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横槊天下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二十章 狗舔泉与甘泉寺

第一百二十章 狗舔泉与甘泉寺

    “将军不必多虑。”竺法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向井边。

    苏护也起身跟了过去。

    竺法汰舀了一勺水递到苏护跟前:“将军可知这泉水的名字?”

    苏护接过水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清凉和甘甜直入心脾,多日来的饥渴瞬间化解于无形之中。那种瞬间腾起的满足感和喜悦感让他有些心潮澎湃。苏护定了定神,这才想起竺法汰的问话,但他并不知道这道泉水的名字。

    “这泉水叫做狗舔泉。昔日,霍去病征伐匈奴,路过此地,见有狗舔地,于是命令士兵顺着狗舔的地方往下挖,就得到了这一眼甘泉,遂名‘狗舔泉’。几百年来,这井水从来没有枯过,其泉水甘冽异于他所,后有人修寺庙于此地,亦名为‘甘泉寺’。”竺法汰饶有兴致的介绍说。

    “昔日,冠军侯霍去病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立下千古之业。苏护自叹英风不如,而强欲征伐千里,只为这世民讨一方国泰民安。国之不统,民之何安?!”

    “将军能有此度量,当成千秋业。”

    苏护讪然一笑,“何求千秋业,只愿一世安。我也曾躬耕于凉,但战事纷扰,无人可得苟安。今既入伍,当为魏国霸业尽一份力。”

    “鲜卑之业,积弊已深,就算平了这个天下,恐怕……也难持久。拓跋皇族难以托付终身,为将军计,当早有打算。”竺法汰语重心长的说。

    苏护料是魏王灭佛惹了沙门恩怨,也不好争辩,只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每个皇帝都应该珍惜他的子民与土地。”

    当夜,魏军在甘泉寺中休息一宿,凌晨便又匆匆上路。一日后出大漠,又一日后到达赤谷城。

    苏护率军于赤谷城城北筑坛。苏护持长槊,亲自登坛,祭祀天地。祭词为:

    皇皇上天,昭临下土。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苏护,敬拜皇天之祜。

    柔然百年,屡屡犯边,劫掠中土,民多哀叹。铁骑之雄,鸣镝之利,肆意行戮,苍生难敌。世事多忧患,边关多报急。昌平八年夏,苏护领王令,领军马十万,入塞北大漠,生死不计,征伐柔然。

    惊比干城,征居延泽,夺西海故郡,破柔然铁骑。兔园江畔,布渔网阵,擒耶律韶光,木末城外,三计连环,驱阿那瑰仓皇北顾。穹隆岭上,阴风滚滚,斩萨满神汉,破漠北龙城。退高车,解敕勒,破柔然,越天山,占可汗王庭,擒可汗大檀。

    来时六月夏,归是九月秋。横槊赤谷城,鱼丽六镇兵。筑高坛,启天地。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既安且宁。维予苏护,敬拜下土之灵。

    苏护祝毕,洒酒敬天地。祭拜之后,苏护带人在赤谷城北立一石碑,刻字“魏国之界,外族莫入。”

    苏护率领魏军离开赤谷城,绕道贪汗山南麓,过伊吾戍与敦煌,最后返回西海故郡。此时的赫连冲和尉迟炯已经在那里等候半个多月了。

    扶桑王自从离开可汗王庭,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封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押解着那位可汗大檀回去了平城。

    所以,当苏护领军路过扶桑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见到拓跋攸,这也在苏护意料之中。扶桑王的无耻可以让他出现在任何他不该出现的地方——譬如可汗王庭,也可以让他不出现在那些应该出现的地方——譬如约好的扶桑。苏护甚至已经猜出那个王子是如何在魏王面前邀功。庆幸的是,苏护对此并不介意。但是他对自己的功绩不介意,却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兵将的功绩不介意。

    当苏护领军路过六镇的时候,他并没有将那些征调的军队留下来,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带他们入平城,享受魏王之赏赐,享受万民之敬仰——这是他们应得的光荣。

    才过朔州,苏护就接到魏王敕书,魏王要所有兵士分散回去。苏护愤怒的对使者说道:“数月以来,十万军马,风餐露宿,披肝沥胆,才建此功业。到了现在,慰劳未至,恩泽未施,我又怎能让他们回去呢?”

    使者冷漠的说道:“军队的封赏,扶桑王已经领过。就地解散也是魏王的旨意,难不成,你还要带着这几万骑兵闯入平城吗?那可是诛族的罪过,将军应当思量。”

    苏护冷笑说:“这真的就是魏王的敕令吗?望风而遁者,坐享功成与富贵;真正建立勋功的人,却要将自己的荣光埋入黄沙。这难道就是所说的‘蝇附骥尾而致千里‘吗?”

    使者听了,立刻生气说道:“狗汉奴,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像你这样污蔑扶桑王的人,我若禀明魏王,一定砍掉你的首级。”

    一旁的赫连冲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回去了。”

    使者惊恐的看向赫连冲:“你要干什么?”

    “莫问我,问我的剑。”赫连冲拔出宝剑,直接刺向使者的胸膛,鲜血顿时溅满营帐。

    “冲君——”苏护大喝一声,正要上前阻拦,却是为时已晚。苏护看着躺在血泊之中抽搐的使者,叹了一口,转身对赫连冲说:“你太冲动了。”

    “这个家伙难道不该杀吗?”赫连冲冷冷的说着,又朝着那个使者踢了一脚。

    使者瞪大眼球,他此刻的悔恨当不在痛苦之下。

    “他是魏王的使者,他手中有皇帝的敕书,杀他便是忤逆之罪。”

    “你可以和魏王说是我杀了他。”赫连冲不以为意的说。

    一旁的燕青气愤不过,说道:“这样的使者,傲慢专横,颐指气使,杀便杀了。”

    “那我们又该如何处理之后的事情呢?”恒景有些担忧的说。

    苏护想了想说:“大军继续前进吧,见了魏王,我自有计较。”

    路上,苏护对赫连冲说:“你当真杀伐气重,不知牧羊人高哲所赠之经书还在诵读吗?”

    “早就烧掉了。”赫连冲讪笑的说。

    “回平城后,我会托人再抄一册,早中晚各诵一遍,才可解你心头煞气。”苏护说。

    “还是算了。”赫连冲说完,甩头走出营帐。

    三万轻骑向平城继续进军,行至平城西百里处,又一使者至。使者要苏护将兵士分散回去,苏护没有同意,并秘密修表一封,要使者带给魏王。送走使者,苏护令魏军继续前进。

    使者并没有再回来,苏护率领三万轻骑在平城西五十里处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