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私自入京
在朝廷对王肇等人的判决下来之后,刘过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改变点什么,他不是这时代的人,没办法像这时代的普通士大夫那样视普通百姓的性命如草芥。 下定决心后,刘过把澶州的事情委托给蒋彪和赵偁,自己快马加鞭赶往东京。 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等刘过赶到东京时天还是黑了,大内的宫门已经上锁,刘过无法进宫面见太皇太后,正在宫门前踟蹰,忽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上前问刘过是不是刘官人? 刘过自然回答是,那小厮便将一个纸条塞在他手里,然后飞也似地跑了。 刘过莫名其妙,展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人命关天,其他勿算。”他越发疑惑,想要查问纸条从何而来,可是那小厮已经走远,想要追回已经来不及了。 刘过满心疑窦的收起纸条,侍卫问他:“刘官人是否先要回家?” 刘过看了眼紧闭的宫门,知道今天不可能再进宫了,但是他私自离开河北,已经是大不韪,要是此刻又回家的话,更是更给人以口实,稍一思索后,便道:“先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吧。” 侍卫显然也知道刘过此时回家不妥,闻言毫不意外,低头答了声“是”。去找了间客栈,刘过便暂时先住进了客栈。 夜已经深了,但是刘过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会儿想想近在咫尺的家人,一会儿想自己这次贸然进京是否太过冒险,一会儿又想明天见到太皇太后和朝中的相关大臣后该如何说服他们。想着想着,又忽然记起那张神秘的纸条。刘过翻身坐起来,将纸条拿在手里反复思索,上面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大约一刻钟,刘过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在提醒我明天该从哪方面说服太皇太后和朝中的那干大佬嘛!” 虽然宋朝建立初年,太祖赵匡胤大力治贪,杀掉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可是那都是老黄历了,刘过自己现在要是拿王肇贪污说事,肯定会被朝中那群士大夫出身的官员当作“人民公敌”看待,就算自己搬出宋律和太祖朝的先例让对方屈服,对方心中肯定也把自己当成了不通实务的二杆子,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混。但是我就只抓住王肇他们杀害苟知县和清丰县五十六名普通老百姓的命案不放,难道他们还会说杀人是对的不成?这样一来,大家也只认为我是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抱不平,不会将为视为敌人。 想通了这点,刘过便一身轻松地躺下睡觉了,闭上眼睛,忍不住又想那个暗中指点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 第二天一早,刘过洗漱后便直奔大内,今日值守宫门的守卫刚好认识他,见刘过走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道:“刘说书不是在河北治理黄河吗,怎么回来了?” 刘过微微一笑,道:“我有要事要亲自禀告太皇太后,还请这位大哥代为通报一声。” 侍卫早就知道刘过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不敢耽搁,连忙进去通报,过了一炷香的时候,侍卫出来给刘过说:“太皇太后让您进去。” 刘过谢过了那侍卫,进宫一路前往垂拱殿,但垂拱殿值班的内侍说太皇太后去参加朝会了,让刘过在门口等候。刘过又在垂拱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参加完朝会的太皇太后回来,刘过目送着太皇太后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进了大殿,过了一会儿,梁惟简出来对刘过说:“太皇太后宣你进去。” 刘过连忙谢过了他,跟着梁惟简屁股后面进了大殿,远远就对太皇太后大礼参拜道:“臣刘过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瞥了眼刘过,不悦道:“刘卿重任在身,为何不经传召就私自入京?” “臣有要事要当面禀告太皇太后,这才贸然进京,还请太皇太后赎罪。” 太皇太后闻言虽然脸上还有些不悦,不过摆了摆手,吩咐刘过道:“起来吧。有什么要事快说。” “谢太皇太后。”刘过顺势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澶州知州王肇,伙同商人邓朝,杀害前清丰县知县苟道梅,又指使清丰县县令吴琅非,将清丰县常平仓附近十二户五十六人沉入黄河,情节极其严重,犯罪手段极其残忍,影响极其恶劣,澶州民怨沸腾,臣恳请对王肇等人从严从重处罚,以召示朝廷对此等天人共愤之恶劣行为严惩不贷,告诉我大宋子民朝廷始终是公平公正,绝不偏袒任何人,还我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王肇的案子影响的确恶劣,相关卷宗太皇太后已经看过,也已经亲批了刑部、大理寺的处理结果,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这案子不是已经判了吗?” 刘过躬身回答:“臣在澶州时,是已经看到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批文,可是对王肇和吴琅非这样的罪魁祸首,杀人魔王,只是流放了事,此结果还没有公布,民众得到消息者已经聚集知州衙门,声称判决不公,臣也觉得,此案确实是判的轻了,这才连忙赶回东京,请太皇太后重新发落。” 刘过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公文,正是那份判决书。又往里面摸了摸,取出另几张纸,却是一份老百姓的请愿书。自然决定了要让朝廷收回成命,刘过自然要做好准备,这封请愿书便是他授意那些老百姓写的,上面还有他们的画押和手印。 梁惟简看向太皇太后,后者点了点头,他便上前接过那份判决书和老百姓的请愿书,呈上去放在太皇太后面前的案上。 判决书的内容太皇太后已经知道,她伸手将那份请愿书拿起来,只见上面简要地写了王肇和王琅非等人犯下的罪行,用大段笔墨描写老百姓要求严惩王肇等人的请愿,最后是密密麻麻的画押和手印。看着那些大小不一、凌乱不堪的画押的手印,太皇太后仿佛看到无数个饱含怨念的老百姓跪在他面前,满脸希冀地看着她。
太皇天后犹豫了片刻,对旁边的梁惟简说:“去把大理寺少卿以上、刑部侍郎以上当值大臣叫来。” “是。”梁惟简偷偷瞄了刘过一眼,退下去叫人不提。 梁惟简一走,大厅里就只剩下了刘过和太皇太后、以及服侍太皇太后的两名内侍四人,刘过这时才有空去打量一下对方,只见才一个月不见,太皇太后脸上的皱纹更深、气色更苍白,隐隐可见病容,心道“看来太皇太后已经病的不轻。” 趁这个机会,太皇太后也在打量刘过,淡淡地道:“刘过,你应该知道,没有朝廷的诏令,你私自离开河北,即便是这案子能改判,对你个人而言,也是大大的不妥。” 刘过谦卑地躬下身子,拱手道:“臣明白,但是得知那么多人因为王肇等人的一己之私死于非命,他们的家人整日以泪洗面,却敢怒不敢言,而刽子手王肇只是被流放,臣就心如刀绞,所以即便是知道此举对臣大大的不利,但是臣还是连忙赶回东京,请求朝廷改判。” 太皇太后细长的眸子威严地凝视着刘过,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他的企图,不过她只看到一个心怀坦荡、问心无愧的年轻人,就那么坦坦荡荡地站在她的面前。 刘过的确是问心无愧,所以这时候被太皇太后逼问,也能做到君子坦荡荡。 这时梁惟简回来,回禀说:“太皇太后,大理寺和刑部的各位官人到了。” 太皇太后从刘过脸上收回目光,吩咐道:“宣。” 梁惟简拖着长长的尾音宣相关人等进殿,刘过见进来五六个穿红着紫的高官,向太皇太后行了礼,垂手站在一旁。 太皇太后简单地把宣他们来的目的说了一下,然后让梁惟简把刘过带来的那份请愿书呈给他们观看。那些大臣早就看到了大殿中的刘过,只是不好说话,看完请愿书后,面容清瘦的刑部尚书瞥了刘过一眼,向太皇太后拱手道:“臣可以担保,之前对王肇等人的判决绝对是合理合法的,臣等并未徇私,判决的结果也公平公正。” 圆圆胖胖的的大理寺卿也拱手道:“臣等也是根据刘使者提供的材料,严格核实,认为刑部的判决并无不妥之处。” 刘过却忽然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我大宋律法也有相关规定,王肇等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苟知县、以及清丰县五十六条人命,涉事的一干从犯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反而王肇和吴琅非两个主犯只是流放,怎能说是公平公正?” 刑部尚书面色不善地看了刘过一眼,心道:“此人怎么回事,难道吃错药了不成,普通小民的判决能和士大夫一样吗?”威严地道:“不杀士大夫,是我朝的祖宗家法,刘使者不是也曾说过吗?所以怎能将刀驽加于朝廷命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