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本意

    “这次我之所以前来，自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陈非凡面带苦涩道：“道台王大人不知道为何瞄上了我，让我这么一个还没有成型的民团跟着钦防续备营前来征讨。可是听他那口气似乎又是想利用我人头熟的优势，好好规劝员外你们。”

    重重的将手中烟头按灭在桌上，陈非凡轻揉着眉心道：“我还在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文章在等着我呢？”

    刘思裕一怔，他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周折，寻思道：“那也就是说，此次我们打不起来了？”

    “打？那要看我们谈的如何？”陈非凡无奈笑道：“当然，真打我估计也是打不起来，同我而来的宋安枢大人也是钦州当地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那流露出来的意思已经是让人心知肚明了。”

    刘思裕松了一口气，叹息道：“如此最好，真要是打起来我们虽然不怕，可是若是死伤太甚的话，我也不好给他们家里交代啊。”

    陈非凡心中暗暗摇头，这火都要烧到家门口了，这个起事已经将声势做的如此之大的领导人却还是顾虑多多。也算他们幸运，这第一波儿遇到的是自己这个曾经的熟人，真要是碰到哦那些立功心切或者是想趁机大肆掠夺一番的匪类，这样的后果简直是可想而知。

    “有个问题小弟百思不得其解，听说那两广总督已经下令可以就糖捐事宜进行商量，并且找来德高望重之人前来劝和。为何你们坚决不受，非要对抗到底呢？”

    陈非凡清楚知道，能够让满清政府做到如此退步已是不易，按道理说朝廷给了一个台阶之后，乡民们有了可以缓口气的机会，这应该是一个就势下坡的良机才是。

    刘思裕眼睛一瞪道：“陈团领怎么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这是他们的权宜之计，等到我们乡民散去，那还不是任他们收拾！”

    陈非凡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么一层，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经过半年左右的博弈和对抗，现在的乡民和官府之间依旧是完全没有一点的信任度。如此说来，这倒的确是个情理之中的事情。

    “恐怕还有别人对你们的鼓动也是你们坚持不退让的原因之一吧！”陈非凡斜着眼看着满脸正气的刘思裕缓缓说道，显然他的这一说法命中要害，瞬间对方的脸色大变。

    “陈团领看来果然消息很灵通啊！”

    刘思裕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面这个让人不能小觑的年青人：“前些日子我们的确会见了来自同盟会的要人，他们提出了给我们起事以帮助。而且我也觉得他们说的很是有道理，仅此而已，不知道陈团领还有什么疑问？”

    刘思裕的如此坦诚有些出乎陈非凡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对方关于同盟会的事情会有所保留，无论对方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仅此一点就让陈非凡心中很是受用。

    看来老子看中的果然不是一般的寻常人物啊，陈非凡心中暗赞。

    “同盟会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我只想知道员外对于强行同官府对抗的后果考虑清楚没有？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战火开启，这个繁华城镇必将成为一堆废墟，不说你们的经济损失会有多么巨大，就是那刀剑不长眼而造成的死伤恐怕就是让人难以想象。”陈非凡提出自己的担忧。

    刘思裕长时间的陷入沉默，良久才嗓音干干的说道：“这些我们不是没有相过，可是有句话叫做逼上梁山，我们正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会走上这谁也不愿走的路。为了维护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只能选择同他们进行殊死搏斗。陈团领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已经做出的决定那是肯定不会轻易改变。只能让陈团领失望了。”

    “好！”陈非凡拍案而起，赞叹道：“刘员外果然是个汉子，能够为了维护乡亲们的利益而毅然挺身而出，实在是让人敬佩！”

    刘思裕被陈非凡这前后不一的态度给惊着了，这究竟是怎么一个回事？

    陈非凡苦笑不已。

    在前来会见这刘思裕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如何既能完成上面交代的任何，又能妥善规劝好起事的乡民。

    虽然不知道钦州此次的民变究竟是以什么结局而告终，可是有一条陈非凡却是心知肚明，至少在辛亥革命没有爆发之前，貌似还没有什么暴动或者是农民起义有过成功的例子。

    从宋安枢口中得知，两广总督府那边其实早就已经是磨刀霍霍，据说已经有大批战斗力强横的军队已经在往钦州这边调集，其中不乏带有火炮长枪之类的犀利武器。

    进入那彭镇不过随便一瞥，陈非凡就已经对于起事乡民的整体实力有了基本判断，凭借这些几乎全部都是长矛大刀以及棍棒的他们，想要对抗那相比之下算是武装到牙齿的官兵来看，这结果简直是一望即知让人胆战心惊。

    纵使陈非凡这个见惯了生死和血腥的硬汉，当他看到那些为了自己利益而奋起反抗的乡民即将面临生死抉择，这一刻他也是心中不忍，难以就此坐视不理。

    陈非凡数月以来同钦州官场接触以来，已经对于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给摸的清清楚楚。就算后世影视剧将这个日益落寞腐败的满清朝廷给描绘的不堪，可是让那些几乎手无寸铁的乡民与之强硬对抗，那显然不啻于拿鸡蛋碰石头。

    如果说陈非凡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秉承的都是顺势而为的思路话，那么看到眼前这些朴实而善良的人们即将面对那拥有现代化武器的官兵镇压，他真的感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在陈非凡看来，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的做法那是非常不聪明的做法，所以在了解到包括道台王瑚等钦州最高行政官员内心深处也不想将事情给彻底闹大后，他就有意想来真正劝和。

    现在的钦州局面很是微妙，钦州当地官员因为各种利害关系未必真的是想全力武装解决，据说两广总督新上任的周馥也是有着同样类似的心思，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变得其实不是完全那么糟糕。

    虽然官府这边现在是一手硬一手软两手同时不放松的格局，可是对于那些在陈非凡看来完全没有同官府有什么抗衡力量的乡民来说，现在其实也完全有着全身而退的机会。

    见惯后世那种斗争中妥协或者是妥协中斗争的陈非凡，对于在斗争中暂时的退让完全没有负担。在他看来，乡民之所以发生民变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糖捐过于沉重，那么当现在的官府已经有意妥协的时候，如果不乘着这个天赐良机给对方一个台阶下，非把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那才真是让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