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各自出招
刘过和王肇寒暄一阵,和负责具体施工的各个头头脑脑、以及清丰县的大小官员开了一个短会,刘过对众人的工作做了肯定,又例行公事地提出一点强调,便启程回了澶州。 一路上刘过和王肇两人还有说有笑,十分亲密的样子,但是一回到自己的行辕,刘过立刻把蒋彪叫来,说了自己的怀疑。 在刘过遇刺之前,蒋彪的工作任务是协助刘过调查灾区灾民哄抢外地粮食这个案子,但是自从查出邓朝是幕后黑手,并且将之绳之以法后,牵扯出了更为重大的造反大案,并且灾区的粮荒问题已经解决,这些天以蒋彪为首的皇城司人员便全力投入到调查造反大案中。所以虽然邓朝等一干人犯没有被定罪,但是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一案实际上已经结束。 听说那案子还另有隐情,蒋彪也十分吃惊,问道:“那么刘使者打算怎么办?” 刘过微微一怔: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查了。但是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蒋彪的意思:他是在探问自己要不要放王肇一马。 确实,从个人心理上讲,刘过不愿意相信王肇是一个贪官污吏,因为他亲眼看到过王肇为了一头普通百姓的耕牛亲自钻进浑浊污秽的泥水中,也亲眼看到这些日子他为了灾民和治下的普通百姓呕心沥血。 而且从私人关系上讲,这些天他们相处的确实不错,刘过自己还成了对方儿子的老师,对方甚至还救过自己一命,但是越是不愿意相信,刘过就越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怀疑是空xue来风,还是王肇真的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所以在经过一阵思想斗争后,刘过果断地道:“查,一定要查清楚事实的真相。” 蒋彪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刘过在这件事上太过注重私人感情,起了袒护王肇的心思,作为天子爪牙,这件事他肯定是要禀报给上司的,但是如果刘过决心袒护王肇的话,他也很为难,因为毕竟这些天的相处,他对刘过很有好感,也很佩服刘过的为人,不想和他起冲突。 “那么,刘使者打算如何查?”自然已经确定了工作方向,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开展工作的问题。 刘过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王肇在澶州经营多年,实力深厚,如果他真有什么不可告日的秘密的话,有我这个朝廷派来的使者在他的辖区的时候,他一定会对下面的人进行封口,不让我们接触到事实真相,所以,我们要让他放松警惕,就必须要离开澶州一阵子。” 刘过这又是要查王肇又是要离开澶州的,一下子就把蒋彪搞晕了,但是等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赞道:“刘使者此计大善!” 刘过心道:“好像这办法也就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向蒋彪拱拱手道:“这查案子的事情,就麻烦贵属了,我的手下都是禁军,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让他们查案子可就为难他们了。” “刘使者放心。”蒋彪回礼道,顿了顿又问道:“不知刘使者怎么个查法?” “王肇可以给涉事的官员下封口令,为了自家的饭碗,官员可能会屈服于他的yin威,但是下面还有一帮胥吏,还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他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闭口,所以我们的突破口就在这些普通胥吏,以及老百姓身上。”刘过目光坚定地道。 皇城司以往办案,只要有线索,都是明火执仗地派人把相关人抓来,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很少有像刘过说的这样麻烦的,但是蒋彪只是稍一迟疑,便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办。” 刘过点了点头道:“明天我就会给王肇说灾区的粮食问题已经解决,而且澶州的治河工程也已经步入正轨,我会前往下一站大名府。蒋指挥不妨也以押解邓朝回京受审为由,离开澶州,我会派两百禁军侍卫和蒋指挥同行,确保蒋指挥和人犯的安全。” 听说刘过要分一半人给自己,蒋彪迟疑道:“刘使者身边的人会不会太少,虽然那些刺客已经离开了澶州城,可是难保他们不会隐藏在城外某地,再次刺杀刘使者?” 刘过自然听得出对方这是关心自己,不禁感激地一笑,道:“蒋指挥放心,上次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才被刺客攻了个手忙脚乱,现在我已经有所准备,自然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况且对方得知蒋指挥押解罪犯去东京,就会想到他们的同伴在蒋指挥手上,或许这会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在路上想办法救回同伴,所以此行危险的不是我,反而是蒋指挥你。” 蒋彪听刘过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便点头道:“那好,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又按一按腰中的佩刀,杀气腾腾的道,“路上要是那些刺客不来救他们的同伴尚可,若是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刘过听了蒋彪这话,便知道他还是把工作重心放在追查造反的那些人身上,他还听说,这些天皇城司的人已经将灾区好几个有名的“大侠”给绳之以法了,当然用的理由是牵扯到阻止外地粮食进入灾区和官府赈灾的事件,并未对外公开是这些人参与了谋反。毕竟像造反这种大事,涉事的人未免风声鹤唳,一有动静就提前发动起义,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二来要是让普通老百姓知道自己身边隐藏着一群造反分子,也会人心惶惶的。 刘过和蒋彪在行辕中商量查案的事情,王肇也在自己书房中会见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人,那人一身便衣,但是认识他的人一眼便会认出来,他正是清丰县的何县令。 何县令一脸恐慌地施礼道:“不知知州秘密招下官来,是否有什么吩咐?” 王肇冷冷地打量着何县令,直到对方寒毛直竖,这才不温不火地道:“你真不知我为何要秘密见你?” “下……下官不知。”何县令结结巴巴地回道,但是心中已经想到可能与这次刘过去清丰县视察工作有关。 果然,接下来王肇冷冷地问道:“刘过问你吴勇的下落的时候,你是如何回答的?” “下官回答说是吴勇还在休假。” 何县令并不觉得自己这个答案有何破绽,但是王肇却道:“你直接说他死了不就得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啊!”何县令额头上冷汗直冒,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为何这句话有问题。 “你告诉刘过,吴勇是个孝子,因为父母妻儿罹难,伤心过度死掉,或者就明说他得知父母妻儿死后上吊自杀了,也比说他还在休假强。你这样回答,只要刘过派人随便一问,得知吴勇已死的消息,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了。”
“啊!”何县令又发出一声惊叹,惊叹完了忍不住小心替自家辩解道:“刘使者日理万机,应该不会就这点小事特意派人去查吧?” “希望他不会查吧。”王肇喃喃地说,随口问道:“那事你应该处理的没问题吧?” 虽然王肇没有明说是何事,但是显然何县令是知道的,小声道:“上官放心,下官是在晚上做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住在常平仓附近的人,就让他们都消失吧。”王肇淡淡地说。 何县令闻言打了个冷战,顿时脸色煞白。王肇瞟了他一眼,神色一凝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何县令连忙说,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没问题就快滚。”王肇一脚踢在何县令肩膀上,将他踢的向后滚倒,随即挥挥手,像轻拂一粒尘埃似的,将他扫地出门。 从王肇书房中出来,何县令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颤:那可是数十条人命啊!他很清楚,即便本朝优待士大夫,他又是进士出身,在仕途上比其他出身的官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一旦这事做下,事发后也免不了被杀头的命运。 可是不做又怎么办呢?谁叫自己遇上这么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上官呢,如果他不做,过不了两天,他就会和某位他的前任一样暴毙身亡,顺便还给他按一个贪墨救灾粮款的罪名,让他遗臭万年。 何县令走后,王肇还是不放心,这时候他的管家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刘过肩负治河重任之时,竟然公然招妓进自己行辕,我们要不要先参他一本,让他身败名裂?” “这事只怕没这么容易。”王肇道,“虽然我们都知道那戴梦儿的身份不假,可是这事也可以被说成是戴梦儿重情重义,千里追随情郎来到澶州,被传位一桩美谈。” “即便最后这事会是那样的结果,可是刘过轻浮孟浪的罪名是飞不脱的,这都河使者他也是做到头了。”管家小声道,那位和邓朝一起被关押的邓家管家是他兄弟,所以对刘过这个仇人自然不介意多给他制造点儿麻烦。 “如果刘过要对付老夫,老夫也不是没有办法先发制人。”王肇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道,“别忘了,澶州境内还有一伙反贼,他们去而复返,杀了刘使者和随行的蒋指挥并一干侍卫,也不是不可能的。” 管家惊讶道:“在澶州境内出现这样的事,这样阿郎岂不是也要落个免职为民的处分?” “若不这样,说不定你家阿郎我就被贬到岭南去呢。比起那烟瘴之地,回家种田总好多了吧?”很显然,王肇早就想好了利害得失。 管家一想确实如此,不过谋杀朝廷的都河使者和天子亲卫的皇城司指挥,他还是为自家主人的狠辣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