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欲壑难填贪军功（下）
远处人群后方，一道黑色潮流汹涌而来，马蹄声响彻山谷。关上的徐世樊看得胆战心惊，立即大喝：”前方有骑兵，后撤！退回关内！“ 此时近八千守军正与横山军交战一处，若是让骑兵左右夹击，整个战阵立时便会崩溃。徐世樊久经战事，哪里敢大意。鸣金之声大作，正在交战的守军也发现了对面传来的轰鸣声，顿时大惊，再也没有战心了，纷纷撤离战场，往关内疾驰。 骑兵想要穿过人潮进入战场也是不易，当他们好不容易来到战前之时，七千守军已经大半入关了，更兼关墙之上弩箭森森，严阵以待。为了不做无畏的牺牲，林逸凡赶紧叫停骑兵的冲锋。 此次前来的骑兵乃是薛诚统领的一千多的轻骑兵，本身防御能力不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守军退入关内。不久后，郑晗脸色铁青的前来汇报，此战己方伤亡四百多人，杀敌一千余人。 林逸凡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破狼关上的守军。就在这时，人潮后方又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罗毅的八百铁甲骑兵与两千步兵赶来了。 此时，破狼关关下汇聚了横山军近六千的兵力，一排排一列列的陈列于关前，战意如潮，杀心似铁。 徐世樊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苦着脸埋怨道：“张大人，我们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对方竟然有这么多精锐之军，早知如此，方才就不应该贪那些首级的。” 张尧脸色同样十分难看，心中却是震惊不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消无声息的壮大起来，其志何为？“徐大人，贼人早已图谋不轨，幸好我等及时发现，阻止了他们入关，否则，我威远郡岂不要再遭荼毒？如今贼人大军聚于关下，徐大人可有信心守住破狼关？” “这个，如今我军尚有近万大军，守关的话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方才之战，你我也看了，对方战力彪悍，我八千人马进攻，短短时间之内竟然伤亡上千，对方损伤还不及我军一半。若他们强要攻关，即便挡住了，恐怕我军亦要损失惨重啊。”徐世樊摇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哼！徐大人无需担忧，我看此贼兵力也差不多就这些了，一旦折损太重，他们也无法承受。如此一来，想必攻关之危尚有转圜余地。“张尧略微一想，连忙劝解道，”不过，我等还需做好作战准备，示敌以强，使其不敢妄动。“ “唉，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徐世樊无法，只能下令全军戒备，不可松懈。 关下，罗毅等人齐集林逸凡身旁，正在商议攻城之事。 林逸凡沉声道：“诸位，关上的那位威远郡通判张尧乃是丞相之人，本官曾得罪于丞相，此人因此对本官心怀歹意，造谣诬陷我横山军为金狼jian细。更是本官思虑不周，贸然将军功首级公诸于众，引起了他们的贪欲之心。此皆本官之错，害了我横山军兄弟的性命。“ “大人何出此言？”罗毅冷声道，“分明是他们公报私仇，心生贪欲，岂是大人之错？“ “罗县尉所言甚是，大人不必内疚。”秦元浩冷冷的瞥了破狼关一眼，“那些首级乃是我等浴血奋战得来的军功，关系着无数将士的荣誉，他们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掉双手的准备。大人，既然事已至此，不如直接夺取关城，然后前去京城。属下不信，有此大功，满朝文武还能问罪于我等。” 郑晗闻言，眉头微皱，连忙说道：“秦统领所言太过偏激了，先不说我等进入关内之后，能否得到朝廷的谅解。就是想要攻取破狼关，我军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方才我部已经与守军交过手了，深知对方战力并不弱，且其又有关墙为依仗，想要夺关，恐怕不易啊。” “若是不如此，这后面数万百姓如何送入关内？”秦元浩反驳道，“我们都知道，横山内的粮草已经不多，地方也不大，根本无法安置如此多的难民。现在对方又横隔在关上，我们此时已经进退两难了。” “唉！”林逸凡微微叹了口气，“两位所说的正是本官说顾虑的，攻城只会徒流鲜血，大伤元气；不打则百姓无法归家；真是两难的抉择啊。” “大人，不如咱们再去与对方谈谈？”罗毅脸上露出一丝顾虑之色，“就说，就说愿以首级相送，只求放百姓入关。” “什么？”众人大惊，张张嘴向说什么，最后全部望向林逸凡。 林逸凡看着罗毅，良久，才道：“你知道的，这些首级是我们立功的凭证，一旦没了，所有的军功都将化为乌有，弟兄们的血就都白流了。” “属下知道，可如今也唯有此法，才能不流血，否则。。。” “我知道了。”林逸凡点点头，立即点齐一队人马来至关前喊话。 “关上的人听着，我军愿以金狼首级相赠，但你们必须放百姓们入关安顿。若是不肯，我军便攻打破狼关，还请关上大人们三思！” 张尧闻言冷笑一声，对有些心动的徐世樊道：”实在可笑，徐大人，此不过对方诡计罢了，这数万百姓入关，规模何其庞大，一旦里面混杂一些贼人，趁势作乱夺门，关城可就不保了。“ 说着，便朝关外喊道：”尔等贼人之诡计不过如此，我与徐大人已经看破。不必多言，要战便战！“ 真是想得美，张尧心中不屑的冷笑着，纵然你们真的只是送百姓入关，我也不能答应。一旦这些百姓入关，四处宣扬你们的事迹，一旦让其他皇子的人得知，暗中联络拉拢，岂不是给丞相添堵？如今既然无法消灭你们，待新皇登基后，定当齐集大军进山围剿，彻底铲平祸患。 关下的林逸凡闻言，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只是依然冷静的说道：“这位大人，我横山军始终忠于朝廷，虽然被大人误为jian细，可百姓何辜？我军愿退避三舍，只求大人能让百姓们顺利入关，如何？“ “尔等贼子当真是大言不惭，私募重兵在前，图谋不轨。今又对抗朝廷大军，大逆不道。真以为裹挟了一群百姓，就能诈我等开关迎敌吗？“ “既然如此，那你们要我们怎么做才肯放百姓入关？”林逸凡有些无奈的问道。 “呵呵呵，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束手就缚，我等便放开关门，允许百姓入关。” “大人这是在开玩笑吧？”林逸凡漠然望着张尧，“难道大人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攻打破狼关吗？“ 徐世樊闻言脸色一变，扯住张尧，“张大人，不能再激怒他了，万一他不顾一切的攻关，我军可就要吃大亏了。” 张尧连忙安慰了徐世樊，向他保证绝对克制之后，才喊道：“我自然相信你敢的，不过若是攻关，你我双方都要损失惨重，林县令觉得这样的损失值得吗？” 林逸凡略微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军与金狼人苦战数月，伤亡惨重，但我们从未有退缩过。当时，我们为国而战，甘愿牺牲自己，在所不惜。如今之战，是为民而战，又岂能退缩？这位大人，我知你是曹丞相的人，对我心有间隙。但这是私仇，岂能公报私仇，至万民于不顾？现在，我只问最后一遍，放不放人？“ 林逸凡说得如此决绝，下达最后的通牒。这让张尧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却也隐隐发憷，连忙说道：“并非我等公报私仇，故意阻拦。而是我威远郡惨遭金狼人荼毒，如今遍地狼藉，流民蚁聚，盗贼丛生。粮草物资极缺，根本没有能力安置这数万百姓。若是放他们入关，只会是害了他们。你们，你们横山既然是威远郡辖下之县，自当与郡府同心同力，安置流民。“ 林逸凡深吸了口气，叹道：“大人，如今我横山县内已经聚集了十几万人，凭我们横山这个小县，如何能担负起这么多的人口？” “这个我们就没办法了，若是林大人执意要让百姓入关，那这些百姓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可就怨不得我等了。林大人，你说呢？”张尧故作谦卑的说道。 “好！很好！”林逸凡深深的望了眼关上的人影，调转马头，“大军转头，引导百姓返回横山县城！” 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影，张尧一拳砸在墙垛上，恨恨的骂道：“逆贼，待大皇子登基，我必禀告相爷，调集大军将尔等一举荡平！哼，如今我军把守破狼关，让你等进退不得，本官倒要看看，如此多的百姓涌入横山，你能撑到几时？” 徐世樊看了张尧一眼，又默默的看着模糊的远影，眉头微微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