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卷：面圣
秋宁送许嬷嬷出了门，回了房中，便扑在一床软软的被子上，把脸埋在被子里。 福云，清风四处打量房中各种布置，啧啧赞叹。 是啊，这一屋子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除了清心寡欲的神货，凡人谁会不喜欢呢？ 虽然进王府，享受富贵并不是自已的初心，可自已实在没什么可矫情怨尤的。 人生的路还长呢，一步步走着看吧。 当晚晚饭时，桌上仍然只有秋宁，薛仪和王妃三个人。秋宁了然王爷对自已的态度，再想到今晚薛仪想必一定要和父王有一番不愉快的交谈，眉头不由得轻颦。 一桌子人都安静吃着饭，这是规矩，王妃一片淡然表情，许嬷嬷不断给各人布菜。 “仪儿，饭后去瑞雨轩见见你父王。”吃过饭，王妃一边净手一边向薛仪道，又转头向秋宁道“喜欢字画，绣品吗？” 秋宁点了点头， “你父王新买了沧湄先生的画，我们也去品品，咱们婆媳聊聊天。” 秋宁虽然喜欢字画，可这里面的知识深厚，秋宁只算是门外汉一知半解，不知道沧湄先生是谁，但是有名画看，还有专业人士王妃点评，一定会很有意思，脸上霁云立散。 薛仪见了，也是一笑，偷偷捏了捏秋宁的手让她别担心，便去了。 秋宁随王妃进了房厅旁的书斋，王妃指着条案上铺开的字画，和秋宁一起细看，这是隐于山水中的一处恢弘楼阁，很有蓬莱仙境之感，秋宁随王妃一边看一边着着王妃对这画各处笔法的评价，频频点头。 “刚进府，是不是有些不适应？”看了一会画，王妃示意秋宁一同坐下品茶。 “嗯。”秋宁点了点头，“不过有母妃，还有许嬷嬷指点，宁儿安心多了。” “嗯，不急，府上事情虽然纷繁复杂，但是你很聪明，我相信你多学多看很快便能适应。”王妃笑着道。 “宁儿愿意多学多看，只希望能帮母妃和许嬷嬷分担府上琐事。” “是，我的年纪也大了，许嬷嬷也是，这么多婆子丫头必要有个信得过的人看管才好。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秋宁点头称是。 “等明天仪儿去见过圣上，仪儿与正室王家小姐成亲的事便要进行了。”王妃转了转茶几上的官窑玉色茶杯道，看着秋宁道。 “宁儿知道了，薛仪之前已经与我透露过。宁儿没什么可怨尤的。” 王妃点了点头，“到时你也要帮着打下手，成亲之后有一段日子只怕你也见不着仪儿。你，要心理准备才好。” 秋宁心中不由涩涩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进了这王府，你便不能像一般女子一样随心随意了，说话做事要想着王府和自已身份，三思而后行。我相信以你聪明，不用我说，你会明白。”王妃看出秋宁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继续道“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这是我喜欢你的一个原因。所以才支持你的仪儿的婚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王妃的话，多少让情绪不振的秋宁精神了，是啊，忧郁不快不能改变事情的发展。自已更应该打起精神，做好当下的事情。 “宁儿明白，宁儿会努力的。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母妃教导。” 回到荼蘼院时，薛仪已经舒服地换了便装睡衣，坐在书桌边看文书了。 “父王说了什么。”秋宁走到薛仪对面的圈椅坐下。 “父王还不是说那些不满意的话，最重要的，看样子圣上对我们的事倒很淡然。”薛仪道，“毕竟你去齐国本来就不是圣上的原意。” “我若是回到家乡，找个平凡男子嫁了，这才是正确的。不应该和神都的人扯上关系。”秋宁笑了笑道。这才是圣上的原意。 “明天我去见圣上，大不了被骂儿女情长，不能成大事喽。”薛仪耸了耸肩，撑着头看着秋宁。“也许你要以母妃远亲的身份，做我的妻，你可愿意？”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建议。若是你们都觉得这法子可行，我自是愿意的。”秋宁点了点头，又道“只是别弄巧成拙才是。” 薛仪点了点头，拉过秋宁的手，“母妃是想着这个身份对你有保护。你别担心，我说了会爱护你一辈子便拼死也会做到。只是，来了神都你便要受委屈了，不像外地。” 秋宁明白他说的是王家小姐将要过门的事，“我明白，早安排好的事。过门的事，我还想着去帮忙学习打理呢。” “你这么想得开，我心中反而不痛快了。”薛仪干脆走过来，拉着秋宁坐在一起，“在我去平土司之前，咱们是不是加把劲，把孩子怀上？” 秋宁扑哧一乐，虽然这话说得在理，自已还不能不装个小娇羞，直推薛仪别胡闹，叫他省些力气好准备做第二次新郎官，这么一说，薛仪更发狠了，抱起秋宁就往内室走。 两年没回京了，薛仪和随从走在京城直道上，周围的街景既熟悉又有点陌生。 朝房内，薛仪的出现，引起了官员的热议，相熟的多少看出薛仪多了份稳重与成熟，还有历练。不相熟的，都少不了也多看几眼，或者直接过来打个招呼，辅佐楚王登上宝座的永康王长子，身份毕竟不一般。 说话间，薛仪看到了站在一旁角落处的司空曙，他遥遥向向司空曙拱了拱手，司空曙只是抬了抬眼皮便过去了。 下了朝，宦官领着薛仪去了内殿。 内殿安静一片，飘荡着淡雅定神香，正中的盘花地毯上放着一张长案，案上摆放着地图，和沙盘。文帝身着便装盘腿坐于上首，将军张喻和，盘腿坐于下首左侧。 薛仪向盘腿坐于上首的圣上纳头下拜。宦官领着薛仪在张喻旁边坐下。 紧接着，韩穆和刘宝意两位军机大臣，也走了进来，行礼后坐在了薛仪身旁。 军机大臣韩喻薛仪是认识的，张喻是薛仪在西州时上级领导张烨的远房表亲，也是楚国一员大将。 人来齐了，便是开讲打车里土司的事项，这次楚国出兵四万，由花骏为前锋，薛仪为侧锋，张喻坐镇后方，粮草缁重，行军安排。 薛仪到东都的第一天就开始研究车里的地图还有对方军事装备与军队人数等资料，车里楚国最南边的一方小地，但是多山我瘴气，军士到了那里第一要务便是卫生和药品。 薛仪想到秋宁今早出门时，也与自已谈到这个，果然与自已想到了一处。于是，说完粮草缁重后，便提出了自已对这个问题的关切。 刘宝意回答了薛仪的问题，这方面军机处自然也考虑到了，之前剿灭做战不利的原因之一，这次自然会加以重视。 前锋花骏曾在车里驻守了两年，对当地情况，兵力，还有土司的做战方式比较了解，于是大家便围拢，就着地图，沙盘研究战法。 三个时辰后，会议结束。圣上将薛仪留了下来。 “你明知李秋宁身份尴尬，还坚持娶她。如果被人知道她的身份，必然给王府招来口实。”楚文帝看着坐在下首的薛仪道。永康王是自已的心腹，他的孩子自然备受青眼。薛仪从小就生得俊美聪敏，随着父王母妃时常来内庭请安。当时，皇后曾开玩笑着，这孩子长大以后，于男女之情上，必会招来些风波。 “为臣知道，可是我实在喜欢她。“薛仪道，“如今，她身居内院，等闲外人也见不到。时间久了，记得她身份的人也少了。所以，请原谅为臣痴狂这一回。” 楚文帝没有接话。 人年轻的时候，若不痴狂一回，实在有些可惜。 “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是很希望接永康王的封爵。希望你娶李秋宁，给永康王府带去的是安祥平和，不然，到时你世子身份不保，我可不会管你。”圣上这句话虽短小，内容却很觉甸甸的。 不孝不悌是可以去除王爷封爵的，薛仪自然明白。同时，这句话也意味着，圣上对自已与秋宁的事，选择先闭眼过去了。 毕竟圣上心存国中四海五方，这点子男女之事，只要不影响国事，也不需严阵以待。 同父异母的弟弟，出于侧室王氏，王氏虽然表面上一直谦顺低调，可想争权夺位的小心思是一直有的。 母亲因为姨母去世的事情，一直与父王疏离，加上身体有恙，让王氏有机可趁，想尽方法博父王的欢心。还好，父王内心对母亲一直有情，再加上母亲虽然身体不好，但王府的管事权一直抓在自已人手中。 两年前，自已去洪河镇时，弟弟便也在父王命下分家，被派遣去了外地任职。 如圣上所言，自已与秋宁的婚事，可能会落人口实，被侧室抓把柄。可是弟弟平庸无建树，如果这次自已在平车里中建下军功，那几年内便不愁侧房做乱。 “圣上的意思，小臣都明白了。小臣从今后一定会小心谨慎，不让王府蒙尘。”薛仪正裾坐好，又拜首道“这次平定车里，小臣一定拼尽全力。” “还有，你与王简大人长女的婚事，听说已经下了婚贴了。那就在你出征前把婚事办了。”楚文帝对薛仪立下的投名状点了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