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打个破落户
若是寻常十五六岁的少年,来到这庄严肃穆的县衙大堂,瞧着两班凶神恶煞般的衙役,怕是早就吓得话都说不明白,哪里还知道镇定二字。 然则,崔硕却不是寻常的少年,他是一个多了近三十年生活体验的、灵魂重生的穿越者,换而言之,此时崔硕的心理年龄,已是四十余岁,应付这等场面,自然不在话下。 “好个破落户,还敢狡辩,还......还不大刑侍候!” 那徐衙内瞧着崔硕毫无畏惧的模样,登时暴跳如雷,面色涨红地指点着崔硕,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动手才解恨。 “徐衙内,这公堂其实你能咆哮的?本官如何断案,要不要动刑,还要你这个白身之人来教么?”刘县令被徐衙内的无礼之举触怒了,竟是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当街之案子,自有人证,自有物证,本官也自有公断!” 其实,刘县令这话,不是说给徐衙内听的,对这种五行之纨绔子弟,还不知他动如此的肝火。他这句话,乃是说给屏风后之人,说给那正在监视他审案的徐通判大人。 刘县令这句话,看似一句发怒之语,其实也是经过迅速地思虑后所言,背后隐含着意思便是:通判大人您瞧见了,您家这位衙内到底是何德行,下官这案子判得可是甚是为难。 一边是临危不惧、言辞有理,一边是嚣张放肆、咆哮公堂,徐通判您,今日这案子端倪,还能瞧不出一二来。 即使我今日碍着您的面子,为了来日之大好前途,违心地判决了此案,您徐通判也要记着我这份出卖官声之人情。 刘县令这怒火便是要让徐通判明白,今日自己这人情卖的是如何不易,更是为了日后做好铺垫。 “咳咳咳——”屏风后响起了咳嗽声,清晰地传到了刘县令耳中。 官场人精一般的刘县令,甚至从那干咳声里听出了一丝不满之意,他登时面色一肃,然毕竟爱惜这崔硕这仗义少年,便问道:“如何行凶斗殴,如何出手伤人,如何伤了徐衙内,若是从实招来,可免皮rou之苦!” 赵与莒闻言,抬头便欲回话,待看感觉到崔硕的扯动,平日里极为倔强的他,竟是顿住了,沉默了下来。 今日崔硕仗义之举,今日崔硕那一番暖心之话语,不知怎的,正中了赵与莒心头最柔软之处。瞧着身侧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少年,他竟是莫名地生出了一种亲切的信任感来。 听着屏风后的咳嗽声响起,崔硕对这位好友之父刘县令登时大为失望,他甚至猜测出了几声咳嗽到底出自何人,隐约又有何意。 今日,看来是要官官相护,看来是要偏袒徐衙内那纨绔子弟官二代了。一时间,崔硕心下微怒,不自觉地将刘县令那善意的提醒忽略了过去。 只见崔硕昂着头颅,争辩道:“今日之事,徐衙内街头纵马伤人,而后再行讹诈不成,又命恶奴行凶,若不是崔硕手脚快些,怕是早已命丧街头。崔硕不明白,县令大人所言伤了徐衙内,到底是何意?” “徐衙内被伤,到底何在何处?此等伤痕如何得来,稍稍推断便可明白。崔硕无须多言!” “至于人证,若非摄于徐衙内之yin威,崔硕到能寻来些?” 崔硕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今日他打定了心思,要替着赵与莒这位来日的大宋皇帝,硬抗下徐衙内之怒火,甚至挨上一顿刑具,甚至赔上一笔银钱,他都认了。 在崔硕看来,这些都是资本,都是和赵与莒这位身在侧微之时的来日大宋皇帝,牢牢地拴在一起的资本。 靠着这些为来日之前途命运铺平道路,崔硕在这个陌生时空才能找到更多的踏实感来。 崔硕一连串的反问,登时令徐衙内火冒三丈,若非一旁的衙役拦着,他早就冲了上来。 只听他哆嗦着嘴唇,向着刘县令呼喝道:“刁民,破落户,对付此等刁民,刘县令还不刑棍伺候!” 刘县令面色阴沉着,正欲发话便听到身后又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那咳嗽声里责问之意更浓了。 显然,徐通判对崔硕之大胆始料不及,想要逼着刘县令快打斩乱麻,快些敲定此案、为儿子好好地出口气了。 同时,这位通判大人之咳嗽,怕是也有被徐衙内气得难耐的因素。瞧着他那儿子的出息,瞧他那儿子在大堂上之表现,徐通判顿生混铁不成钢之感,甚至大生羞愧之意。 刘县令神色一怔,先是从徐通判的咳嗽声里明白了意思,徐通判这是有些不耐了,是在催促着自己早些动刑定案了。 刘县令心下一横,这徐通判看来是问自己,难道还要教他怎么定下案子不成? 看来,今日崔硕三人这顿板子,不打也得打了。可惜了,这么一位酒国高手,若是被打得残疾了,不知道还有什么酿酒之妙方来。 刘县令方才有些照顾崔硕的意思,那可不是看在其是儿子友人的面子上,而是看在醉风之面子上。 刘县令慢慢地记起来了,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少年崔硕才是酿造醉风之幕后高人。对刘县令这等嗜酒之人而言,崔硕这酒国高手,绝对是值得尊敬的。 但是,眼下这徐通判步步紧逼,刘县令真的是有些撑不住了,这顿板子,看来这“小酒仙”真的是要挨定了。 “人犯崔硕,咆哮公堂、狡辩栽赃,杖责五十!”刘县令违心地沉声一喝,皱着眉头随手扔出了一张签子。
衙役闻言,扛起水火棍便欲将崔硕捉来按到行刑。 便在这时,只见少年赵与莒突然动身,紧紧地守护在崔硕身前,他转头望着刘县令,急切地恳求道:“县令大人,今日之事皆由草民而起,这五十杖责,草民其崔兄受下了!” 先前两位衙役将赵与莒母子的底细早就透给了同僚,衙役们自然知道了赵与莒乃是前任县尉之子,眼瞧着赵与莒如此紧紧地护着崔硕,拉扯了两下,却也没有动粗,竟是未曾拉动。 崔硕被赵与莒紧紧地抱着,心下愈发觉得踏实了。瞧来,这来日的大宋皇帝,对自己是动了兄弟真情,若是不然,又怎会主动来替自己领受这顿杖责。 “赵兄,崔硕能得兄台这一知己兄弟,足矣!这刑杖,崔硕禁得住!”崔硕使出了三分力气推着赵与莒,竟是没有推动。 “哼!少不了你受的,先收拾了那小子,再收拾你不迟!”徐衙内阵阵冷笑着,眼前似乎出现了崔硕赵与莒二人被打得初开rou绽之惨样。 “拉开!”刘县令见状,压着嗓子喝令道。 两个衙役,悄然道声:“赵大郎对不住了”,便用力驾走了赵与莒,转过身来,捉住崔硕之双臂,作势便要按到在地行刑。 崔硕咬了咬牙,心下暗道:今日莫非真要受一顿杖责,五十大棍可不是开玩笑的,一通杖责,皮开rou绽、鲜血横流,说不定这小命可就剩下半条了。 赵与莒、未来的宋理宗,我崔硕今日可是够意思了,来日可不要负我!崔硕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两位衙役拉开了架势,两根沉甸甸的水火棍已是高高举起,眼看着便要向崔硕背上落下。 “我打你个畜生!打死你这畜生!”忽然间,屏风后传来苍老的怒喝声,紧接着便是“噼噼啪啪——”的巴掌声响起。 一时间,堂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 竟然有人敢大闹县衙后堂,真是难得的稀罕事。 刘县令闻声先是一怔,想起了那则传言,随即明白了到底何事。他忍了忍,竟是差点噗呲笑出了生来。 刘县令摆了摆手,瞧了瞧两位衙役询问的目光,示意他们且慢动手。 两个衙役自是会意,忙放下了水火棍,扭着脖子看向屏风之后,想要看清到底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大闹县衙后堂、掌掴朝廷五品命官徐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