七:这里是我们的土地(中)
几下的功夫,这三门火炮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在活动火门还没有出现之前,一旦大炮的火门被钉子卡住,那就只有回炉重造一种方法了。 而这三门铜制的火炮本身的价格就是不菲的,俄国此时被西欧和华夏共同称为蛮子不是没有道理的,乌拉尔山的丰富资源并没有得到开发。 莫斯科附近的土拉兵工厂每年只能生产2000支燧发枪,而火炮的数量更是稀少,以至于后来彼得与瑞典人作战的时候不得不征集教堂的铜钟来铸造火炮。 山丘上的波雅尔科夫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的脸色有些铁青,看着那个逃得性命的哥萨克,猛地将鞭子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这十几个东方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但既成事实就是那三门火炮已经彻底报废。 火炮并不是他烦躁的主要原因,他要知道那些搞掉他大炮的人到底是谁?是东方人的正规军还是一些农民。 如果是正规军,那么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虽然这里富庶无比,劫掠一个村子远比十个穷苦的通古斯部落,但毕竟还是性命要紧。 但如果不是正规军,那么这一战还是有必要打下去的,只要消灭了东方人在这一带唯一的一支军队,那么各个村子根本不能阻止他们的劫掠,到时候或许每个人能分上几百个银币。 贪婪可以战胜恐惧,也可以战胜理智。在又一次询问了身边那个叫多尔衮的通古斯翻译之后,波雅尔科夫下定决心在这里歼灭东方人的那支燧发枪连队,至于这十几个人,波雅尔科夫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刘健他们从岸边走到河的中心,然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神秘的东方让他有些疑惑,他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恶魔,而那个活下来的炮兵则举着十字架声称刚才袭击他们的是一种狼头人身的怪物…… “上帝啊,你们没有看到他们有多么凶残,就算土耳其蛮子的苏丹卫队,也没有他们恐怖……他们每个人都长着两个狼头,从水里钻出来就向我们扑过来……上帝啊,幸好我带着十字架,不然那些恶魔肯定会把我的头砍下来,因为东方人信奉的神都喜欢头颅之类的祭品……” 那个逃得性命的炮兵仍旧唠唠叨叨地说着刚才的一起,然后不停地画着十字。 “我觉得,刚才那些人就是这附近的自由民,应该是自发的行为。我可以保证,这里只有那么一支燧发枪部队。” 再一次得到了多尔衮的确认后,波雅尔科夫下定了决心,如果那只是些自发行动的自由民,那么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 十几个人根本无法改变一场数百人的战斗,而哥萨克的勇武和骑术,可以让这场战斗很快结束。他不用怕那个东方人的燧发枪连队会停止攻击,因为他在上个村子的而行是不可饶恕的,这些东方人在复仇的信念下肯定会选择攻击他们,而到时候埋伏的骑兵将会是那些东方人的噩梦! 至于那个炮兵所说的什么狼头人身的怪物,他只能拿起精致的皮鞭抽了那个炮兵二十鞭子。 在近百人的注视下,那个炮兵脱掉裤子,露出了屁股,虽然不雅,但这却是哥萨克的制度,犯错了就要当众挨打。 依靠皮鞭压制住了众人的恐惧,波雅尔科夫听从了副官临走前的建议,将他手下的火枪手排成了三列,而不是常用的六列阵型,因为他们不需要防备骑兵的突袭,就算有骑兵在附近,也是小股的自由民,而仰攻是骑兵的噩梦。 在排好队列后不久,远处的荒原上走来了一支军队,波雅尔科夫确认了一下人数,看来就是那个通古斯人所说的那支燧发枪部队了。 已经安全返回树林中的刘健也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那支小部队,透过那支望远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燕国燧发枪手身上制式的蓝白色军服,一个年轻的指挥官带着尉官才能佩戴的白手套,举着指挥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九十多人的连队排成三列横队慢慢前进,横队的最左侧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华丽的插着三根野鸡羽毛的帽子,正在吹笛子,用来约束部队的步伐。 刘健又看了一眼那群俄罗斯骑兵的藏身处,对方隐藏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而且选择的地点也很完美,正午的阳光正好在骑兵的背面,这样发起冲击的时候,阳光不会耀到马匹的眼睛。 这个时代的战争,天气有时候是决定胜败的因素之一,无论是阳光的角度,风的方向,甚至突然而来的暴雨,这些都可能影响一场会战,甚至决定一个国家的存亡。 “准备吧,一会枪用不到的,曾在枪骑兵服役过的人在第一排,紧密队形,剩下的跟在后面。有想去厕所什么的就赶快去,不然回家后还要让你们的婆娘洗裤子!” 刘健把命令传了下去,三十多人中有十二个曾在枪骑兵团服役过,刘健让他们组成冲锋的第一线,而他们的两侧就是那些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小伙子和曾经的轻骑兵。 虽然枪骑兵也属于轻骑兵,但是刘健按照记忆,还是记起了这个时代燕国枪骑兵是完全依靠纪律取胜的,他们不强调快速冲锋,而是将马排成密集的阵型,先是慢步前进,直到五十米之内的时候才发动冲锋,形成一排恐怖的马墙,用长矛和马的胸脯去冲击敌阵,即便冲破了对方的阵型,也必须保持步调的一致,这样可以压倒那些各自为战的对手。 而将那些小伙子和曾经的骠骑兵部署在两翼,是因为他们是追击溃兵的好手,或许马术和劈刺的技巧比那些要学习几十种技术的枪骑兵来说更加娴熟,但无法形成绝对的优势,最后只能是形成一对一的搏斗。 他不想有太多的伤亡。 那十二名枪骑兵擦拭着长矛,检查着马蹄子和靴子上的马刺,而那些没有经过战火的小伙子则紧张地搓着手,有人不停地说着话,试图打破心中的恐惧和焦躁,但应者寥寥。 羊曦微笑着看着刘健在那里指挥,手里的马刀无趣地削着地上的野花。刘健看来她一眼,自私的本性让他说了一句:“你别去了,行吗?” 羊曦听着他这句半是恳求半是命令的话,心里微甜,却倔强地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用自己的手艺帮助那些自由民只能取得他们的好感,而信任,则必须要做一些值得让自由民尊敬的事。 况且她所信奉的理念只是一个理想的华夏,而她的理想与信念中,并没有俄罗斯人的位子——在来三河村之前最后一次在燕京的秘密聚会中,那个人曾拍着她的头发告诉她:“首先要牢记血管中的血,然后再追寻我们所寻求的正义与公平。” 刘健知道她会拒绝,并没有诧异,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而旁边的那些自由民则开着他俩的玩笑。 “好样的,小姑娘,你这么做比修一万个磨坊都强……” “放心吧,那群俄国佬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的,你的长尾巴花鹊儿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还会成为第一个得到青松奖章的女人……” “是啊,在村公所劈杨树的那一下足够让那群俄国佬受的了……”
羊曦的脸上微微有些红,低下头,又偷偷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刘健,转过身去,手里拉着皮带的钉头无措地摆弄着。 刘健不再劝说什么,回头示意一下让众人不准吸烟,然后又观察起前面的情况,看来那支从北宁镇赶来的燧发枪连队也发现了在山丘上列好队的俄国人,正停下来整理装备。 肖衍举着直刃的指挥刀走在队列的前方,只有尉官才能佩戴的兔绒手套微微有些汗湿,他很年轻,只有二十六岁。 他的父亲曾在十三年前的萁子朝鲜继承权战争中立过功勋,幸运地是没有阵亡,所以他才有机会再服役八年后被授予少尉的军衔。 北宁镇并不是个好地方,这里远离燕国的中心,也不靠近朝鲜和赵国,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那些通古斯蛮子,但是随着燧发枪的普及,通古斯蛮子已经惶惶不可终日,至少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听说过通古斯蛮子越境劫掠的事。 悠扬的长笛声有着很强的节奏感,由此来保证这些士兵的步调一致。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燕国燧发枪连队,因为五年前研制成功的4335式燧发枪以及与之配套的环套式刺刀,燕国的连队已经取消了长矛手的编制。 况且环顾四周,有谁能抵挡住自由民的马刀呢?有骑兵保护侧翼,用骑兵防止对方骑兵的突袭……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燕国是华夏十邦中最早淘汰长矛手的邦国。 跟随着笛子的节奏,肖衍几乎是机械地迈着小步前进着。用皮鞭和通条锻炼出的燧发枪连队有着机械一样整齐的步伐。 一只小蜜蜂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刀柄上,吸允着上面微微发苦的汗液,肖衍笑了笑,轻轻挥手弹开了这只小蜜蜂。 看着嗡嗡飞走的小家伙儿,肖衍忽然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他家养了很多的蜜蜂,那时候的他总是喜欢穿着一件他父亲的宽大制服,然后伸开双臂趴在干燥的草垛上,滚来滚去的同时喊着:“我是嗡嗡嗡~……” 想到这里,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看了眼已经在山坡上列好队的俄国人,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然后喊道:“所有人,停。放下背包,安装子弹,装好刺刀!” 环套式刺刀的缺点就是在安装了刺刀后会给填装弹药造成麻烦,火枪手要随时小心那三棱形的剑刃刺破自己的胳膊。 命令下达了之后,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扔下背包,从口袋里拿出制式的纸壳子弹,咬开外壳快速地装填着,压紧之后上好刺刀。 肖衍叹了口气,再一次看了看这些熟悉的面孔,不知道这场战斗之后还会剩下多少。 看着身后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一排排刺刀,他知道这些人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整了了一下已经很笔挺的制服,然后肖衍只说了一句话。 “这里,是我们的土地!” 说完之后,肖衍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将指挥刀向前一挥,那悠扬的笛声再一次响起,九十六名华夏军人排成了四列,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俄罗斯人占领的山包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可爱虎牙的青年,高高的制式军帽在头顶高傲地耸立着,洁白的兔绒手套包裹着指挥刀的刀柄…… 是的,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是华夏的土地,是无数自由民先人的埋骨之处。无需多言,这就是最好的战前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