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官印
段秀实因为心中焦急，也顾不上避讳，直接去找刘海宾商议。 段秀实提议由刘海宾出面请姚令言喝酒，伺机盗取姚令言的官印，在空白的公文上盖好章，然后由段秀实再填上撤兵的内容，待韩旻快到奉天的时候再追上并将公文送给韩旻，将韩旻调回长安。 刘海宾表示反对，说道：“首先姚令言将官印看的极重，有专门的贴身亲随保管，即使将姚令言灌醉了，也很难从他亲随手中骗过来；其次是时间太紧，韩旻明日一早就将带兵去往奉天，而姚令言因为泾源士兵哗变被搞的如履薄冰，每天除了紧随朱泚以外，只要有时间就四处巡视泾源将士，生怕再节外生枝给自己惹祸，根本也不会接受我的邀请赴宴。所以，短时间内想盗用他的官印根本不可能。” 段秀实又想了半天，以现有的人力、军力和时间，不可能做到一个稳妥的办法，无奈的说道：“如果不能盗取姚令言的大印，难不成用我司农卿的大印盖在公文之上？这不一看就露馅了吗？实在不成，我赶紧回去私刻一个假的官印，或许连夜也能赶着刻出来，甭管像不像，先盖在公文上面。” 没想到刘海宾听了却眼前一亮，说道：“段大人的盖司农卿大印的方法值得一试，因为据我听说，韩旻应该不识字。” 段秀实忙问道：“你确定韩旻不识字吗？” 刘海宾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带兵打仗的军人，几乎各个都是家境贫寒，填饱肚子都是问题，家里哪有钱供我们读书呢？为吃饱饭无奈才走上从军之路的，很多人根本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泾源军就更特殊，其中有很多士兵出身蛮藩熟户，他们连自己本族的字都不曾学过，更不会学习汉字了。韩旻就是一个熟户，我虽不能肯定他不识字，但即便识字也不会太多。就像我，虽然也能写几个简单的字，但朝廷的官印为了防伪，刻在上面的文字都像虫鸟形状，我连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段秀实一听大喜，说道：“官印上的字都是小篆，我倒忘了这件事。小篆如今除了用在官印篆刻，民间根本用不到，不要说你，就是我也看着吃力。看来，用我司农卿的官印倒盖在公文上，韩旻应该不会看出破绽。” 刘海宾一听也很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心情又沉重下来，说道：“大人这么做虽然能骗过韩旻，可是他撤回到长安以后，此事必然败露，大人就危险了。” 段秀实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只要能使陛下化险为夷，我有何所惧？大不了一死而已，我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昨夜已经遣散了家人。只要到时候陛下识破了朱泚的真面目，必然下诏令天下兵马勤王，朱泚此刻根基不深，败亡只是早晚而已。” 刘海宾听了一抱拳，说道：“大人为朝廷不具安危，请受我一拜。我有一个想法，等韩旻大军一出发，我就择机刺杀朱泚。” 段秀实摆摆手，说道：“没时间说这些了，我这就回去写公文，然后盖好大印，你晚上派人到我家中来取。一定要等韩旻的大军快到奉天之时再送到韩旻手中，这样更能让在奉天的陛下看清朱泚的目的。” …… 韩旻率三千泾源精锐骑兵一早就直奔奉天。 德宗昨夜就从长安返回的中使那里听说今天朱泚会派军来迎接自己回銮，所以天刚亮就早早的起床，让随行的后宫眷属和官员们做好准备，朱泚派来的人一到，大家即刻回銮。 虽然陆贽、浑瑊等人一再说目前长安情况不稳，劝阻不要急着还驾，建议德宗先派人回长安去接管京城兵权再回銮也不迟。但是德宗在奉天这个小城实在呆不下去了，这么小的一座县城，除了能吃饱不挨冻以外，什么都不能供应，一向在皇宫养尊处优的德宗怎么能忍受得了呢？所以，他坚持以天下未靖，需要亲自坐镇长安指挥平叛为由，执意要回去。再加上宰相卢杞在一旁信誓旦旦地为朱泚作保，众人根本无法改变德宗的决定。 无奈之下，浑瑊亲自到城头去等朱泚从长安派来的军队，一来想从大军行动的蛛丝马迹上判断是否有危险，另外也是想安排好手下人，派二千精兵陪德宗回銮，在路上用自己的兵将德宗保护在中间，以防万一。 中午时分，浑瑊在奉天城头终于看到东南方向有烟雾腾起，知道是长安方向的兵马来了，马上提醒手下人关闭城门，做好防备，自己则走下城楼，到行宫去向德宗报告。 …… 韩旻眼看着远处的奉天城，一个手势令全军暂时勒马停下，用马鞭指着奉天城对身边亲随说道：“前面就要到了，稍微休息片刻，一会到了奉天大家都注意点，千万不要露出破绽，毕竟浑瑊带着五千精兵驻守在这，浑瑊这人骁勇善战，万一露馅了，我们这些人恐怕很难从浑瑊身上讨到便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流露出丝毫的不敬！” 看着命令被传了下去，韩旻刚要下令继续行进，此时从后面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来人越来越近，一个声音飘了过来，“韩将军留步，姚大帅急令！” 韩旻看着远处一匹快马转瞬间就到了身前，一看，原来是孔目官（相当于节度使秘书）岐灵岳飞身赶到，说道：“姚帅紧急军令，请韩将军马上率军回师长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公文递给了韩旻。 韩旻很奇怪，接过公文并没有打开看，而是问道：“有什么急事要我率军回师？” 岐灵岳说道：“据说是陕虢都知兵马使（治所在陕州，今河南省三门峡市）达奚抱晖联合潼关观察使李元谅率军进攻长安，而泾源军精锐都被韩将军带在身边，故此姚帅命韩将军即刻率军回师。” 韩旻确实不认识汉字，他将信将疑地打开公文看了看，见到上面赫然盖着朱红的印记，与以前见到的公文上所盖印记差不多，他假意看了看，然后一言未发的递给了身边人鉴定真伪。身边人确实认识公文上书写的文字，但是对印记上的篆文却一个也不认识，只好假装看了看，然后对韩旻点了点头。 韩旻对岐灵岳说道：“你先回去禀告姚帅，前面就是奉天，我先将陛下接上，接上陛下銮驾即刻回师。” 岐灵岳正色说道：“难道韩将军想违抗姚帅军令吗？再者说，奉天浑瑊老jian巨猾，一旦韩将军被拖在奉天，陛下没接到，长安又出了闪失，你这不是将泾源军全体将士带往死路吗？还请韩将军以大局为重。” 众人听了心里都明白，如今泾源军已经全部离开了老巢来到长安附近，一旦长安不保，他们将沦为无处容身的散兵，败亡是早晚的事情，于是纷纷表示必须回师。 韩旻一看大家都担心后路安全，只得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奉天城，对着岐灵岳心有不甘地说道：“好，全军回师长安，这一路你必须跟在我的身边。” 岐灵岳正色说道：“那时当然！” …… 德宗率领众臣随浑瑊登上城头，本想站在奉天城头向三军将士嘉勉一番，可是登上城头却不见城下有前来迎驾的泾源军，连忙问道：“浑将军刚才说朱太尉从长安派来的迎驾大军到了城外，可朕怎么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浑瑊指着东南方向说道：“陛下请看，就在那里，旌旗还隐约可见。” 德宗眯着双眼，果然看到远处确有旌旗飘动，点头说道：“朕看见了，离这里大概还有二十里吧？” 浑瑊马上说道：“回陛下，那边地名叫十八里铺，距奉天正好十八里。” 正在这时，翰林学士陆贽突然说道：“大军动了，看看那边已经腾起了烟尘。”又等了一会，陆贽却说到：“不对呀，大军是动了，但是没往奉天方向来，怎么回去了呢？” 宰相卢杞在一旁说道：“怎么可能，迎驾的大军还没接上陛下，怎么可能走呢？” 可是，随着太子、舒王等人都说大军确实走了，德宗充满希望的心逐渐凉了下来，他失望地说道：“看来朱太尉并不是真心想接朕回长安。” 陆贽在一旁赶忙说道：“臣认为朱泚的大军此行实在蹊跷，明明已经到了奉天却突然走了，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陛下应该庆幸没跟随他们而去。” 浑瑊也说道：“臣也认为迎驾大军此举不同寻常，陛下还是应该对朱泚提高警惕，陛下最好先下诏附近各镇派兵勤王，以防不测。” 卢杞也觉得心中不踏实，因为他力挺朱泚的忠心，如果任由陆贽和浑瑊等人蛊惑，德宗难免会对朱泚猜疑，进而质疑自己这个宰相的识人能力，于是他马上说到：“陛下，臣觉得大军突然撤走，必有紧急军情，不如我们再耐心等等，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又回来了。” 陆贽在一旁提醒道：“陛下，为防万一，还请陛下再次派人到长安了解情况。” 德宗对俱文珍说道：“俱总管，你派一个得力的人去长安问问朱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臣这就派窦文玚去趟长安了解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