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李希烈之乱
汝州。 汝州刺史李元平先接到宰相卢杞的公文，公文内声称淮西节度使李希烈正密谋叛乱，汝州是拱卫东都洛阳的屏障，要求他务必提高警惕，做好城防准备。接着，李元平又接到洛阳留守郑书则转抄的诏书，告诉他汝州位置重要，牵动整个中原形势，要求他务必加紧城防，不容有失。 郑书则一看这么紧急，知道事态严重，马上下令在汝州征发民夫数千人，紧急加高加固汝州城墙，并将护城河加宽加深。 …… 撤到许州的李希烈本来刚选了五日后这个黄道吉日来起兵攻打汝州，没想到突然接到淮西进奏院从长安发回的消息，朝廷已经秘密下诏中原各镇加紧防备淮西。李希烈心中很纳闷，起兵的消息自己刚和亲信商定，仅仅两日之内，连淮西进奏院的人员都不知道自己准备起兵的秘密，朝廷怎么能事先预判到自己将要反叛呢？正在纳闷之时，从汝州回来的密探又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汝州刺史李元平紧急征发民夫，开始加固汝州城防了。这下李希烈可傻了，这阴谋都已经计划好了，还没等实施怎么弄得天下皆知了呢？自己的计划本来就是先拿下汝州和襄城，进而兵锋直指东都洛阳，如果汝州变为坚城而不能顺利攻占，整个作战计划就要作废了，他赶忙找来陈仙奇和吴少阳等将领商议如何应对，众人也感到不可思议，还是吴少阳机灵，他眼睛一转献上一计，说道：“大王可以让一部分淮西兵乔装混入民夫之中，待大军到达汝州之时作为内应，则汝州可兵不血刃的唾手可得。” 李希烈一听大喜，马上让手下大将安排三千人化整为零，乔装混入汝州民夫队之中作为内援，待黄道吉日自己兵临汝州之时，开西城门迎接大军。 …… 汝州。 刺史李元平站在城头看着忙碌的民夫，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当年为了进入官场曾经苦读诗书兵法，可惜在官场混迹多年，屡屡受到自己的相貌拖累，一直郁郁不得志，最终只好花钱买来了这个官职。本想在汝州刺史任上能混到致仕还乡就满足了，没想到天赐良机，居然在这个时候碰上李希烈谋反，正好给了自己展示的机会，他准备用铜墙铁壁外加坚壁清野让李希烈此行无功而返，如果有机会再杀掉一部分叛军，自己的官职还有可能再上一个台阶，到那时再致仕，不仅俸禄比从三品要高许多，关键是正三品以上致仕者还享受朔望听朝参，连站的位置都比同品级的现任官还考前，以表尊崇的特殊待遇。最近几天汝州百姓热情很高，以往征民夫每次都不能按时征齐所需人数，这次百姓为了防备叛军来袭，不仅积极主动应征，而且还特别听话。那些孔武有力的壮汉一看就知道是平日不服管教的泼皮，如今不仅老老实实听从安排，还源源不断的介绍自己的朋友们主动加入城防建设大军里来。这令李元平十分满意，凭这些民夫们热火朝天的干劲，最多再有三天，汝州城就会变的坚不可摧…… 李希烈选择的黄道吉日终于到了，他亲率大军高举建兴王大纛（dao）旗直奔汝州东门，而另派大将张克诚秘密迂回到汝州西门。 汝州城派出的斥候全部集中在东面，此时发现了淮西大军，急忙赶回汝州通报。李元平得知以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自己则站在城楼亲自指挥。 李希烈大军停在汝州东门外并未急于攻城，而是派人到城下喊话劝降。 李元平在城头听到劝降的声音，大声说道：“叛贼不要空费口舌，我李元平出身李唐宗室，对朝廷忠贞不二，岂肯委身事贼，辱没先祖。” 李希烈听了后纵马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李元平，只要你乖乖的开城投降，本王可饶你不死，官职不变。否则，一会破了城，本王定斩不饶。” 李元平在城头“哈哈”的狂笑道：“逆贼休要猖狂，有本事就攻进城来，城破之日，我李元平大不了一死以谢陛下，愿留清名于后世…..” 李元平正在城头慷慨激昂的说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混乱，忍不住回身想看看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手下亲兵一边跑一边大叫：“大人，西门被攻破了，淮西叛军已经进城了。” 李元平怒骂道：“一派胡言，如果叛军攻打西城，本官怎么没有听到半点喊杀之声？再敢胡言乱语扰动军心，杀无赦！” “大人，那些民夫里早就混入了几千淮西叛军，大人把重兵都放在东边，西边本来守军就少，守卫西门的兵士就更少，那些叛军jian细伺机将守城的士兵杀了，打开了西城门，此刻正引领入城的叛军向东门杀来。” 李元平一听顿时吓得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当李元平被一桶冷水浇醒的时候，他发现已经回到了十分熟悉的汝州府衙，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按倒在李希烈身前。 李希烈看着李元平，恶狠狠地说道：“本王刚才曾经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愿意抓住它，既然你愿意为天子守节，本王就成全你，来人，推出去斩首示众。” 李元平一听马上颤抖着说道：“建兴王饶命，下官刚才被朝廷派来的人胁迫才不得不说那些话的，其实下官内心里一直希望投靠建兴王。” 李希烈正听着李元平厚颜无耻的辩白，突然隐隐闻到一股臭味，还以为身边人放了个屁，捂住鼻子沉着脸说道：“是谁在本王身边这么放肆？” 侍卫强忍着笑意指着李元平说道：“回大王，这个人被吓得屎尿都流出来了。” 李希烈一听也笑了，捂着鼻子骂道：“瞧你刚才站在城头还以为你多有骨气，没想到确是个胆小如鼠的怕死鬼。陛下和宰相看来都是瞎了眼，居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汝州交到你手里，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杀你这样的人都脏了我的刀，绕了你的狗命吧。” 李元平一听，马上磕头如捣蒜地谢道：“多谢建兴王不杀之恩，下官愿意为大王赴汤蹈火……” 李希烈实在懒得再多看一眼这个人，一只手捂着鼻子，用另一只手不耐烦的挥了挥，示意赶紧把这个怂包拖走。手下人哄笑着把李元平拖了下去。 占据汝州以后，李希烈任命大将周晃为汝州刺史，然后开始按计划派兵攻占中原各地：大将陈仙奇率五千军回去驻守许昌；大将陈利贞率兵一万先去攻打襄城，然后直奔东都洛阳；大将董待名率军一万五千向北进攻尉氏，进而攻占郑州，切断洛阳与永平军之间的联系；大将韩霜露率军一万向南攻打江北黄州（今湖北省黄冈市）、蕲州（qi今湖北省蕲春县）；大将吴少阳率兵五千攻打安州（今湖北省安陆）；自己则准备亲率三万主力大军进攻山南东道的治所襄阳。 …… 长安。 李希烈反叛并兵不血刃占领汝州的消息传到长安，朝野震惊。最接受不了的当然是德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未经朝议自己一手策划的，如果计划顺利，他当然可以志得意满的面对朝臣的歌功颂德，可如今自己的指挥一塌糊涂，河北战场陷入了旷日持久的胶着状态不说，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李希烈也自立为王并起兵反叛朝廷，他实在羞于面对颜真卿等朝臣，他更怕诸位大臣和天下百姓的嘲笑，只能躲在皇宫之内，再次把宰相卢杞找来。 因为以颜真卿为首的正臣见不到德宗，只好把宰相卢杞围在政事堂。卢杞如今成了德宗一些列战略失败的替罪羊，面对颜真卿等人质问他身为宰相为何不对陛下做出应尽职责，卢杞的蓝脸被憋成了黑脸，只好编谎话骗大家，以自己的劝谏陛下没采纳为由来搪塞和推卸责任。正当他百口莫辩之时，小太监过来传话：陛下请宰相急速入宫。 这可给了卢杞脱身的机会，马上从人群中挤出来，不顾自己老迈，匆忙跟着小太监向内宫跑去。 德宗看到卢杞衣冠不整，知道自己不见朝臣，卢杞在外朝肯定替自己挡了无数的口水，本来想指责他举荐李元平一事也忍住了，只是问道：“如今汝州失守，贼兵必将觊觎东都，朕已决定派哥舒曜（名将哥舒翰之子）为东都、汝州节度使，让他镇守东都，光复汝州；另外，朕决定调泾源节度使姚令言出兵平贼，宰相以为如何？” 卢杞一听德宗这么说，突然想到刚才被颜真卿等人围在中间的窘境，心中暗想：颜真卿在朝只会破坏我的好事，与其看着他碍眼，不如借刀杀人。于是，卢杞说道：“李希烈就是一个粗人，一向胸无大志，侍功傲物，他必然是受了手下人的蛊惑才起兵造反。如今河朔战事胶着，如果淮西再战，朝廷无论从钱粮还是从兵力上都捉襟见肘。臣以为，如果朝廷能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儒雅大臣去淮西，表示陛下有意宽宥他前罪，这位重臣再当面向李希烈晓以大义、分析利弊，李希烈必然能革新悔过，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奇效。” 德宗听了卢杞冠冕堂皇的话，点头表示此计可行，说道：“即便此行不能劝降李希烈，能给朕拖延一下李希烈的进兵脚步也算不虚此行，可是，派谁去呢？难道宰相愿意代劳？” 卢杞一听心中大惊，如果德宗硬要派自己去，这个损招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赶忙说到：“臣还真想为陛下分担此忧，可是政事堂的许多工作一时间难以找人代劳，如今天下不安，许多军政大事还要尽速处理，臣如果去了淮西，朝中大事难道甩给陛下了不成？再者，李希烈早就嫉妒臣在朝中执掌中枢，臣此去说任何话他必然要故意针锋相对，这样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平叛大计？目前朝中唯一能堪此重任者非鲁郡公颜真卿不可，如果陛下能下诏让鲁郡公亲自去趟淮西，臣以为凭鲁郡公在朝中的声望和地位，李希烈一定会对他恭恭敬敬，绝对不敢在鲁郡公面前恣意妄为。” 德宗听了，沉默了好久才说道：“鲁郡公已近耄耋之年，如今为了大唐安危，也只好再难为他了，朕今后一定加倍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