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教书先生
漆黑的城墙上依稀残留着火烬的痕迹,那曾经在九州极为辉煌的皇城留予世人的,也仅仅只有烧得焦黑的城墙。 大夏王朝下那漆黑的城墙还是那般巍峨壮阔,即便城中已无任何生机,废墟一片。但那曾经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辉煌宫殿,好似在告诉世人,大夏曾经辉煌过。 大夏覆灭了。 一夜之间,九州再无大夏。 一夜之间,这占尽山河无数,风光无限的九州鼎盛王朝不复存在。 弹指间,大夏灰飞烟灭。那曾在九州拥有赫赫威名的辉煌皇城,刹那便沦为废墟,化作湮灭在滚滚沙尘之下的废墟鬼城。 而那登基不久的夏王夏离亦被仙人赐死,尸骨无存。这个在天下江湖下被寄予厚望的君王与他的王朝那般,风光之后便化作尘埃,消散无踪。 时间依旧流逝,但无论如何,这片天地的主宰依旧从未改变。即便是九州鼎盛王朝的天子,也无法逆其虎须,撼动分毫。 仙与凡,终究是鸿沟之别。 传闻这天下武道有望拔得头筹的大夏天子公然挑衅仙人,狂妄自负,自认为能拂其虎须。结果仙人一怒,只出一剑,便是将夏王斩落凡间,尸骨无存。 自古仙威便不可违逆,即便夏离身死道消,仙人亦是怒其不自量力,挑衅仙威,焚尽大夏皇城,寸草不生,警示世人。 繁荣昌盛的皇城内生机全无,满城荒芜,寸草不生。 大夏湮灭,夏王身死道消,在这看似平静的天地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而这天地主宰,仙人仅仅淡漠一句, “逆贼当诛。” 时光依旧往前推进,夏王朝与夏离终究亦是生活中的一个茶余饭后谈论的片段罢了。时过境迁,夏王朝和夏离也逐渐在人们记忆片段中淡忘。 天元十年,大夏宣告覆灭。 从此九州再无大夏,天下江湖再无夏离。 ———————— 入夏时分,凉雨渐少,天气变得燥热起来。 沦为废墟的皇城荒无人烟,便连韧劲十足的青青小草也在这场大火上化作烟烬,无法重生。常理说来,沦作鬼城的皇都应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生机。在这天下,无人能忤逆仙人,挑衅其威严。 但废石砂砾之中一道身影朦胧若现,沙尘中一袭白衣长裙,即便只是背影,气质也是出尘至极。 秀发散落肩前,容颜倾城,美而不媚,如青莲自我芬芳,淡泊飘然。只是如今清淡标致的脸却沾染了几分死气,容颜憔悴,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rou那般失去生气,充其量也只是个绝美的雕塑,失去了灵动秀气。 沙尘之中的她神态失落,拖着柔弱的身躯一步又一步,没有目的地往前行走。鬼城中的她好似一具失去魂魄的干尸,在这城中绕了一圈又一圈。 夜幕浸染了半边的天空,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容颜倾城的女子依旧还在鬼城之中行走,只是如今那憔悴的容颜多了几分焦急,那惨白的双眸如今变得通红,柔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许久许久,她在一处干涸皲裂的凹地停了下来,抬眼望去,残垣断壁,廊前那三两柳树早已被焚得焦黑,视线没来由地变得模糊起来。 女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绝美的容颜下泪珠奔流而下。 那年的他身披战甲,她笑靥如花。 那年清风吹拂,柳树荫下两人谈天说地,池中荷莲随笑声摇曳。 “你说你最爱我的两个酒窝,你说若你可证大道要娶我为妻,你说要我做大夏第一皇后。我笑靥如花,心中却悲哀至极,生来命途却又不由我,你我身份不同,只能恨其无缘!那年走后,我以为可以与你相忘江湖,记忆中再也没有你的桃花眸。” “那一天,你龙袍加身,斩我一缕青丝,了却情丝,与我恩断义绝。我以为与你恩断义绝,便能救你性命,我以为我与你割断联系,父亲便再不会迁怒于你。” “我以为,一切只是我以为!若是这样,当初我们何必又要相遇?!” 女子泪声嘶哑,脸色惨白的她泪如奔流,那袭白衣早已被沙尘染得枯黄,她在廊中蹲下,嚎啕大哭,如同失去至亲的孩子那般,无助,不知如何。 刹那,她捂住嘴唇,双眼呆滞地望着张开的掌心,掌心处鲜血刺眼地猩红。 身前,满池尽是枯涸致死的荷莲。 荷莲,垂柳,依旧还在。 只是,那个心中的人,再已不在了。 ———————— 清溪流淌的尽头处有一桃花林,林中村庄错落坐立。黄昏时分,沃野炊烟袅袅,或有人下田耕作,或有人骑牛开垦,或有人黄昏下休憩养生。村庄中各人怡然自乐,心情愉悦。 清溪将村庄与尘俗隔绝开来,桃花林中桃花绽开,只是如此美景甚少有人知道。错落坐立的村庄与世无争,而清溪更是在九州极为偏僻之处,鲜有生气,别说游人旅客,便连动物足迹也少有许多。 桃花林村庄中孩童许多,各门各户的孩童每当空闲时候,便一起在田野中追逐嬉闹。而男人在田中耕作开垦,妇人在余晖映照的溪边缝补衣服,村内人们悠然自在,自得其乐。 村头处有几株残枯老树,枯藤环绕。而老树旁有一座小房子,小房古旧却又不破落,房子每日也有妇人将其擦得十分新亮。小房有一扇窗门,推开窗门,窗边摆放着些许书籍,但许多都是残缺页章。 虽说村里人自给自足,与世隔绝,但仍旧有许多村内之人要出门”见识闯荡”,天下事江湖事也从这些外出而归的人口中相传开来。虽说村中人笔墨甚少,没有太多学识道理,但远见推算还算牵强凑合。他们都知道桃花林内虽落英缤纷,芳草鲜美,但桃花林外世界更是广阔无垠,包罗万象,所以他们都希望村中孩儿能出闯荡一番,取得功名,衣锦还乡。 村中人念旧,但却不太守旧。虽然村里文化不高,更多人更是目不识丁,只能耕田种作,但出外闯荡而归的粗糙汉子都深谙一个道理,只有认字读书,才有机会改变命运。年轻人总得去外面考取功名,赚取名利,成就一番事业。更有人希望村内出个大文豪才子,熟读经文诗书,被王朝书院一眼相中,成就名声,荣归故里。 世间什么最是让人艳羡? 是才子,是武者。学武讲究天赋,讲究时机年龄,更讲究机遇。这穷乡僻壤处又如何能遇见真神?对于武道,他们本就没痴心妄想。但做不成那潇洒佩剑的大侠,还不能做那熟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书生?所以,每次出外闯荡游历做工,粗糙汉子总会花上几钱银子买上几本书籍道理,带回家来让村中小孩看上几眼。若有人能认得个别生字,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能认字那就说明有做大官的天赋,那可是得好好培养,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荣华富贵,村中同享同乐。 只是,他们这些大汉,耕作丰收只能自给自足,无法有多余的钱聘请先生为这些孩童讲课。曾经,他们也试过邀请先生来村庄为这些将来的希望讲课传道。悲哀的是,那些先生却嫌弃地很,从不以传道授业为己任,没有富贵银两,根本留不住这些才子先生。连特意宰好的美味鲜rou也留不住他们,只能连连叹气,哀其命也。
放在以往,这些孩儿会被村里大汉逐个逐个扯着耳朵丢进村头那每天都被妇人擦拭变得新亮的旧房子里,乖乖地将窗边的残缺书籍逐本逐本看个通透,哪怕看懂一个字也能让村里人热血沸腾,感觉此子能成气候。 但往往有些识字的小孩及冠之后便离开家乡,出门游历,那些曾经被当作希望的孩子也没有衣锦还乡,也不知道是抑郁不得志还是客死异乡还是不想荣归故里。 但如今盼了那么多年头终于也盼到了希望,或许是天上神仙眷顾,不久前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误入小村,而村里人豪爽待客的性格便是将这历史首位闯入小村的年轻人奉上好酒好菜,热情招待。而这位年轻人被热情招待几天,似乎过意不去,某日无意在小村中晃荡几圈,便是发现窗边那些残缺书籍。 而他看到满村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识字的却是寥寥无几,便是提起要教这些孩子认字读书的想法。此话一出,全村人那可是欣喜若狂,便差敲锣打鼓鸣放鞭炮了。当然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庆贺一番,全村人摆上大围席,晚间在篝火旁表示谢意,也算是一个比较盛大的仪式了。 自此之后,每日的早晨,村头处便会传来孩子咿呀奶气地读书声,而这时候村中男人耕作地更加卖力,妇人更是织些新衣裳给这位先生送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早晨的房子中,阳光初升而起,这位教书先生便会拿起残缺的书本为孩子读上一遍又一遍,将简单的生字诗词刻在木板上,让孩子们熟悉谨记。而孩子们也会跟着先生,认真地将木板上的诗句反复朗诵。 “先生,这句诗歌是什么意思?” 木椅上一位稚嫩的小孩歪头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向先生提出问题,但也是他想知道诗中深意。因为,他从先生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的情绪变化。 教书先生顿了顿,脸色温柔地说道: “这句诗歌大概意思便是说想我当年披甲出征的时候,杨柳依依,随轻风拂动。如今在我回家的路途上,却是雨雪纷飞。讲述的是对亲人,对家乡,对过往的思念追忆之情。” “那先生是不是在思念亲人,在思念家乡呀?”, “为什么这样说?”,先生错愕愣神,抬头问道。 “因为先生朗诵这句诗歌的时候,脸上总会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神情。先生教过我睹物思人,那我想先生肯定是看到了这句诗歌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是不是在思念某人,是不是在思念家乡。”,小孩神情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学以致用,不错不错。” 教书先生突然开声笑了,笑声朗朗,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洒在先生的脸上。 先生眼神微微眯起,望向窗外的阳光,笑意醇厚。 阳光打在脸上,先生眼中的黯然被放大几分,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如今却是微微垂下。 看来,先生真的是思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