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卷:相同的脸庞
秋宁等了一会,见两人还没说完,便起身慢慢走出了草堂。一路上山,自已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山上风景。秋宁走到草堂外的平台,抬头深吸了口气,白云悠悠,清风徐徐,青山滴翠,让人心不禁沉静下来。 秋宁将眼光从头顶转向草堂对面下方的三清观的红墙黑瓦,观下方,一条银练从山凹处迸腾而出,水花四溅。在瀑布旁的一块大石上,秋宁看到站着的一个人影,看身形与衣着是个男子,他面向瀑布站着,好一会都不动,看样子也许站在那已有一会了,也不管爆布的水花与湿气沾染了他的衣袍。 云层中,太阳露出了耀眼金圈,阳光折射在瀑布飞流而下的水花上,形成了一道不全的小小彩虹。如果这彩虹能全整,倒像是一座桥,把秋宁这岸和瀑布的那岸连起来了。 也许是秋宁的眼光,也许是风的吹动带来了花草的芬芳,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脸来望向对岸秋宁的方向。 秋宁没想到自已的注视打搅了那陌生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师妹,我说你去哪了呢?”程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来你在这里看风景,怎么样,这里风光不错吧。嗨,我忘了,你以前就很喜欢在这里看风景,一看就好一会,还时常拿着根笛子对着瀑布瞎吹。” “对牛弹琴时,牛也是这么对人说的。”秋宁将眼神从男子身来转回来,对程平笑道。 “呵,师妹的这张嘴还是这么利。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其实你吹得还可以吧。反正每次师傅听了你的曲子都挺高兴的。”程平笑了笑,拿着水壶往内室走,想必是要去给道长,薛仪添水的。“风有点大,你别站久了,现在还是春天,小心着凉。” 秋宁点了点头,回头再看那对岸的人,却已不见了人影。 什么人走得这么快,一会工夫就不见人了?难道自已刚才看花眼了,或者他是山中的精灵所化?秋宁弯嘴笑了笑,陈平说的没错,的确的些凉呢。秋宁转身走回草堂内,薛仪还没有和张道从内室出来,她弯腰从椅子上拿了大氅,走出了门外。 “我去三清观上柱香就回来。”秋宁走过草屋通向观门的山道时,向隐身一旁树下的侍卫道。 从暗道走到正殿,秋宁放下大氅上的帽子,虔诚跪拜,为家人祈福。然后,出了正殿便戴上帽子循着沿着观内侧道的暗道折回草堂。 “啪。”一个石子打在了正行走的秋宁肩上,秋宁唬了一跳,抬起头来,可是旁边的墙头上并没有人,她蹲下身,拣起那颗石子端祥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石子,也许是风吹下来的? 司空曙隐身在暗道旁边的的古柏上,看着下面那女子从帽子下露出的脸庞,不由得心脏一紧,几乎要停止了跳动。之前在瀑布前,他的确见到那座草堂前站着一个女子身影。虽然,他并没有去过张道长修行隐居的草堂,可是以前曾在一次闲聊中从秋宁听说了这个地方,因为秋宁每年都会去三清观祭拜。 看着那个女子的身影,他的内心便冒出一个狂念。也许是自已的思念引来了故人的魂灵吗?毕竟秋宁曾经向自已描述过她很喜欢三清山的风景,而且那个女子与秋宁身形如此相似。 就算是魂灵,他也要去与她说说话。他像被施了引魂咒一般,转身离开瀑布,想去草堂将那个身影看个清楚。他知道,向观中道士人打听怎么去草堂是行不通的。三清观弟子视草堂为禁地,只有张道长与一等大弟子几人才知道怎么去,因为那是张道长修行的场所,不容外人随意出入。 他只得在回忆中翻捡,对着观前山门上的地图思索了好一会,才找到这个可能的暗道,不远处一株高高古柏上隐身。冥冥中,他觉得也许在此能再看到那个身影。 果然,一位女子裹着大氅走了过来。微微的春风中,紫色的风帽下,她蹲下身子看了看自已手中打出去的石子,又抬起脸来,风儿吹开了她的帽檐,吹动她乌发旁的黄金镶红玛瑙,微微轻颤。 那一刻,司空曙差点要叫出声来。因为那张脸与让自已时常思念的脸重叠在了一起,司空曙抓住树干,害怕自已会因为一时激动掉下树去,惊动了那与自已喜爱的女子一样的魂灵儿。 激动中,慌乱中,那女子已经走远了。司空曙甚至没来得及叫她一声。他跳下树,便追了上去。照司空曙的脚程,他应该很轻易就能追上那个女子,可是一小段山路之后,司空曙发现不但没跟上那个女子,自已似乎又走回了原地。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灌木,早上的晨雨在淡淡阳光的蒸发下形成了水气,流动在绿叶野花之间。司空曙静下心来,明白到自已可能走入了五行八卦的迷径布局之中。那布局之人想必就是张道长。能与王爷有私交却不为人所知,张道长在东都的关系可见一斑,而能做到这些,绝不止占卜打卦这么简单。 他将衣袍角往腰间一捻,提气纵身跳上一棵大树,又如猿展臂,从这棵树跳上另一棵更高的大树。抬眼向自已的来路看去。终于在绿荫之中看到之前走过的山石后灌木旁隐藏了一条小道。站在早处,司空曙方明白自已是如何被八卦阵迷了眼。他跃下树,往那褐色山石走去,刚转入小道,一灰色身影从道旁树后闪出,拦住了自已。 “什么人?”那男子身高体壮,脸色阴沉,看站立的姿质分明是习武之人。 “你是什么人?清天白日,为何在此拦路?”司空曙将眼角的锐利收埋,装成游客模样。看来这草堂中来了贵客人。 “这里是禁地,你速速从原路返回。”男子转了转手腕,如果司空曙有任何不妥,他便会动手。 “好大的口气,不要以为你身强体壮我便惧你,我想去找张神仙算卦前程,听说那个草堂便是张道长算卦之处。”司空曙说到此,转了转眼珠,“你难道也是去算卦的?为什么你能去算,却不让我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卫史原看眼前这男子打扮也是富有人家,转念道“张道长分明已经回了观中了,你在这乱走也找不到他的。还是往回走吧。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他用了点点内力将司空曙肩头一捏,往外推。 “真的?可我刚才分明见一个女子往这里去了,难道是你与什么女子在这里私会,败乱风俗。所以在此拦路?”司空曙装了吃痛模样,叫道。 “你休要胡搅,哪里有什么女子。你眼花了吧?” “分明有。”司空曙假意捏着被男子推开的肩头,大声道“我看到那女子穿着紫氅,头戴黄金玛瑙。我看你,身高体壮,眼角闪烁,必有古怪。待会我便去观中找道士问问,是不是有哪家来上香的良家女子不见了。想是被你骗来此处也未可知。” “我家夫人去观中上香,却被你这登徒子窥了容貌,来悄悄跟随。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史原不想再与这白脸男子胡缠,从腰间拿出一位县尉腰牌在司空曙眼前一晃,恶声道“你报上名来,我待会便去县衙杨大人处禀报你这登徒子,还是,让我在此揍你一顿?” 司空曙做出害怕状,“我只是担心那孤身女子的安危,便没有其它邪念。天可做证。”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往回走,嘴中还喃喃道“好歹我是西州学子,怎把我说得如此不堪。” 看着司空曙走出视线,史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转身快步往草堂走去。这史原是薛仪从洪河镇招入自已内卫中的一员,他从小家贫,便在街面上混了一身横rou和功夫,性子又忠直,且不愚笨。如今,他想了一会,便去草堂向薛仪禀报这可疑白俊脸男子去了。 西州算得上永康王自已人的地盘,被调去神都的上任知府是秋宁好友月华的父亲,他也是永康王的朋友。现任知府更不用说了。 薛仪只不过略想了想,只是让史原带上两个侍卫下山看看路上有无异向,也就将那个男子的事丢到一边了。 另一边,司空曙快步在树丛间飞奔,心中满是狐疑。不一会便回到道观主殿,阿吉正在主殿等候主人,见司空曙一脸是汗,忙迎上去。司空曙没等他开声,便叮嘱他即可去山门会合马壮,一起下山。 “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吉一边走,一边问。 “没事,我想即刻去李秋宁家看看。”如果真是秋宁回来了,她一定会去家中看望双亲。既然现下无法立刻确认那个女子是不是秋宁,去李家便能搞清楚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山门,会合上马壮,三人便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