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问道（1）
他的徒弟很了解她，他熬的药她不会喝，但药是云公子配的，出于道义，云公子的心血她不能浪费！楚风准确地抓住了她的心理，让她不得不接受他熬的药，这是傅青竹气恼的原因。 傅青竹确实如言去找白娘子，到了白娘子门前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恼意，抬手刚准备敲门，门却应声而开。 屋内的白娘子和傅青竹一照面，彼此都微露诧异。 “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傅青竹从未见白娘子打扮得如此时这般，金钗云鬓、宽袍博带，庄重又华贵，恍若霓裳羽衣神仙下凡一样，几乎晃了傅青竹的眼。 白娘子回答道，“我要拜会虚怀真人。” “那你也不必要打扮成这样。”傅青竹觉得虚怀真人并非喜好如此鲜亮的人。 “他的身份非比寻常，我自然要郑重些，以示尊敬！” “就是你之前说过的事？” 白娘子点头。 “就这么急？” “这是我多年来最大的心愿。” 傅青竹稍稍能理解了，点了点头，“好吧！” 白娘子瞧着傅青竹情绪不佳，且对她此时出现也甚为不解，犯嘀咕道，“我以为你和楚大公子有很多话要说的！” “我和他有什么话好说？” 白娘子立刻悟了，微微一笑，“真没什么也就没这句话了！” 傅青竹盯了她一眼，“既然你精神很好，那我也没什么必要关心了！”转身就走—— 白娘子立刻敛了笑追问，“你难道不是有事来找我？” 傅青竹微顿了一下，但未曾回头，“没什么事。”说完话仍往前走…… “如果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一起去见虚怀真人吧！”白娘子言语婉转。 傅青竹这才终于停下脚步，缓了缓回过身来，“你不介意吗？” “我并未瞒你，我要问的也并非不可说之事，我以为这应是天下苍生都有权知道的事。” 傅青竹想了想，自己此来还未拜会虚怀真人，况且也并无他事，很快就回应，“好，我和你一起去！” 白娘子微笑颔首并跨步从屋内出来。 环佩叮咚，傅青竹不由得看了下她裙上的配饰，前面左右各一花叶虫鸟串缀的禁步——黄金底嵌宝垒玉却并不俗气，一眼便知晓非是凡品。 注意到傅青竹的目光，白娘子笑着提了提右手边一串禁步，有些调侃道，“我全部家当就这些了。” “你身家不凡！”就她手里那串禁步换了钱就够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祖传下来的东西，最穷酸的日子里也不能舍了换银子，可惜！” “是因为你舍不下吧！” 白娘子微弯了下唇，“是啊！是因为我舍不下！舍不下我一族的荣耀！” “既然舍不下那就好好守着吧。” “这句话对你也一样。” 傅青竹抬眼瞧着白娘子含笑如弯月的双眼，琢磨着她所意指，正当她要开口—— “掌门说让我来请二位还就真是二位。”刘洛之带笑的声音传来，正好打断了傅青竹。 刘洛之含笑翩翩而来，如入云山的微风般亲和，语气如旧地招呼，“傅姑娘，一向可好？” 傅青竹点了下头，“刘公子也好？” “山中不计岁，无扰无烦忧，自然是好。” “无扰无烦忧确实是好。不过我这是叨扰了！” “傅姑娘是旧友，有朋自远方来是大喜。何况我说过，我和楚公子在等你！” 傅青竹笑着微微颔首，不再多话。 刘洛之再望了望白娘子，接着对二人躬身道，“掌门已在正殿恭候，白姑娘、傅姑娘请——” 傅青竹看了眼白娘子，她一身庄重，宽袍大袖的似乎不便利行动，傅青竹便伸了手给她。白娘子毫不迟疑地立刻搭上了手。 刘洛之此时也多看了白娘子一眼，但并未多话，转身往前带路，傅青竹和白娘子想携随后。 傅青竹和白娘子随着刘洛之到了正殿太微殿，殿上站着紧闭双目容平和却显的虚怀真人，只见他着一身青白色道服，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并戴了发冠，和以往傅青竹见到的他恍然两人。 刘洛之上前禀道，“掌门，白姑娘、傅姑娘到了。” 虚怀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仿佛红尘千般波澜都归于沉寂的安宁，又仿佛世间万物都归于眼底的深幽无穷尽。 虚怀轻微微颔首，刘洛之便意会地再躬身一拜“瑾轩告退！” 待刘洛之远去，殿上只有虚怀真人与傅青竹、白娘子三人，一殿寂静。 片刻，白娘子双手交护压在双肩，对虚怀真人躬身道，“风族白仙羽见过虚怀真人！” 虚怀看了白娘子片刻，“当年我曾见过一位形容和你十分相似的女子，她叫白锦翎。” “她乃是小女的曾祖。”白娘子面有欣喜道，“如此久远之事虚怀真人竟未曾忘却，那您必是我要找的人。” “你的曾祖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你与我也有同样的缘分。” “能有此一面之缘便足矣。”只闻环佩叮当，白娘子已经屈膝跪下，“小女有事想请教真人。” 虚怀真人看着她，平静却似乎沉重道，“但说无妨。” “我此来只为求一个真相！”白娘子郑重道，“请真人告知小女千年前那场大难的真相。” 虚怀半晌未语，缓缓闭上了眼，仍不言语。 傅青竹看了虚怀半晌，虽然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丝异样，但她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些痛苦，她又转看白娘子，见白娘子望着虚怀，目光坚定。显然她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 傅青竹最终没有做什么，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两边对峙的结果。 良久，虚怀终于开口，“这个真相可以告诉你，但知晓真相于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本为求知而来，朝闻道夕死可矣，无惧无悔！”白娘子的话道出了她的坚定和决心。 “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就让你知道真相。”虚怀真人再次睁开眼，依然平静无波，“今夜入夜后，你到此殿前等候，便可知晓一切。” 白娘子喜不自禁，低头谢道，“白仙羽拜谢真人！” 虚怀真人只轻摇了下头，“知晓真相于你并无益处，但这是你的选择。”说完虚怀真人抬了下手，“白姑娘请起吧！” 待白娘子起身，虚怀微侧身又对傅青竹道，“傅姑娘如果想知晓可以和她一起。” “我不是个太好奇的人。”白娘子想知道的事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何况已是千年以前的旧事，而且她也早已知晓夜里的入云山非常不安宁。不过略思量后，傅青竹又道，“只是我也有事想请教真人！” 虚怀真人轻颔首，示意她说话，傅青竹便跟着坦诚道，“我想知道杀一个人的办法。” “以你的能耐，要杀的是寻常人不必来问我，若你要杀非常之人，那必然需要非常之法。” “我并未说是谁，但是你知道？”别人告诉她虚怀其人有多特殊不凡她都无法领悟，但见到其人自然就会意识到——他确非凡人。 虚怀真人摇头，“你是非常之人，与你相关之人亦为非常之人，有关之事皆为非常之事，你所行之法便是非常之法。” 傅青竹微皱眉头，“虚怀真人，还是明白点说吧！” 虚怀真人再次摇头，“人皇二人乃是圣体，人皇后人亦非凡人，乃人界之人神，你与我可算是道友，天道恒久，而道法各有不同，各自之道须得各自领悟。” 傅青竹沉思了片刻，然后直白地问，“真人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办法，还是说你不能说？” “你是人皇后人，为人界人神，人界之事无人可指引你，你所行即为法，所为皆为道。” 傅青竹听得有些莫名，但仍道了一声，“多谢真人！” 虚怀真人见她仍困顿，又道，“人皇后人是两人，你一人无法解决之事，可与另一人相商。” 傅青竹已经接受了自己被认为人皇后人这件事，另一个人她一向并未多想，但如今她不得不考虑了，“另一人在哪儿？” “离你最近之人！” “最近？”傅青竹立刻看了眼就在身旁的白娘子。 白娘子含笑摇头，淡淡说到，“理应不是我！最近之人，若非血缘至亲，那便是夫妻吧。夫妻为阴阳一体，便是最近之人！” 傅青竹重重地拧起了眉头，“你是说他？”扭头看向虚怀。 虚怀真人并未说话，但他的目光给了傅青竹肯定的答案。 “他在入云山待了不短的时间，和你们入云山交情也不浅了，你们现在是要站他那边？”傅青竹之前对楚风的恼火全都回到心头烧着。 “远来是客，相投是友，你与他并无不同。” 虚怀其人说话一向有十足的说服力，没有道理地让人无法不信。傅青竹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她并不愿意接受。 虚怀真人微顿了片刻，再道，“历来人皇后人便是夫妻，同心同志，共佑苍生。” “可他原本是人，他和我不一样，他是……是因为被我所害才变成非人的妖物！”这点是她对荆不夜最大的愧疚和亏欠。 “天地自有造化，一切因果并非全由你所见！” 这些话她不懂，也并不想懂。 虚怀真人见她固执，又道，“昔日媧神降世人间，与伏羲结为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功在六界苍生，故尊为人皇。媧神乃神界神女，而伏羲为人界凡人。你和楚风与他们虽不尽相同，然颇为相似。” 傅青竹越发恼火，“我并不想当什么人皇后人，也不想成为什么人神！”关于她是什么的变化，造成了她这一生的诸多遭际，让她对此痛恨不已。 “天地生万物，却并不能决定万物的去路。没有人能左右你做什么。” “够了！”傅青竹沉声喝道，“有时候我也想象胡肆一样痛恨这个世界的一切，想去毁掉这一切！” “你若有心如此，也无人可阻你！” 傅青竹略怔了怔，听虚怀再继续说到，“然天道不灭，逆天者终将招致报应，人神亦然。” 傅青竹听得很清晰，不由得抬眼看了虚怀一眼，他神情淡然却也很真。 “她会这样说，就是因为她不会这样做！”白娘子插话道。 傅青竹看了白娘子一眼。就因为世上有江雅言、李解忧、白娘子她们这些人，所以她不会像胡肆一样，但李解忧已经不在了，如果江雅言、荆不夜、白娘子……这些人也都不在了，也许她会和胡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