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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任他风疾,我自闲庭

    第一百二十四章任他风疾,我自闲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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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想到穆列斡和范雎行动这么迅速,为防止秦国趁义渠新王立足不稳之机大举进攻,云中郡守朱晋此前已经在义渠政变以后及时与穆列斡取得了联系,告明义渠若有所需,赵军将全力相助。这一点是早已定下的谋略,但为了谨慎,赵胜又命刘元即刻将云台得到一些的秦国方面机密传到了朱晋那里,同时命快马急报赵王,说明自己的意图。

    义渠那里防秦固政是第一要务,但同时也要防着赵国背盟趁机打劫,所以朱晋那里更多的只是准备,不到万不得已根本没有受邀出兵的可能,同时范雎虽然在穆列斡夺权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因为他是赵国的人,穆列斡在巩固政权的时候却必须以各种理由将他支开,以免义渠新朝廷过多受到赵国的影响。这都是人要为己的表现,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范雎在穆列斡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回赵是必然的结果,但他回来的这么“凑巧”,多少还是让赵胜有些头疼,不过想了想只要让他避开魏齐万事便算大吉,也就放下心了。

    迎亲队伍在安阳休整一ri,次ri启程过邺城从平阳进入赵境,又赶了四五天的路,赵胜一行直接进了邯郸城,而蔺相如照应之下的季瑶一路车轿人马则在邯郸城南十余里以外的一座整备一新的王室庄园里暂时安顿了下来。与此同时,主管王室宗族的太宗署、主管祭祀礼仪的太祝署以及平原君府一同派出人员进驻庄园予以照应,并安排各项仪程。

    进了庄园以后太宗署、太祝署自然要向季瑶、魏章和魏齐请安问候,平原君府诸管事更是少不了来拜主母。季瑶暂住的庭院里一时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许久的工夫方才消停下来。

    婚庆的正典要到今天晚上才正式开始,季瑶身边本来就少不了娘家带来的人伺候,平原君府如今又往这边增派了人手,按说蔺相如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但正所谓越是有能力的人越命苦,等消停下来跟平原君府内府管事见了一面,蔺相如却又匆忙抽身进了院子。

    蔺相如再次来见季瑶,倒不是赵胜向他指派了什么新任务,而是因为内府管事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让他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做,虽说这事儿之前跟谁也没商量过,但在季瑶入主平原君府之前要是没有铺垫好,今后怕是会引出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作为赵胜最为重要的心腹,蔺相如也只能当仁不让了。

    虽然在这里安顿下来是为了让季瑶和魏章他们休息的,但随从人员能休息,魏章、魏齐他们却没这个功夫,再过不到半天就得进邯郸拜行礼仪,一些细节上的事当然要好好商量商量才行,所以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见礼问候的赵国人以后,魏章和魏齐以及几个随行的礼仪官员依然留在季瑶寝室外厅中嘀嘀咕咕的商量着晚上大典的事,当门子来报“蔺先生又过来了”时,魏章不由得愣了愣,这才点头道:

    “哦,请蔺先生进来。”

    不大时工夫蔺相如在门子引领之下走进了院门,早已等在厅门口的魏章连忙带着魏齐等人一脸和风的迎上去笑道:

    “嗨呀,蔺先生这一路cao劳的,怎么也没去歇息歇息呀,入夜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忙。来来来,快请厅里宽坐。”

    “呵呵,受人之命忠人之事,相如受家主重托,可不敢有一丝怠慢啊。平丘君请,城阳君请,各位大夫请……呃,平丘君呀,公主歇下了么?”

    魏章、魏齐位尊之身,蔺相如这样的身份要是平常连见他们的可能xing都没有,不过蔺相如地位再低也是赵胜亲自安排来照应魏章他们的人,那魏章就得客客气气的才行,一边向厅里相让一边附和着笑道:

    “晚上正典礼仪繁杂,万万出不得岔子,魏章这不正和舍侄他们商议着的么。先生是谨慎之人,这会儿来的正好,魏章多有不明之处还得先生指教。哦,季瑶在内室里呢,正典未行,不能与先生面见,还请先生见谅啊。”

    “指教实在不敢当,平丘君实在折煞相如了。(,观呵呵,相如此来是内府派人传来了家主的话,让在下过来问季公主安好,另外看看公主和两位君上还有没有其他事吩咐。”

    说着话几个人已经走进了厅去,蔺相如当厅一站,向着季瑶所在的内室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高声说道:

    “家臣蔺相如拜见夫人。”

    内室里传来季瑶的声音道:“蔺先生辛苦了,季瑶多有不便,还请先生海涵。叔父和兄长陪蔺先生坐。”

    “诺诺,谢夫人。”

    蔺相如笑呵呵的应命与魏章、魏齐他们相互鞠让着一同坐下,这才转头向着内室笑道,

    “夫人,是这样。公子此前已经向大王和王后回命,王后特嘱公子让内府管事施悦传过来几句话,说是夫人至晚就要入府,府中筹备匆忙,怕是有些地方难如夫人的意,所以特命相如过来请夫人示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安排之处。”

    季瑶在内室里轻声笑道:“季瑶谢王后关照。不过嫁君随君,从夫侍夫,魏赵风俗虽然颇有不同,但季瑶却当守赵地风俗,也没什么可安排的。王后那里季瑶前去拜见时自当相谢,有劳蔺先生了。”

    倒是个省事儿的女主人,可后边的话还得往下接呀……蔺相如歪着头舔了舔嘴唇,微一思忖才笑道:

    “诺诺,相如按夫人所嘱回禀就是。呃,夫人啊,相如奉公子之命沿路侍奉,万事不敢稍有差池,虽说幸好没出什么谬误,不过刚才才突然想起来,相如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夫人回府之后各处下人什么的难免有些生疏,用起来怕是不大顺手。夫人看,相如是不是……”

    也没用蔺相如过多暗示,季瑶便柔声笑道:“先生说的这些倒是正事。这一路走得匆忙,府里的情形季瑶也未曾请教过先生,今后要是惹了笑话怕是不好。嗯,要不先生先提点一二。”

    总算是顺上来了。蔺相如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又瞄了魏章和魏齐一眼才笑道:

    “公子事务繁杂,在府里待的时候少,府里头原先各项管束可能略微有些松懈,夫人入主以后还请重整。大管事邹同倒是个谨慎之人,行事也麻利,自从公子建府被先王分过来以后一直对公子忠心耿耿,倒是个趁手之人。府中各院各处管事仆从杂役的情形夫人到时候只管问邹同就是。

    另外……呵呵,内府管事施悦为人也算老道,先前在宫里做寺人,是与邹同一同分到府里来的,如今府里大小事务主要是由他两人cao持,特别是内府上下,施悦行事极是妥当,应当能令夫人省心。嗯,此二人在府里较为位尊,其余人等夫人只管慢慢接触就是。”

    大家大户之主人当家,但管家的地位也极高,而且在府中时间长了,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极是复杂。虽说不能对赵胜这种身份的主人地位造成冲击,但若是与主人离心离德,也难免会引出许许多多的麻烦。特别是女主人,就算是王后、皇后,很多人最后倒霉也是倒霉在这些人手里,所以与他们处理好关系是女主人一项极需重视的任务,蔺相如这些提醒对季瑶来说很是重要,季瑶见蔺相如不再说了,感激的笑道:

    “邹管事,施管事……嗯,季瑶多谢蔺先生了。不知可还有其他当关照的人么?”

    蔺相如刚才差点把赵胜那几个侍妾的事滑出嘴里,幸好回补的及时,总算没当场打了魏章、魏齐这些娘家人的脸,正暗自庆幸呢,听道季瑶这样问,忙笑道: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府中下人有邹大管事、施管事管束,向来井井有条。嗯,其余人嘛,府里头与公子比较亲近的应该算几位门客了。乔端乔先生是当ri公子平定李兑之乱时的谋臣,如今已年过花甲,极得公子师礼敬重;许行许夫子是农家宗师,平常不在府里住,夫人怕是也难见到他;另外还有位张禄张先生……呃,对了,这位张先生乃是魏人。”

    “噢,魏人?这位张先生是怎么到平原君身边的?”

    俗话说亲不亲家乡人,特别是到了他国的地盘上。魏章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趣,没等蔺相如说完便脱口问了出来。

    蔺相如要的就是他们对范雎感兴趣,要不然也不费这个劲了,见魏章当真问上了,暗自吁了口气,又偷偷瞥了瞥一旁蔫不拉几的魏齐,这才笑道:

    “是这样,平丘君。这位张禄张先生是当年相如游学天下时结识的小友,去年相如随平原君公子去大梁,路上正好与他相遇,便向公子引荐了引荐,公子与张先生一见如故,便留在身边做了门客。唉,说起来也是相如之过,那天在范相邦府门口公子被歹人劫持时,张先生挺身护主,伤的极重,连肋骨都被踩断了好几根,到现在都没全好。唉,说起来都是相如害的啊。”

    蔺相如一边感慨一边偷觑魏齐的表情,见他昏昏yu睡的连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放下了心,暗自想到,回去还得赶快跟范雎好好串串词儿,可别在平原君夫人面前露了马脚,要不然这面子可就实在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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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相如自在庄园上耍小心眼,邯郸城里的赵胜在各项礼程繁忙之余却已经回府见到了冯夷和范雎。赵胜大婚虽然也算大事,但相较军国要务却实在微不足道,所以离开赵国整整半年的冯夷和范雎他们直到回到邯郸才听说了这件事,当听到魏齐跑来送亲时,范雎也是满心的懊恼。

    不过这事倒是好解决,赵胜本来就没想到范雎会这么快回来,所以根本没在典礼之上给他安排什么差事,到时候魏章魏齐他们送季瑶进府时,范雎只要躲开就算万事大吉了,至于今后如何面对季瑶,只要按原来编的瞎话来,自然也不会出现伤面子,以至于传到大梁造成魏赵两国嫌隙的事了。

    范雎这次虽然在事实上是被穆列斡撵回来的,但明面上穆列斡却不会这样说,很是冠冕堂皇的请求范雎为客使,回邯郸与赵胜商量两国合盟的事,这件事自然要商量,赵胜、乔端、范雎三个人往密室里一坐,话题已经撇到了好几千里以外。

    在听完范雎关于穆列斡夺权的经过以及对赵国的请求以后,赵胜瞥眼看了看一旁捋须沉思的乔端,这才说道:

    “穆列斡虽然占了义渠朝堂,但绝难灭绝其中忠于义渠王之人,难免会有权衡。秦国扣下义渠王绝不交给穆列斡必然也是有此考虑,穆列斡若是向秦国屈服,义渠王自然毫无用处,若穆列斡坚心与我大赵合盟,义渠王便是秦国搅乱义渠的一招大棋。义渠局势绝非一ri便可平定,范先生之意当如何应对?”

    “那天攻入郁郅以后,穆列斡曾避开群臣与在下深谈许久。确如公子所说,穆列斡最担心的就是朝内心向义渠王的那些人与秦国勾结,这些人势力颇大,穆列斡纵然控制了郁郅,那些人也被迫向穆列斡称臣,但穆列斡若是向他们下手,最后只能两败俱伤,为秦国所乘……虽然穆列斡没明说,但话中之意在下却是明白的,穆列斡除了害怕秦国,同时也一样担心大赵对他不利,所以这合盟若说可比金坚,哼哼,只怕是难。”

    范雎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外奔波了这么久更是一副病容,黑瘦的没了样子,说完话便捂着嘴吭吭的咳嗽了起来,这咳嗽声震得赵胜和乔端心里一阵阵的发颤。赵胜默然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小声接道:“范先生……”

    “不妨事的,公子。”

    感激又何须溢于言表,范雎淡然的笑了笑,用干瘦的食指背抹了抹嘴角,接着说道,

    “不过穆列斡要想背盟却是千难万难,在下已跟他说了,秦王虽然称帝,但山东各国合纵之势必然难行,闹到最后,合纵之事不了了之,秦国动向一毕,必然全力对付义渠,就算穆列斡向秦国妥协,但有义渠王在手,秦国也绝不会让穆列斡在义渠王位上坐的安生。”

    乔端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合纵之事不了了之……嗯,自从魏国文武二侯离世,山东各国随屡屡合纵,但最终却都是无功而返,确实也不了了之,此次必然也难逃此运了。

    范雎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在下肯接受穆列斡之请回邯郸面见公子绝非是为了义渠,而是为了合纵之事,此事若是不稳妥,先前所做一切便算是白费了。”

    “为了合纵之事?”

    赵胜和乔端都没有想到范雎话题转这么快,不觉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范雎早已料到他俩会是这个表情,笑了笑道:

    “正是合纵,乔公刚才所说乃是至理,不过依在下之见,此次合纵只怕还不止这么简单……”

    说到这里,范雎艰难地拄着膝盖站起了身来,肃然向赵胜一拜才道:

    “公子,此次合纵万万行不得啊!”

    “先生的意思是……”

    范雎今天的表现实在让赵胜有些出乎意料,听他这样说不觉愣了愣。范雎及忙禀道:

    “公子,您前往临淄周旋,成功劝回齐王心意乃是天大之功,可您可曾想过齐王为何这般容易便弃了连横心向合纵。若是当真合纵了,我赵国倒是暂时无忧,宋国怕是便要灭国了!”

    “啊!这、这怎么可能!齐国确实一向有夺宋之心,但如今齐王丧尽天下人之信,正当全力对秦才能固友定交,况且如今合纵乃天下大势所趋,齐国并无攻宋借口,若是此时对宋,难道齐王要四处为敌,不要国祚了么!”

    乔端陡然一惊,差点没跟着站起来,但一旁的赵胜却彻底愣了,他确实早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但那都是通过后世的历史知识得来的,实在没想到范雎居然能想到了这上头去。

    赵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范雎已经接上了乔端的话:“乔公所说乃是以寻常心考虑。齐国丧尽信义,国内又有极大的反对之力,本应全力修补与山东各国邦交,以此稳定齐国自身才是。但以范雎昔ri观察鲁仲连所见,却已知齐王实为外明内昏之君,此次合纵必是借伐秦为名行灭宋之实,若是宋国亡了,魏楚皆为齐国所制,齐王再反手与秦国连横,天下危矣!”

    乔端依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但还没来得及反驳,赵胜已然幽幽的问道:“范先生以为……宋王是何许人?”

    “穷兵黩武,处卑而不知敬,杀子夺媳,实为桀纣,人人皆可诛之,可……啊?”

    范雎猛然间醒悟到了什么,双肩不觉一颤,定定的望着赵胜道,

    “莫非公子已知齐王之意?若是如此,合纵之事更当慎行才是,还请公子三思。”

    赵胜没有接话,停了半晌才微笑着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范先生只管好生歇息,赵胜已经禀明了大王不再cao持合纵之事,各项事务皆交由徐韩为、虞卿他们去忙,你我全力应付义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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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之议无人能知,范雎仅凭与鲁仲连的几次见面就能间接判定齐王本xing的能力足以骇人,但赵胜并没有因此作出任何相应的举措,依然按部就班的忙着结婚的事。

    当晚赵王何携王后芈氏亲临平原君府,随他们而来的是几乎所有的赵国宗室贵族和卿士大夫。入子时分,季瑶的车驾在大队随从簇拥之下徐徐入城,掐着点儿于接近子正的时候到达平原君府门外。早已等候在此司仪虞卿一声吆喝,平原君府内外立时鼓乐震天,赵胜带着赵豹、赵谭外加八位赵国宗室贵妇以及众多傧相随从迎出了门来。

    鼓乐声中赵胜亲自将季瑶从墨车上搀扶下来,再由八名贵妇相伴送入府门,在他们身后,赵谭陪着魏章,赵豹陪着魏齐,其余魏国随从人员各有安排,浩浩荡荡的向宽敞的正厅而去。

    其后典礼正式开始,新人叩拜赵武灵王及韩吴两位先王后灵位,叩谢君王夫妇,鞠谢众亲朋。礼成摆酒宴招待,及天亮赴七庙焚香上告列祖列宗,正式宣布婚成,午后再宴亲朋,此时赵胜、季瑶不再出面,留在后宅休息,等候晚上的合卺之礼,前院宴席上赵王何亲自执酒相谢送亲的魏章和魏齐一盏之后回宫,其后宴席由尊长赵谭主持,宴毕将魏国送亲队伍恭送到驿馆,至此便再也没有娘家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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