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曼啥顿》的政治编辑肯·弗洛里奥坐在格伦农对面，确切地说，他只坐了一会儿，便急切地站起来，在出版主的办公室里来回踱起步子。

    “迈克，这人是个天生的政治家。只要你伸出一根指头略表赞同，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在州长竞选中获胜。”

    弗洛里奥介绍的是来自纽约州北部地区的议员蒂姆·斯迈利，此人四十八岁，已在众议院任期六届，人们普遍认为他有登上更高阶层的希望.

    “在过去三个月里我和斯迈利会见了六次。他老是这样暗示我：有你韵保驾，他就要大张旗鼓地参加竞选。”弗洛里奥说。

    格伦农凝视着这位急切的年轻编辑。“你知道，蒂姆和我的关系曾经是非常亲密的。”他说道：“那是在他的第一届任期间，我当时认为他会大有作为的。但后来出了岔子，他再也没有把他的才能发挥出来。不错，他不但相貌好，而且能说会道，当议员的那些年中人缘也不错。但你真的以为他这个人确实想使本州摆脱困境吗？我有一种直感，他不过是把州长的职位作为进入参议院，甚至白宫的跳板——只要有机会的话。除了在宴会上打个招呼外，我已多年未与此人打交道了，但我内心有一种看法，他并无多大希望。”

    “我看，你对他的看法太偏颇了。”弗洛里奥反驳道：“他在华盛顿，特别是在他的委员会里干得太卖劲了。他的预选票差一次比一次大。全州的居民还没有获得一次投票选举他的机会。他们应当得到这种机会。嗐，还是让我把话说明白吧。我们支持斯迈利，斯迈利就能取胜。情况就是这么简单。迈克，我们可以造出州长来！咱们真有这种威力，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完全体会你的心情。”格伦农说着抬起一只手搓了搓眉毛。这会儿才上午十点钟，他觉得好像劳累了一天似的。这些天需要尽快处理的事令人难以招架。一想起昨天夜里与苏珊会面的情景，这会儿心里还堵得慌。他望着弗洛里奥，心想：假如你们知道，我为了大家，为了杂志社不至于“沉船”，已经付出了多大代价，你就不会为蒂姆·斯迈利的成就唠叨个没完了！

    “听我说，肯。”格伦农讲：“从几个方面考虑，我不赞成斯迈利。我知道你对他有好感，但这种时刻我们必须要负责任呀。重新制定你的计划吧，多挑几个候选人。戈尔茨坦、法拉格特、波斯顿，等等。这些人都不错嘛。把他们一一考查一下，再来给我谈谈你的看法。早一点开展赞助活动我还是同意的，但时间充裕得很，到六月份才开始预选。不管怎么样，”格伦农嘻嘻哈哈地说：“我们这回说不定会来点新鲜的，正式表态支持一个共和党候选人，保准让全市人民吃惊得竖起耳朵来。”

    弗洛里奥露出一副苦相，耸耸肩膀走出了办公室。屋门没有关上，格伦农从中看见哈里·凯夫那披着银发的脑袋正伏在办公桌上。

    “哈里，”他叫道：“有空儿吗？”凯夫撂下铅笔，走进格伦农的办公室。

    “你今天看上去精干多了，”格伦农看见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衣和一条款式时髦的丝领带，打趣地说：“是不是有入当你的穿衣顾问了？”凯夫微微一笑，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迈克，我看你的风度倒不如平常那么优雅。”他回敬说：“你怎么这么满面愁容的？是不是叫价又提高了？”

    凯夫想，他朋友的样子确实无精打采。就是说，已经显露出真实的年纪来了。是啊，人人都是要老的，不过他今天早上倒觉得自己比以往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想起昨晚与简的美妙时光和看见她今天来的这么迟，他就暗自得意。

    “这场接管的恶作剧像个沉重的包袱压着我，”格伦农说：“总有人把枪口对着我们，现在我们又是在开阔地里。喂，咱们俩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一块儿出去聊聊了，今天晚上聚一聚怎样？”

    凯夫虽然没有与简商量，但已打算今晚去陪她的，可是又不能让老朋友失望呀。“可以，乐意从命，”他回答：“七点钟在科斯特洛酒吧间见。”

    随后，他们二人开始讨论下一期的内容。

    “我想，下几周的刊物要着重搞好。”格伦农说：“现在是满城风雨，都在议论我们，我倒想利甩一下这种形势。我要让大家看到，我们没有垮掉，仍然占据着新闻舞台。我刚刚看过咱们最畅销的那几期的封面，都因上面介绍了强权人物而销路大开。如果我们再把内容扩大一下你看怎样，不但介绍一批最有权力的人，而且介绍那些最有权威的场所，以及任何可以插上权贵标签的玩意儿。”

    “妙，好主意。”凯夫说：“现在就可以试试，在权力斗争的关键时刻上做做文章，比如内尔森·洛克菲勒被人说服结束隐居生活再次出山的那个当儿。要用精美的图画点缀一下，背景是‘21’饭店，周围坐着一圈落基山（落基山：美国西北部地区的大山——译者注）的各色人物，劝说他再次参加竞选。”

    “还有，把那天晚上内特·爱泼斯坦在伊莱恩饭店会见鲁恩·阿利奇时，争当电视明星的情景也描绘一番，你看如何？”格伦农回答：“对，我同意。就叫做‘曼哈顿强权游戏绘图指南’吧。我们可以把在封面亮相的要人名单再扩大一些，比如，选择纽约最有权势的人物二百五十名。或许采取按姓名字母顺序的方式排列，二十六期登完。这样一来，那些名字以W开头的人就会抓耳挠腮了，要等很久才能看到他们是否入选。”

    “如果搞这么大的规模，我们还得增加三、四个人手呢。”凯夫盘算着。“但我现在有备用人力。”

    他俩兴致勃勃地对这一套连续封面的安排研究了一个小时。

    .

    海伦·格伦农被引进了她的法律代理人本·格拉塞的四周摆满书架的阴暗办公室，他绕过桌子来欢迎她，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一个摆设着银制茶壶的角落里。

    “亲爱的，见到你总是那么让人高兴。”这位律师对她

    说。他已老态龙钟，海伦估计他至少有八十岁了，长得千瘪

    瘦小。然而，本·格拉塞仍属本市最精明的男人之一。

    他是民主党的一个幕后指挥，华尔街的一个主要cao纵者。而且是有名的最难对付的谈判人。他处理过海伦前夫及其父亲的事务。这位年迈的律师和他的委托人已建立起牢固的友谊，海伦发现自己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向格拉塞求教。

    “你在乡下过得怎样？”格拉塞问她。他一直住在格拉莫西公园的一幢褐石住宅里，尽管嘈杂的快食店和娼妓已涌入这一地区，他也决不搬家。在格拉塞的眼中，曼哈顿岛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属乡下。

    “我打算搬回城里来了，本，可我还不能完全放弃乡间别墅。”她笑道。

    “是嘛，迈克近来怎样？我从未见过他，但不断地听到他的消息。他已是本市的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不是吗，人们都在指望他给州长候选人施涂油礼（涂油礼：宗教仪式，涂油以使某人神圣化——译者注）呢。你知道他倾向哪一边吗？”

    “不清楚，我们从不谈论这种问题。我不想参与他的决策。近来我极少与他接触，反正是插手不了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