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宋崛在线阅读 - 第六十八章 一地鸡毛

第六十八章 一地鸡毛

    眼瞧着爷爷在自己怀中昏倒,徐衙内登时急得大叫起来,“爷爷,爷爷,你醒醒……快……快来人,请先生来!”

    父爱如山,徐老爷子这位父亲对徐通判而言,不仅仅是父爱如山,那背后不为人知的背景更是一座高高耸立的牢靠的大山。今日若是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若是让老爷子背后的那位巍峨大山知晓了去,他这个通判的位子可就真的要悬了。

    一时间,平日里镇定自若的徐通判竟是彻底失态了,他也吓得慌了,抓住徐老天爷枯瘦的手臂,连连摇晃着,带着哭腔喊道:“父亲醒来,醒来,可不要吓唬我这不孝的儿子呀!”

    南宋之世,最重孝道。莫说他一个小小的通判,就是皇帝又如何。想当年逊位的宋孝宗病重之时,已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宋光宗对父亲不闻不问且不说,即使宋孝宗病逝,他居然也拒不服丧,大大地违背了理学之孝道。

    正因为如此,宋光宗被大臣韩侂胄和赵愚汝以不孝之名,逼迫其退位,将皇位让与太子赵扩,即目下在位的赵官家、史称宋宁宗的大宋皇帝。

    瞧着父亲面无血色的模样,徐通判已是惊惧、心痛得涕泪交加。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官场威仪可言,衣衫凌乱,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浑身沾满了茶汤泥污,那模样简直如同市井无赖一般。

    “父亲,快醒来呀——”徐通判的哭声嘹亮,那痛苦的神情仿佛心痛得肝肠寸断,那发自心底的恐惧更是让他已现富态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刘县令见状,方才瞧热闹的心思登时烟消云散。他赶紧伸过手指在徐老太爷鼻端试了试,发觉气息已是极为微弱、近不可察,不由得神色一紧,向着那师爷高喊道:“快去请先生来,快去,快去!”

    此时刘县令那淡金色的面庞,瞬间布满惊恐之色。这徐老太爷可是通判大人的父亲,是通判大人丝毫不敢忤逆的父亲。

    若是他今日有了什么意外,在自己的县衙大堂上出了意外,万一一昏不醒,他这个小小的县令,那可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那兜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真地就难说了。

    一边喝令着师爷去请先生,刘县令一边心底暗暗抱怨:今日怎地如此不顺,先是接了个棘手的案子,还未想好如何应对,这通判大人的父亲又昏倒在大堂上。

    早知如此,还不如陪着儿子去清风楼,讨些醉风美酒来饮,且不说诗酒风雅,单说饮得醉了哪里还能升堂问案,又哪里会有这等塌天般的麻烦事。

    一时间,人头攒动的大堂上众人登时寂静无声,唯闻徐通判父子二人或心痛惊惧中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今日这一幕幕,堪比说书先生口中精彩的闹剧,众人面上的神色更是丰富多彩,想笑却笑不出声来,想哭却觉着场景不适合,想要上前去搭把手酒醒徐老爷子,却又担心自己惹上祸端。

    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县衙大堂内望去,将县衙大堂的正门,围得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瞧着痛哭流涕的徐通判父子,瞧着神色紧张的刘县令,人们一个个闭紧了嘴巴,唯恐自己一声咳嗽,触了通判和刘县令的霉头。

    “让开,俺来看看!”一派寂静声中,略显稚嫩的男中音响起。

    只见那少年崔硕一把推开了身前的衙役,连赶两步来到徐老太爷身前,厉声喝道:“快些放下,让老太爷躺平了。再摇晃,怕是要出人命了!”

    那徐衙内自是识得崔硕的厉害,闻听怒喝声,心头登时一慌,抱着爷爷的双臂一抖,差点将徐老太爷滑脱下来。

    徐通判转头怒视着崔硕,满脸泪水流淌着,仿佛一头愤怒的棕熊般咆哮道:“滚开!”

    徐通判这声大吼,怒气勃发,直将唾沫星子喷得崔硕满头满脸。

    忍着那股腥臭的味道,崔硕默默地擦干了面上的唾沫星子,眼下徐老太爷危在旦夕,救人要紧,他没有闲工夫计较徐通判那声无礼蔑视的咆哮。

    “通判大人正的要做不孝逆子吗?再不放徐老太爷躺下,华佗、扁鹊重生也救不及了!”当此危急时刻,崔硕道出了足以震动徐通判的一声怒喝,运足了中气的一声大吼,如同闷雷响起,直震得徐通判和众人耳膜阵阵作响。

    佛家对执迷不悟之人行当头棒喝之法。此时的崔硕手中并无木棒,但这一声大吼对徐通判而言,却十足地生出了当头棒喝之效。

    “什么……”

    闻听不孝之说,怒极的徐通判竟是面露恐惧之色。瞧着崔硕那义正言辞的模样,显然不是说谎,更不敢在这大堂上讹他堂堂的徐通判。心乱如麻的他,心中如同塞了一团乱麻,默默地道:“性命之忧,父亲,莫不是......”

    一旁的徐衙内也慌得没了主意,平日挂满嚣张的面孔上已是写满了惊慌无措。徐老太爷生死关头,他那些小聪明早已忘得无影无踪。

    “通判大人,徐衙内,想来他不会、也不敢害老太爷,莫若先将老太爷放下,令其躺平!”刘县令瞧了神色肃然的崔硕一眼,便是灵机一动,劝说着徐通判父子二人。

    徐通判和徐衙内早已慌得没了主意,望了望刘县令,又看了看崔硕,便无声地放下了徐老太爷,在崔硕和刘县令的搭手下,将徐老太爷平躺在地。

    此时,师爷之眼色表现得淋漓尽致,徐老太爷躺下的一瞬间,一床锦被已是铺在青砖地面上。

    “散开,都散开些,老太爷呼吸不畅,再不散开些这气就接不上了。”崔硕摆了摆手,焦急地再次大吼着。

    这昏厥之人,最怕的就是空气闭塞,因为其呼吸本就微弱,若是周围的人多了,氧气供应不足,大大不利于其苏醒。

    徐通判和徐衙内,望着一脸铁青色的徐老太爷,心底登时变得冰凉冰凉的。

    徐通判这些年和父亲相依为命,虽说前些日子和他闹了些别扭,但父子有哪有隔夜的仇,眼见着父亲危在旦夕,滚热的泪水在眼眶里连连打转,硬是忍了好久,才未让泪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垂落。

    徐衙内脑海里早已是一片空白,今日他算计得好好的,要在这县衙正堂好好修理修理崔硕三人,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破落户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痛快地出口恶气。

    未曾想,刚刚将崔硕按下,那水火棍已是高高举起,爷爷不知从何处得了风声,竟是盛怒之下闯进了县衙,把自己那位引以为傲的通判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官威全无。

    便在这满心纷乱之时,爷爷突然晕倒,这徐衙内此时早已没了主意,平日里仗着父亲的权势欺负些市井小民还行,遇到此等紧急时刻,他那满是吃喝玩乐的肥硕脑袋里,哪还有半点的灵光。

    徐通判更是被一个“孝”字和背后靠山那可预见的盛怒压迫得几乎喘不过起来。今日本想着亲至这县衙大堂,为自己那宠坏了的宝贝儿子好好出一口气,没想到这局面竟然乱成了一地鸡毛。

    父子二人或悲痛或茫然地愣怔着,竟是没有听清崔硕的招呼,待刘县令和师爷上前劝说拉扯,这父子二人才清醒过来。

    “众人围聚,四下里气息闭塞,于老太爷不利,通判大人还是后撤些!”刘县令倒也通些医理,他忙劝说着徐通判父子,引着二人连退了五六步,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众衙役早已驱赶着围观的众人早已散开,给大堂的正门让出了两尺许的空隙。

    眼瞧着徐老太爷晕了过去,这把年纪若是有个三好两歹,他们再凑得近些,若是救治不过来,引得悲痛的徐通判迁怒,那就大事不妙了。因此,围观的人群这次让开得倒也利索。

    赵与莒母子二人,踌躇着,也随着众衙役退下。

    赵与莒面带忧色地望着崔硕,心下担忧道:这位仗义的崔小哥,心地倒是好的,却不知懂不懂得医家手段,莫要行善不成反倒惹上了一身的不是。

    顷刻间,山阴县衙大堂内,徐通判父子、刘县令和师爷、赵与莒母子二人,还有那些衙役们,纷纷后撤,直到撤得贴住了墙根,这才停下了脚步。

    空荡荡的大堂正中,面若白纸的徐老太爷直直地平躺在地;瞧着昏迷不醒的徐老太爷,毛遂自荐的崔硕那棱角分明的稚嫩面庞上满是凝重之色。

    便在众人或悲痛、或茫然、或担忧、或幸灾乐祸、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少年崔硕竟是跪了下来,膝盖跪在坚硬的青砖地面上,跪在徐老太爷侧前方。

    只见崔硕俯下身子,轻轻伸出头去,歪着脑袋将耳朵贴近徐老太爷鼻口之间,细细地探查着徐老太爷此时的呼吸。

    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缓缓滑过崔硕耳畔,此时徐老太爷的情况万分危急,他一呼一吸断断续续、细若游丝,离着彻底气息断绝已是不远了。

    再听听其心跳,那原本应该咚咚如擂鼓的心跳声,此时竟是几乎无声可寻。

    情况危急,必须即刻着手救治。

    崔硕抬起头来,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神色便平静下来,心底默默地回忆着救治突发昏厥者的要点。

    对前世的安全主管崔硕而言,这急救之法正是其职业必备之技能。想当年卫生局培训、安监局培训、甚至消防队培训,每次都会涉及这急救之法。

    单说每年公司组织消防演习,崔硕更是手把手地教过那些义务消防员。可以说,对这突发昏厥之人的急救,其理论和实践可谓兼而有之。

    便在眨眼间的功夫,崔硕已是将急救之常识、施救之手法要领,迅速地回忆了一遍。

    崔硕定了定神,对于如何救治眼前突发昏厥的徐老太爷,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