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桓温伐蜀

    346年，不只是北方大战，南方也不安分。

    成汉政权的李势荒yin无道，从不管国家大事，多数时间都住在皇宫之中，也很少接见三公及部长级官员，对李寿时期的旧臣，既疏远又忌惮，只信任左右看得见的几个人，一些擅长打小报告和拍马屁之辈，全都备受宠信，朝政全被这些人搞坏。

    雪上加霜的是，国境内突然出现一种叫作獠的民族，从深山涌向各地，自巴西到犍为、梓潼，满山遍野，有10多万篷帐，地方官员根本无法控制，成为巨大的灾难，再加上饥荒严重，国内一片萧条。

    百姓民不聊生，人心思变，成汉的太保李奕意识到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本年冬天在晋寿起兵叛乱，准备推翻李势的统治，结果附近的很多官民果然都表示追随，一时之间，竟集结了数万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南下进攻成都。

    李势虽然不务正业，可是刀架脖子上了，还是不得不动起来，亲自登上城墙抵抗。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皇帝了，这一见面发现他老人家更胖了许多！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守城将士竟然很受鼓舞，顽强地将李奕大军击退。李奕恼羞成怒，单枪匹马突击城门，结果被守门的卫士一箭射穿喉咙，叛军也跟着溃散，一场风波或者说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然而由此引发的连锁效应却远没停止，很快就把成汉政权带入毁灭的深渊。

    东晋王朝的安西将军桓温，早就打算消灭成汉，碰巧本年后赵与前凉斗得火势，而成汉国内又各种问题，简直是天赐良机，准备亲自带远征军而西上。

    但当他把这一想法告诉身边的人，多数将领和参议官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来是东晋王朝很久没有与敌国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二来成汉政权立国已久，根深蒂固，怕是很难拔掉，搞不好自取其辱。

    江夏郡长袁乔却不以为然，不但表示支持，而且呈上了自己的见解：“要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普通人自然难以想象，而智者却有深刻地认识，所以不必等到大家一致赞成，只管放心大胆地去施行即可。

    细数天下的灾难，就是羯人和巴蜀两个盗匪集团而已，巴蜀的地势虽然艰峻，防守也貌似坚固，但国力远比胡人要微弱得多，如果准备清除国家的灾难，必须先找容易铲除的对象下手！

    李势荒yin无道，远近皆知，无论官员还是子民，全都对他貌合神离，从不久前的李奕叛乱就能知晓，而李势自恃距离我们太远和地势险要，又认定我们没有必要的战备措施，必定不加防范，最好的战略是派出精锐部队一万人，轻装急行出征，等他们发觉的时候，我们已穿过险要，进入平原，必能一击制敌！

    巴蜀土地富饶，人口众多，诸葛亮曾经用它对抗中原，如果能够得到实在是国家最大的收获！

    反观那些不支持西征的人，他们多数是怕我们大军西上的时候，胡人乘机偷袭，这完全是一项似是而非的判断——首先胡人听说我们万里远征，一定会认为后方必有重兵把守，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其次纵然胆敢侵犯，我们也不过带走一少部分兵力，沿江的边防主力，足以抵抗羯人，根本不用忧虑；最后，他们正和凉州对峙，不决出胜负，自然不会随意撤离战场。”

    这番言论觉得桓温之心，使他更加坚信伐蜀的正确性，于是亲率益州督导官周抚和南郡郡长、谯王司马无忌，向成汉政权发起大规模突袭，向建康发出奏章后，唯恐受到阻挠，也不能批示，直接采取行动，委任安西将军府秘书长范汪，负责留守事务，然后加封周抚为梁州四郡军区司令长官，由袁乔率2千人担当先锋。

    11月11日，大军正式出动，中途还遇到了一件让人伤感的事。

    队伍行至三峡时，两岸有许多茂密的丛林，猿猴来回从中穿梭，有个士兵趁着靠岸休息时，到林中抓到一只小猴子，然后把它带到了船上，当作宠物以打发时间。

    部队再次启程，小猴子也确实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欢笑，但与此同时，大家看到有一只猴子沿着悬崖峭壁，跟着船队一路哀嚎狂奔，船上的小猴子看到它后也是不停吼叫。

    大家悄然，它们可能是母子，母亲担心孩子的安危，所以一直跟随，但船队不可能随时停止，于是小猴子终究无法回到母猴的身边，等船队靠近一处拐弯的悬崖之时，母猴的悲鸣戛然而止，扑通一声落到了船上，小猴子赶紧跑了过去，但母猴却已死掉了。

    船上的士兵都很感慨，却已无济于事。这时有人注意到母猴的肚子不时颤动，为了搞清楚状况，便把它的肚子剖开，然后发现里面的肠子居然断成一截一截的了。士兵们猜测它应是伤心过度，以致肝肠俱裂。

    这就是成语“肝肠寸断”的来历。

    桓温听说此事之后，十分愤慨，毅然将那个抓猴子的士兵狠狠地暴打一顿，然后把他撵回老家去了。

    虽经这一段插曲，但并没影响到西征的进程，247年2月，大军一路避开成汉的地方驻军，直达青衣，距离成汉国都仅剩500里。

    李势接到战报之后，简直要疯了，赶紧让他的叔叔、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官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等集合各地军队，准备迎战晋军。

    保城军队很快集结完毕，从山阳向合水挺进，此时各将领打算在岷江南岸设下埋伏，然后坐等晋军自投罗网，但昝坚表示反对，认为那样距离都城太近，有太大变数，于是渡过岷江向犍为进发。

    3月份，桓温率军抵达彭模，有人建议应把军队分成两部，然后两路并进，以分散成汉兵团的力量，袁乔则坚持应该全军共进退，并再度向桓温进言：“我们一支孤军，在万里之外，深入敌人国土作战，胜利则大功建立，失败则全军覆没，没有人可以活命，自应集中在一起，争取在一次会战中大胜，如果兵分两路，军心不能集中，万一有一路失利，大事就不可挽救，不如全军同进，抛弃锅碗瓢盆这些煮饭用具，每人只看三天的干粮，表示有去无回的决心，胜利才能到手。”

    桓温也再度采纳他的良言，留下军事参议官孙盛和周抚的儿子周楚，率老弱残兵保护辎重，他自己则亲率步兵直指成都。

    这时候成汉的李福带兵袭击彭模，孙盛等人奋力反击，才将其逼退。桓温则一直向北推进，遇到成汉的李权，连续三战三捷，将成汉的士兵打得溃不成军，纷纷四散而逃。

    成汉政权的官民其实多半已无心应战，谁也不想为了一个昏君送掉性命，所以那些勉强应战的也都不尽全力，稍遇挫折便拔腿而去，镇军将军李位都，甚至不等交锋，直接率军迎接桓温。

    昝坚率领的另一路兵马抵达犍为之后，却得到消息说桓温已走另一条路北上，于是紧急从沙头津渡江返回成都，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桓温已在距成都10里远的十里陌安营扎寨，成都城基本已入其囊中，昝坚自知大势已去，士兵们也大为恐怖，顿时一哄而散。

    李势被迫再次登上城门，调动残余部队，命令士兵背城一战，在笮桥发动猛烈的反击，流箭将桓温的军事参议官袭护射死，甚至险些射中桓温的坐骑，远征军一度准备撤离，桓温亲自击鼓，号召部队全力杀敌，一鼓作气拿下成都。

    鼓声落地，袁乔拔出佩剑，率先奋不顾身地冲入阵地，其余将士也都奋力冲杀，终于粉碎了成汉最后的抵抗。

    成都城正式被攻陷，桓温下令焚毁城门，城门残余士兵纷纷缴械投降，李势则在夜色的掩护下从东门逃往奔葭萌，接着派散骑侍从官王幼，晋见桓温，呈递了降书，书上的内容言简意赅：“略阳人李势，叩头，死罪！”

    几天之后，李势用车辆载着空棺材，双手绑在背后，亲自到晋军大营前投降，桓温解开他的绳索，并焚烧了空棺，送李势跟其他皇族10余人到首都建康，立国44年的成汉政权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