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帮你讨个公道
天元年，寒冬时节，大漠再一次飘起雪花。这一日，以飞龙城为据地，大漠飞龙王举刀造反，其余两位亲王振臂相应。飞龙王以“风雪再起，大漠妖女”为根据，为了拨乱反正，为了延续大漠国运，请求天子赐死妖女，让出皇位。千年难遇雪的大漠在天子掌权时连遇两次飘雪，皆是因为大漠妖女。 妖女两次问世，出世入世，大漠皆纷飞飘雪。极北之地，常年风沙掩面，荒漠中又何来风雪。天降异象，必为灾祸，出世入世便搅起风雪，而现今大漠国运衰败，人才凋零，这更能说明妖女更是在冥冥中影响大漠国运。真的是应验了大国师那番推算，若不杀妖女，大漠江山岌岌可危，气数衰落。 谋逆消息如风沙般席卷了整个大漠，整个大漠人心惶惶，但那深居在大漠最深处的天子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态，任由事态发展。 窗前窗外世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窗内房中却依旧安稳平静。黄沙掩面的大漠深处，却是有一处山水洞天。夏离已经在这里休养将近一个多月，每日依旧枯燥无味地做同一件事，养气。 何谓养气？书生意气为气，浩然正气亦为气。杀气，戾气，怨气同为气。夏离养的便是杀气，便是怨气，也是书生气，浩然气，道无分正邪，那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攒下的书生气已经挥霍而尽，若是再次熟读诗书，以儒释道三家经典名言来提升感悟，滋养书生气，效果也不明显。儒释道，三门，皆有飞仙之人。三道皆是大道，便连三门旗下的得道大师也不敢说自己悟透法理，明悟世间，更何况夏离？并不是夏离不想继续以这儒释道三门来滋养书生气，只是那大半年的时光，夏离对于三道的感悟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难以突破桎梏，即便再悟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而如今的夏离虽说是养气，却是以奇招走棋，养意气，以恨意，不平意，杀气来感悟天地，以偏门证道。修为这回事，正如夏离所说，如今是干旱大地中的一株幼苗，需要浇灌，滋养，如今多了夏清霜这一分变数，前路看似也明朗了几分。 夏离赤裸的半身上新伤已经痊愈，这一个月也是多亏了夏清霜不定时的血液滋养。虽说每服一次，效果便会递减一分，但依旧还是对夏离身体大有裨益，特别是体内肺腑经脉，好似特别喜好夏清霜的血液，即便筋脉将近全废，四分五裂，但这血液却是可以勉强将经脉续接，包裹在内。即便还是很难恢复，但相比以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至少，能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和别人以命换命。 如今的夏离棱角越发分明，那醉人的眸子却是更加狭长，隐隐带着锋芒。气质也发生了某些难以言喻的改变，若说夏离先前如江海汪洋，只有在狂风暴雨时才会掀起惊涛骇浪，如今的他更像是那不出鞘的冰冷长剑，不时地散发一股凛冽的寒意。冰冷，无情。 夏清霜坐在书桌旁细细看着这静坐的床上这个年轻男人，清冷的眸子中多是好奇，这个叫无归的英俊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及冠之年，能以将近废人之身吓退两个武道大师，而如今身上气质更似入世冷剑，锋利无情。这一个月来，她只是偶尔将调理身体和自己的血液稀释融合，换作疗伤药帮助夏离，夏离从前那苍白的脸色如今也是变得稍微有些血色。 “长剑仙人。”，盘坐在床上的夏离微微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睛中全是阴沉，冰冷，那赤裸的身上溢出疯狂的杀意，如狂风，如冷雨。夏离握了握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路还很长，夏离知道，夏离明白，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他在仙人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只要一个眼神，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抹杀夏离。当务之急，还是先调理好身体，修为恢复的同时，悟道感悟，然后再和长剑仙人决一生死。夏离低头缓缓扫了那条从左肩蔓延到腰部的狰狞伤疤，无论身体如何恢复，这条伤疤依旧还是狰狞地存在夏离的身上。夏离低头冷笑，“长剑仙人，你没想到我还能在你手上活了下来。等我能够成功正道，我就一刀宰了你个老狗。如果还是打不过你，那就再死一次，反正我现在就是个已死之人，我也不在乎。” 只是，每一次他恨意滔天的时候，眼眸总是会带着一丝黯然伤感，怀念，疼惜，眼中尽是复杂。 那一个脸上带着两个梨涡的小乞儿，现在过地如何？ 夏离神色起伏夏清霜看在眼中，将近一月的时光，这种复杂的脸色已经多次出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夏清霜其实很想开口细问，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黯然，恨意，却又怀缅的神情会复杂交替在他的脸上。但是她不敢问，她害怕，她怕她愈发想去了解夏离，就会陷入一个无底黑洞，对他产生莫名的情愫和依赖。她不想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牵引，也不想去喜欢一个人。 活着，很累，累地她对明天早已没有希望。她的世界，只有复仇，只有交易。曾为皓月楼头牌的她很明白，为什么那些达官权贵，风流士子对她竞相追逐，表达那绵长不绝的炽热爱意。绝大原因并不是因为她那冠绝大漠的美人相貌，只是人的劣根性罢了。或多或少，也许有人爱其容颜，爱其气质，爱其身材。但大多数却是因为人的劣根性，对于一样欢喜美好的东西，人人都渴望拥有，渴望得到，那到手之后的快感和虚荣感能够让他们无比满足。男子爱美人，女子爱英雄。但夏清霜却不喜欢所爱之人是英雄，英雄，活着，太累了，她也不想她的男人活着太累。她也不希望她在某一天会遇到自己心仪的男人，她不想满怀期待地活着，再满怀失望地死去，她害怕，她得到，却不能拥有，拥有，却不能永恒。 “飞龙王起兵谋反，其余两王相互呼应，以大漠国运为缘由，迫挟天子退位。”，夏青霜望着神色趋于平静的夏离，开声说道。 “飞龙王终于按捺不住，当了那么久的老实人觉得不过瘾，要弄个皇帝当当？”，夏离扭了扭头，活动了下身子。“不用想，那国运原因肯定是因为你，而且这三王是不是要天子退位，同时也要将你赐死？” 夏清霜点点头，神色平淡，沉默无言。只是夏离知道，她越是沉默，心里便是越不好受。人难过的时候，话总想藏在心里，连辩解也懒得，没有人能懂这种与生俱来的悲哀，你不是我，又如何能懂我的痛苦？这跟悟道是同一个道理，路总得要自己走，喜怒哀乐，世间百态，都是属于自己的。世间最懂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夏离抬起头，问她：“你想怎么做？” “我能如何？”，夏清霜脸色清淡，秀眉轻蹙，摇了摇头。“亲王府一战耗费了你太多的体力和修为。我这个不懂武道的弱女子也明白那一战你的伤有多重。那一晚的你身上那一身白袍几近全部染血，你的脸已经苍白地再无血色。是我一路搀扶你来到这里，才勉强能够活下来。那时候的我太过异想天开，和你做起了交易，以命换命。我曾经也想过，用我们两个的命去换他们两个的命，但是这样很不值得，即便换了，我娘，我，依旧还是落得遗臭万年的名声，无法改变根本。我谈不上有多善良，我先前也想过利用你，心里也是抱着一丝希望，看你能不能够帮我改变时局。即便牺牲掉你，我也在所不惜。你说的对，我这种人眼光还是太狭隘了，我辛苦隐藏的武意和那微末气机对于你们这些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一晚，其实你可以扔下我，一走了之，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交易关系，但你却为了我将所有保命手段都施展出来，只是为了带我这个拖油瓶离开。我就知道，做人还是得对得起自己的心意，否则，即便我正名了，我依旧心有不安，做人，可以对不起别人，可以对不起天地，但唯独要对得起自己，问心无愧。现在我还欠你一条命，所以，你问我如何，我只想你休养好身体，你活着，那就够了。” “至于他们，我已经不再去想了。你说的对，活着就好了，名声不名声，又有什么所谓？做一个被世人忘记讨厌的人，也挺好。至少，可以安静地生存下来。” “我的命依旧还是你的，但你的命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出现任何的问题。” 夏清霜美艳的脸上依旧平静，但语气诚恳。夏离默不作声，下床走去夏清霜霜面前，探出右手，轻轻按在那柔嫩的脸庞上。 “你做什么？”，夏清霜脸色俏红一片，心中清池更是泛起了圈圈涟漪。 ”没生病啊。”，夏离收回右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傻笑道： “既然没毛病就别说什么矫情话，这些对不起你和你娘亲的人，我就帮你一个一个地宰了。” “这个公道，还是得帮你讨一讨的。” “刚刚那一下肌肤之亲，就当是付给我的报酬了。” 天元年，霜雪冷冬，大漠公主再次入世。 这一日，风雪骤停，寒冰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