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闻君有两意(十七)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这牡丹一样,在最美的时候盛开,然后凋零。 君衍回到议事阁,心里窝火的厉害,一张俊脸板的死死的,伺候在侧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 让人请了北辰轩过来,君衍沉默的去换了一身适合练武的行头。 以至于北辰轩一到眼前,便毫不客气一剑刺了过去,快准狠。 北辰轩蹙眉脚尖轻点,身子半往后仰,手里的玉笛抵住直面而来的剑尖。 连连后退几步,玉笛用力推开剑尖:“谁惹你了?” 此话一说,非但没有让君衍动作变轻,反而攻势越来越厉害。 北辰轩正色了情形,虎口微张,让玉笛在手心转了几个圈,柔克刚,君衍动作完全是发泄,他如果咬着牙去对付,压根斗不过。 倒不如用柔来化解君衍的刚,竟让对方发xiele,也不会让两人受伤。 两人一来一回,打了约莫半个时辰。 北辰轩才对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君衍轻笑:“数年未见你这般冲动了……” 君衍一愣,收起佩剑:“恩。” 是有很多年了,儿时总是不懂事,总要去跟别人争个高低。 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要争取过来。 北辰轩将玉笛轻轻转了一个圈:“阿衍,你对她动心了。” 陈述的语气,直白的事实。 一个利用品,一个只是用来当做靶子的交易品。 无论是他们任何人都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他们计划这一切的王,会爱上这个局中人。 君衍抿唇,抬眸看着无边春色:“我也不会忘记我自己的愿望。” “我曾无数次想,让你动心的人会是怎样一个人。”北辰轩低低一笑。 想起儿时两人打过的无数的赌,想起儿时无数女子,娇媚有之,温柔的,可爱的,端庄大方的。 还有那嚣张跋扈的,可无人能让君衍蹙眉一分。 他一直以为君衍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对一个人动心,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他欲罢不能。 他也一直以为君衍那般铁石心肠,心如石头坚硬,怎会有软化的一天。 可……那日…… 那女子跳下马车,幕篱掉落,凌空落地,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而那一刻,看着在君衍怀里低眉浅笑的她,他只觉得这女子不似世间的任何一个。 “却没想到,你会喜欢她。”北辰轩低低一叹,或许这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人家身上,自然也会被要走什么。 北辰轩想起顾槿决然的模样,缓缓眨了眨眼:“多少有些不可置信,你这样的石头竟然也有软化的一天。” 君衍抬眸:“动心了又如何?她却不会对我动心。” 此话一出,君衍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酸涩无比。 北辰轩看了一眼君衍,低声呢喃:“不爱也好……” 君衍到底是没听清楚,侧脸看着身边的北辰轩,淡淡道:“可没办法,我即使再生气,也不想对她发脾气。” “是不是觉得……”君衍自嘲的一笑,背手而立:“我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北辰轩挑花眼闪过笑意:“若你们俩之间不隔着太多东西,我真会这么觉得。” 北辰轩低头,两人一同长大。 君衍成为一国之主后,只有在最烦恼的时候才会对他自称我。 如今,那个一开始被他们当成交易品的女子已经能让你如此烦恼了吗? 北辰轩心里不知是担忧更多,还是惆怅更多。 “梨国不能灭。”君衍缓缓张开手,手掌下是万千风景,好像他一握便能尽收手心。 可五指蜷缩的那一刻,君衍手却顿在半空,不敢握紧:“梨国不能灭,起码要保护住梨国百姓。” 北辰轩看着这般的君衍,低眉伸手将君衍手握紧:“王……” 这一刻,他是朋友,亦是臣子。 无论如何,都得从大局出发。 “王比谁都清楚,梨国覆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北辰轩收回手,看着已然握成拳的手淡道:“墨国即便出手相助,也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君衍身子已rou眼可见一僵,扯着僵硬的嘴角问道:“是不是……” 后面的话再也回答不出来,只是那双眼睛带着自欺欺人。 北辰轩看着这样的君衍,咬牙下了一记猛药:“半月前,我就收到了梨国兵临城下的消息了!”
君衍张了张嘴,握拳的手呆的原地:“孤……不是让你派兵去……” 北辰轩抱拳躬身:“王,为了墨国,臣抗旨了。” 衣领被提溜起来,北辰轩看着暴怒的君衍,目光流露歉意。 他也知这般不怎么光明正大,他也知这样会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国破家亡。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既然君衍不想做,那么他可以去做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即便一手鲜血,此后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他欠了他们的,来世还。 君衍目光猩红:“你知不知道,她那样的性子,说的出做得到?” 北辰轩沉默,女子平静而坚定的言语好似又浮现眼前。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若是知道梨国如今危在旦夕,甚至已然国破,她一定会安静的离去。 君衍松开北辰轩,低低一笑:“她说得对……” 北辰轩看着好像一下子颓废的君衍,张了张口无言可说。 “我给的她不想要,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君衍缓缓闭上眼睛:“她从一开始就算到了,我保不住梨国……保不住。” 北辰轩低眸:“不是王保不住,是我毁了梨国。” 君衍不发一言,也不看北辰轩,一步一步远去。 这样的噩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以前是生气关她禁闭,如今他却不敢去见她了。 北辰轩看着君衍淡道:“王……” 君衍停下脚步,不曾回头。 “我会亲自跟王妃说的。”北辰轩也不敢想象顾槿知道的神情,但他想君衍更是不敢。 这事本就是他做的,由他去说,去道歉,是应该的。 君衍轻轻一笑,很是沉重:“不了,孤想亲口跟她说。” 梨国保不住已是事实,如今,墨国对她来说,已是仇国。 而他对她来说,已是仇人。 毕竟,这个计划是他制定的,她帮他解决流寇一事,他却未曾护住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