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增怨添恨 二
二 苦苦等了一整夜,也没有等来徐春秋。他为什么没有再次出现?是不是在昨天夜里与夏立遇上了,两个人发生了械斗,受伤住了院?夏立是一个很恶的人,徐春秋若是败在了他的手里,会是很惨的。想到这里,耿玉梅稳不住了,要回家看看。她找出一件厚褂子披在肩上,跑过去找任其请假。 打开房门的是那位母亲。望着眼前的这位矮个子女人,耿玉梅立刻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下了一个严重错误,恨自己在那一天里做的草率,没有经过认真核实,就把那个高个子女人指给了任凤鸣。眼下,在悔恨自己的同时,她产生了一个极大的希望。由那种担心,和这个希望的两个重要因素,组成了一个尽快赶回家的渴望,她急切请求这位母亲快点把任其喊出来。 母亲认出了耿玉梅,朝屋里让:“已经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说什么也得到屋里坐坐。咱们只是接触了一次,我们就看出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大爷常常埋怨夏立,不把你带到家里来。” 耿玉梅以坚定地态度避开了母亲的热情,把任其引到一处问:“听说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是真的?” “是真的。” “你知道亲生父母的下落?” “不知道。” “对他们有什么印象吗?” 任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伤心地说:“没。在我出生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就离开了他们。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们的任何印象。” “有他们的什么信息吗?” “也没有。” “打听过吗?” “经常打听,可没有什么收获。” “他们是干什么的?对于他们的身世,你总该有些了解。” 任其把头仰起来,望着远方,自豪地说:“他们可能都是咱共和国的军人,他们可能都是我们党的优秀干部。” “对他们想不想?” “想!盼着能够见上他们。” 急想搞清这件事情的耿玉梅,没有再问下去,匆匆离开了任其。 任其对耿玉梅有着极好的印象,找了一个理由给了她一辆吉普车。有了车子,就方便多了,到了耿庄,日头刚刚冒出来。 这个时候,社员们正在出工。那三三两两的人群,一拨一拨地从村子里走出来。 看到车子,耿庆成以为是来了任其,快步跑过来。到了跟前,看到的是自己的闺女,他一时没有想过来,愣在了那里。社员们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爸爸了,真想靠在他的跟前与他拉拉家长里短,可心里存在着惦记,顾不得。耿玉梅朝爸爸和大伙摆了摆手,迈开大步走向徐家坡。 耿庆成追上去,劝她赶紧回头:“你已经是个干部了,得有阶级觉悟,得有组织观念。咱们的身后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是不能去徐家坡的。” 耿玉梅不听爸爸的这个劝,没好气地问:“徐家坡怎么了?难道这个村子已经成了敌人的据点?” “他们在走资本主义,这是违反政策的,这是国家不允许的。对于这一切,你是知道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存在不着什么关联。” “孩子,别拗了。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得照顾照顾影响。农村里的人好事,如果说出什么来,对你不利。” “我没有去偷,也没有去抢,他们说不出什么来。” 耿庆成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继续劝:“任其把你提到这个领导岗位上,完全是为了夏立。你这么做,被他知道了,会生气,会把你的这个职务撸了。” “爸,你完全想错了。在这个事情上,任其并没有支持夏立,你不用担这个心。” 耿庆成不信,嘱她一定要重视这一点,说这是不可能的,任其如若没有产生别的想法,不会让她当他的副手。 见爸爸是这么的认真,耿玉梅忍不住笑了,说:“你可别在这里胡猜乱想了。事实上,事情与你想象的恰恰相反。不信的话,就去问。” “任其的阶级觉悟和阶级观念都很高。他就是不支持夏立,也是不会同意你和徐春秋往来的。” 说起徐春秋,勾起了耿玉梅对他的担心,问:“在这两天里,看到春秋了吗?他有没有去县城?” 提起徐春秋,耿庆成就来气,说:“他死了,已经装殓入了土。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见爸爸不肯配合,耿玉梅赌气不再理他,快跑几步把他甩开。 徐春秋进了城的原因,是为了寻找生产队里丢失了的一头大耕牛。任凤鸣说,与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也没有回来,对他的安全不用担心。 第二个问题上,也没有引起任凤鸣的重视。她还是持有先前的观点,说从任其的长相和个头上看,与他们夫妻两个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这是一件大事儿,应该认真对待,可找不出好的理由来说服任凤鸣,耿玉梅赌气不管了。她问了问程远景的情况,简简单单吃上了几口饭,离开了这个村子。
为了使程远景能够平顺地生活下去,耿玉梅拉上母亲一起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劝他要人道,不要再整他。 耿庆成不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咋呼着反驳:“不是我想整他,是我们的党想整他。” 怕耿玉梅说错了话,被什么人抓住把柄影响了她的前程,周纪芬把她推到一边,独自赶上前去与丈夫理论:“不要拿着党来吓唬人,我也不相信你的这些鬼话,我只知道是你支派人把他揪到了批判台上。” “我们的政权得巩固,我们的国家要发展,对他们这种人不进行批判是不行的!”耿庆成觉得自己占理,不受说。 “呸!”周纪芬冷笑了起来,“这与你的巩固和发展没有什么关系,这是无理争三分。” “要想干好我们党的事业,必须得稳定。为了社会的稳定,就必须得把这些阶级敌人批臭批烂。你头发长见识短,根本就不懂得这些大道理。” “要想得到稳定,应该是消除这些运动,让大家团结在一起和睦相处。你这不是为了稳定,你这是想把社会搞乱。”周纪芬又在那里笑了。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缺少了斗争是不行的。快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到一边歇着去。” 自从那个地主婆子熬不住批斗跑到家里撞死,周纪芬就对丈夫的这种行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由于怕他翻脸,不敢说多了。今眼看着自己的大闺女当上了县里的干部,她的胆子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与他吵了起来。 在这个阶段,阶级斗争抓得相当紧,是没有人敢站出来替那些阶级敌人说话的。周纪芬不仅没有去小心对待,还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了个信口开河,耿庆成怕了。他把政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生怕别人把这种情况反映了上去,追究他的责任,罢了他的官。他不去理会两个闺女的劝,狠下心来极其强硬地组织了一个村民大会,把周纪芬和程远景押到了批判台上。说程远景想翻天,使用诡计,把周纪芬这个干部家属拉下了水;说周纪芬在程远景这个阶级敌人的糖衣炮弹面前,没有站稳脚跟,失去了阶级立场,滑到了邪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