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卷:婚礼
离元宵节还有三天,从东都永康王府来的三辆大马车便如约到达了洪河镇监军府门口。许嬷嬷坐了一辆,另两辆载的都是给新人的礼物。 薛仪和管家专到府门石狮子旁接了,待管家和随行家丁把车上东西都搬进府,薛仪便同许嬷嬷一起到花厅坐下,秋宁着了正式的长襟带披肩红榴百褶襦裙出梳了随云髻,带了珠翠首饰头面,来拜见了。 许嬷嬷是王妃的陪嫁丫环,多少年下来,和王妃情同姐妹,王府里内务大多有许嬷嬷相帮着王妃打理,举足轻重的身份自不必说。如今路途遥远,王妃不能来,许嬷嬷便暂代了长辈的身份来见证大礼。 道过寒暄,许嬷嬷让秋宁坐到侧位,便和薛仪讲了王府近况。王爷和王妃身体都很康健,等天气暖了,薛仪便要回京述职。到时再带着秋宁一起回去见过王爷王妃行礼。 说完这些,嬷嬷便让秋宁把父母亲请出来,了解两人大礼事仪安排地如何。 “虽然李姑娘父母都来了洪河镇,六礼若是一样也不办,也实在简单了些。”许嬷嬷说了,又道“大聘还是要的。”便叫了下人,把带来的红檀木礼箱一箱一箱打来,里面各色彩绫彩缎,还有银红柳黄松花折技各色衣服料子,上等皮袄皮裙大氅,头面首饰簪子,珍珠翡翠,嵌金镶玉的熠熠生辉。就连两人的喜服,凤冠都备好了。 李姜氏第一次到看这么多漂亮宝贝,眼睛都看直了,口中直念阿弥陀佛,怎么备了这么多东西。王妃真是想得太周全,太客气了。 “王妃早想到洪河镇偏远,想必要置办些齐整东西行大礼也难,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叫我们备齐了,再叫了府中侍卫一路护送了来。”许嬷嬷一边说着,眼角看着秋宁面对这些珠宝礼品倒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心道,毕竟是宫中出来的,倒有大家气制裁。以前就看着这孩子有眼缘,想必人品气质也是好的。 “虽然现在是妾室,可王妃知道公子对你的情意,自然也看重你。说句不怕笑话的。若是早日得了麟儿,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薛仪看着许嬷嬷一边说,眼中对秋宁上下打量倒是满意的眼神,脸上全是快乐得意之色。 当夜,薛仪过了客房看管家是否将嬷嬷的房间收拾齐整,两人便坐摆着嫩黄水仙青天瓷盆,铺了万字锦绫棉里背靠的炕头上聊天。 “公子,您想必知道王爷是不同意李姑娘过门的。”许嬷嬷喝了口香茶道 “父亲做事一向谨慎。相必是顾虑到李姑娘曾被圣上指名送与齐国的身份。”薛仪道“如今我俩的婚事能成,应当是母亲一力赞成,方成全了孩儿的心事。” 许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小王爷机智聪敏。李姑娘出身商家,这也是王爷不喜欢的一个原故。可是,王妃与这李姑娘有缘,第一次见面便有了好感。” 薛仪心中隐隐想到必是秋宁与过世的小姨性情才相貌相似的缘故了。 “所谓母子连心。在王府中,王妃已看出你对她有意,便也留心观察了几日。李姑娘虽出商家,倒有大家之派,也知书识礼。我看她帮你打理府内事务也有模有样。王妃说她生性豁达,想必以后与你的正室也能合睦相处。所谓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因此,才一意撮合你们两人。” 薛仪听了连连点头。一面让下人将当地特色小食让许嬷嬷尝试,一面将秋宁的种种好处同许嬷嬷说了。然后,便同管家一起领着许嬷嬷去府上各处看了。 第二日,许嬷嬷同管家一起叫了全府上下,将府内打扮洗刷一新,到处贴上大红双喜字,挂上红色彩绫彩灯。薛仪几日前便将喜贴分发给了同僚。目下只管将新郎官的衣裳鞋袜试好。秋宁也是一样。除了这些,两人还要学**礼程序礼仪,倒也忙得不行。 元宵节这日,监军府大排酒宴,宾客满门,成了洪河镇几年不遇的大事。薛仪的身份贵重,宾客们一个两个都知道了薛仪从强盗手中救下秋宁,成就一段好事的传说,少不得内心有些好奇秋宁的家世样貌。 春宵乍暖,红灯映喜。薛仪站在人头攒动的花厅内,看着秋宁一身红裙红盖头,弯弯红鞋如莲,缓缓由喜娘带着跨过火盆,一步步向自已走来。两人立在两端牵着红绣球,向高堂拜过。许嬷嬷站在为王爷王妃所设的高椅旁,代受了两人的跪拜礼。 主婚人唱完礼,秋宁便由喜娘和顺雨领去内室。薛仪则一脸喜气坐下同宾客应酬。 监军府内喜气洋洋,箫鼓齐鸣,宾客盈门。成了洪河镇第一大热闹处。 而三十里开让的乌头谷,初春的阳光从一片片云层中洒在沟壑纵横的土坡上,因为土质差,一年四季这里都植被稀疏,唯有一种金色叫兔毫花能在这里生长。到了秋天,金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开在褚红的土地上,像点点星火,掩盖了这两国关隘上曾经的血腥和白骨。
喜庆的婚礼锣鼓和鞭炮声早消失在了风中。 四人男人,骑了马,走在这安静的山坡顶上。他们并不着急,只是慢慢走着,像是在欣赏风景一般,可是近看,走在头前的英俊男子,面色沉得,眼角微红,带着默默的心事。 一行人走到了山脊上,司空曙下了马,看着下面黑黝黝的山谷,他知道秋宁就是从这里被劫走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他的心一阵紧缩。时间已经过去很长了,可是一想到秋宁的脸,她的笑,她的眼睛,她的笛声。就像是一把尖刀缓缓插在自已的心脏上。 阿吉和马壮,刘庆选了块干净的地方,撮了土,把带来的信香点上,花的香味便飘了出来。他们不知道司空曙要拜祭的是谁,恭恭敬敬地鞠了躬,便退到了一边。 云一片一片慢慢地飘了过来,只有风的声音,还有隐隐的对面远远的齐国关隘塔楼上飘着的旗子拍打旗杆的声音。 “马大哥,这里什么都没有,连支鸟都没有。爷在看什么呢?想什么呢?”阿吉年轻,耐不住性子。 “郎君伤心。你看不出来吗?傻。”马壮在司空府待得时间最久,他呸了阿吉一句。要不是伤心,郎君会离开神都,别了怀着两个月身孕的夫人来这荒地吗?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怎么劝司空曙。唯有这样静静地陪着,站着,等着。 司空曙把带着的酒袋拿了出来,“这是你喜欢的酒,米酒。”他说着,把酒洒在了地上,眼泪也一起洒在了地上。不光是为了秋宁,也是为了自已。 这世无缘,下辈子你必须得许我一辈子。 “你答应我了,对不对?”司空曙看着风吹过一片云,露出了太阳的头,风中似乎传来了秋宁的低语。“对了,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笛子,我也吹一曲给你听好吗?我专门为你学的。meimei一直笑我吹得太难听。她不喜欢我吹。”司空曙说着,拿出了一支墨绿的笛子。吹奏了起来。 凉笛声兼风叶下,归鸦影带夕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