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再陪我上一次香(万字大更)
白发刀客坐在悬崖已经足足三天了。 自抽刀证得圆满后,白发刀客便是坐在白发墓碑前默不作声,这圆满的一刀已经来地太迟了。 她再也看不到他的刀,他也再看不见她的笑,神仙眷侣,如今却阴阳两隔,再也无缘。 白发刀客擦了擦墓碑,嘶声道: “我走了。” “四十年后再入世,你不在了,我才知道我握刀不为江湖,不为天下第一,只为你。” “男人啊,总是好强,把面子看地比性命还要重要,却让你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天下第二又怎么会有天下第一好呢?也就只有你这个认死理的姑娘觉得我好了,就算我是天下第二百,你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你无悔,我聂某人却是悔地很。恍惚一瞬,便已是四十年了。若有机会,我会再和魔帝一战,帮你夺回那个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聂书之妻,那瞧着是不是比谁都要威风?你笑地不就比谁都要开心吗?好了,不和你唠叨了,新收了个徒弟,以后就让他把我葬在这里,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白发刀客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缺角的墓碑,深吸一口气后头也不回地便下山了。 白发刀客在悬崖坐了多久,夏离便是在山下等了多久,这些天,夏离和村里人合力将那先前被师傅劈烂的房舍重新堆砌了起来,即便师傅不说,夏离知道师傅下山后也会这样做,如今夏离两人坐在房中,那股让师傅足足铭记了四十年的香味,即便房舍重修,也依旧弥漫在半空之中。夏离叹息一声,心中有些莫名烦躁起来,总有一道身影在心里挥之不散。夏离嗤笑道:“都一剑刺死你了,你还不肯死心。” 门外有人轻轻推门,白发刀客已经下山了。 白发刀客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轻轻坐在桌边,倒了一壶水。到了他这个层次,三天不吃不喝并不算地上什么,寻常道教有龟息闭气之术,将自己封存起来,视作养生,也有佛门苦行僧数十年不吃不喝,证得大道。白发刀客喝了一口水,抬头扫了眼双眸低垂的夏离,有点意外,开声道:“小子修为又是上升了一截?” 夏离抬起头点点头,轻声道:“看到师傅在悬崖上用刀证道,脑海便是无数片段浮现而来,突然修为就上来了。” “还真是个怪胎。”,白发刀客嘀咕一声,“如果现在让你和单屠雄打,你有机会立于不败之地,至于赢不赢得了,不好说。” 夏离点点头,脸色变地很小心,连声音也是缩小了数倍,轻轻道:“那师傅,那师娘...” 白发刀客摇了摇头,沙声道: “就让她安静在这里吧,再回巅峰后我迟早要和魔帝一战,如果输了,你就把我和她葬在一起。” “白发魔帝真的那么强吗?强地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连师父都没有把握?” “强,很强,二十五岁时我就打不过他,即便现在重回巅峰,也难说地很。毕竟这些年心境修为落下太多,而他一年比一年稳固,不过生死一战,谁赢谁输,现在还难说。”,白发刀客摇了摇头,”走吧,也不打扰她了,以后还会再见的。” 一句再相见,却让夏离万般滋味涌在心头。再相见,恐怕是已捧作一杯黄土了吧。 白发刀客看着脸色不太对劲的夏离,也不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站在村庄前,白发刀客回头再望了一眼,喃喃道: “这座在天险长河黄昏时会升起一缕炊烟飘散的村庄,的确是个适合终老的地方啊。” 出了山,三人再次登上了船,那位早已在船上等候几日的船夫点点头,也不说话,再次开起了大船。 天险长河横贯八百里长峡,即便是越过先前那窄不过数十丈水势湍急之地,也不过只是走了一半罢了。 天下版图东南一带,长河以北后,曾经战国时代的十国之君便是在这一地败亡。十国之君是继春秋大帝之后能将大半个天下收拢在掌心中的一代枭雄,即便一统天下还未能完全实现,但至少天下大半个版图亦是握在了手中,但可惜这位仅仅而立之年的一代枭雄未能像春秋大帝那般完成宏图霸业,在登上仙佛山峰顶后却已经被人一剑刺死,掉落深渊之中。而刺死他的那位更是陪伴他为他立下无数战功的大将军,而这位功勋可与那位战国杀神相比较也丝毫不逊色的封国大将军也是随之一跳落入悬崖,陪着这位十国之君一同殉葬在万丈深渊中。自此之后,这座仙佛山从此之后再也无国君前来参拜,这座曾经被前人称为为称帝山的仙山自此沦作了废山,没有人烟,没有香火,没有生机。连同那建立在山腰间的佛寺也是逐渐荒芜破败不堪,这座在八百里长峡中的称帝山已经逐渐被世人所淡忘,直到现在天下复兴,无数王朝鼎盛繁荣,才有旧时之人记起这座称帝山,甚至还有如今还会有一些小国君王捐赠些香火,重修这座寺庙。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听说过这座被传说登山可封帝的大山。便连夏离这位亡国之君也不曾听说过天下东南,长河以北有这一座封帝山。 向来历史总是被掩盖在时间的尘埃下,战国时代至今已是足足六百年,即便是能一统十国的十国之君,如今又有哪些人能够记得住?曾经这位被传为江湖最有潜质的大夏君王,不过半余年时间也是被世人忘地彻彻底底,更别谈百年之前,春秋之前了。 横渡百里水路后,大船又一次地停靠在岸边,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本应该是满山青翠的绿林却是变得枯黄一片。巍峨万丈的高山一眼望去,尽是枯黄。如今已是大雪之时,但这飘飞的漫天大雪却不能盖不住满山的枯黄孤寂之色,那白雪皑皑的大地上,都是枯黄的落叶,山腰间,传来微弱的敲钟声响,钟声如泛起的涟漪那般,一圈又一圈朝外扩散,越是在外,波纹便会变地越淡,钟声也是愈发微弱。 下了船后,夏离踩在铺盖白雪的大地上,顿时感到有一股渗入心脾的凉意,这边的大雪可比那头要冷的多。夏离缩了缩身子,转头望了身旁的白发刀客一眼,师傅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大船横渡一天,师傅也是在船内闭目了整整一天,直到自己提出要在这里下船,他才睁了睁眼。夏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极远处便是看到连绵群山中的这座枯黄的大山,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便是要停船登山拜佛。 白发刀客撇了夏离一眼,嘶哑道:“小子,怎么突然要在这里登山。” 夏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脱口而出便是要登山拜佛。” 白发刀客撇了一眼夏离,点点头,并没有深究,嘶哑道:“那就登山看看吧。” 山脚下已经铺落用青石锻造而成的平坦石梯,一层接一层直通枯山之上。夏离几人登梯足足攀爬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山腰之间。山腰之间那座寺庙门前堆满了积雪落叶,应是满山青翠围绕的古庙如今却是孤苦无依。枯枝落叶的包围下,这座曾经被许多君王参拜的古庙已经是破败不堪了,那先前在山脚下听闻的钟声早已经是消失不见。 夏离看了一眼这个寺庙,从未来过这里的他却有一种朦胧的熟悉感。夏离朝庙门走去,靠近庙门时,突然间脑海传来一阵无比疼痛的撕裂感,一个个模糊的片段瞬间从他脑中如一道道惊雷落下!额头涔满冷汗,冷汗滑落双眼,那模糊的双眼中看到了无数片段。夏离看到了曾经有一位刺绣着纯金九爪龙袍的君王,在这里敲钟参拜。画面中的古庙却不是如今这般破败不堪,视线中那座寺庙极其奢侈,无数香火供奉,寺里僧人许多。那位参拜上香的君王旁,还有一位绝美的女子,眉心间有一抹朱砂红,君王静静站在香炉前,深情地凝望着身旁的女子,笑意醇厚。上过香后,两人便直上仙佛山峰顶,而如今那位身披纯金九爪龙袍的君王站在峰顶,右手举剑,直刺云空! 瞬间!大地在他脚下匍匐,苍天为之颤抖,他高举长剑,冷声道:“千秋万载,唯我一帝!” 只是刹那,夏离脑海中便是如同掀起惊涛骇浪,难受至极,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脑袋,冷汗从他额头不停滴落。跪在寺庙前的他,脑中又有一幅不一样的画面,曾经的那一位十国之君,一身紫金龙袍,头戴皇冠,和他最信任的兄弟,为他立下无数战功的封国大将军一同上仙佛山参拜,那位在庙门前连续鞠躬三次的十国之君,拜佛上香后,两人也是一样登上了仙佛山峰顶。在天地之间,这位十国之君摘下皇冠,看着天朗气清的万里云空,开声道:“单征,你说我能不能像五百年前那位春秋大帝那般,一统天下,唯我独尊?” 那位封国大将军脸色平静,看着脚底下的万丈深渊,却是摇了摇头:“不能。” “为何?”,这位十国之君脸色疑惑,转头望着身旁平静如水的封国大将军。 这位封国大将军只是摇了摇头,冷漠道:“十国之君已是陛下之极,若再想一统江山,那便要看天地时运。” “朕乃天命所归,又何来天地时运之说?”,这位十国之君冷笑一声,身旁封国大将军依旧神色淡漠,冷淡道:“陛下是想一统天下,成为第二个春秋大帝?” 十国之君点点头,神色平静道:“谁不想做那天地霸主,自古封王每一个君王都想成为如春秋大帝那般的男人,手握整个天下,更是令天地匍匐在他脚下,俯瞰苍生。若无一统天下的志气,又为何成王,又何必称王?但即便称王,每一位君王都不敢封帝,因为害怕被世人耻笑,所以天下不统一,无人敢自封为帝。” 这位名为单征的封国大将军点点头,说道:“五百年以来,天地无数载春秋,依旧还是四分五裂,群雄割据的状态,直到如今战国时代,亦是如此,陛下能一统十国,已经是惊世之举了。那位春秋大帝天地唯此一个,无人可以取代,恕臣直言,陛下亦不可能做到此事。” 十国之君冷笑,仰望天际,淡漠道:“如果朕一定要做到呢?” “那便只能以这个时代的气数去博取这一个帝位了。” 单征脸色淡漠,但战甲下的长剑已经脱鞘而出,他手握重剑,冷漠道:“若陛下真的想做一回春秋大帝,我单征不介意当一回罪人。” 十国之君脸色一滞,沉声道:“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成为春秋大帝,获得永生吗?” 单征点点头,默不作声。 十国之君突然朗声大笑:“用这个天下气数换一个千古一帝,这笔买卖值得很啊!” 说罢,十国之君瞬间夺过单征手中长剑,自刎,跳落深渊。随后,单征也是随他一起跳落万丈悬崖。 十国之君死后,战国时代再一次分裂而开,群雄裂地而起,各自封地为王。天下一分数十,数十王朝各自拥地为王,直至如今,亦是绵延了战国之后的这般格局,天下王朝数十,各自拥地为王,各自治理朝政,互不干涉。 从春秋至战国,再至当今,夏离脑海中的片段浮现而出,让他如被撕裂那般难受,更为奇异的是心间的八叶莲台好似脱离了控制那般,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夏离眼前一黑,便是昏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是半夜。夏离睁开双眼,头脑又是一片眩晕,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他坐起身来,脸色苍白地看着白发刀客和清霜两人。清霜神色担忧,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白发刀客脸色难得地有些沉重,哑声道:“小子,今日发生了什么?我看你修为气机体魄依旧如常人那般,按理说一切正常,但你怎么就突然昏死过去了?” 夏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喉头沙哑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走进庙门前,脑海中突然便是一阵撕裂,刹那间无数陌生的场景涌现在我的脑海当中,一幅幅画面从我脑海浮现,每出现一幅我的头脑便是撕裂万分,等这些陌生的画面放完了,我就突然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夏离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一口便是灌进嘴里。直到现在,那些画面还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白发刀客沙哑道,但手已经按在刀鞘上,若夏离再一次昏死过去前,他会瞬间出手,封住夏离的窍xue,强行让夏离清醒起来。 夏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淡道: “曾经这座寺庙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破败,香火更是无比旺盛,而一开始更是有一位君王和他的王后一同过来参拜,我看不清楚那位君王是什么模样,但我记得那个女子眉心间有一抹朱砂红。” “朱砂红?” 白发刀客皱起眼眉,在他二十五岁时,也没怎么听过这个天下有一位朱砂红的女子。 朱砂红,王后?皇后? 突然,白发刀客神色一惊,脸色有些讶异,嘶哑道:“小子,接着说。” 夏离点点头,又是开声道:“那位皇帝上完香后和那位女子登山了峰顶,我记得他举剑刺向天空,那一刻,天地颤抖,万物匍匐,还说了句千秋万载,唯我一帝。” 果然,白发刀客瞳孔一缩,那把冷月更是突然颤抖,脱鞘而出。白发刀客伸手按住刀柄,轻轻地拍打了冷月几下,冷月才变得安静下来。 白发刀客冷笑,脸色有些凝重,嘶哑道:“小子,你知道那位皇帝是谁吗?” 夏离却还是摇了摇头,神色疑惑。 “亏你还说是一国太子,整整千年,敢举剑刺天,又敢大逆不道地说出那千秋万载,唯我一帝之话的还能有谁?” “除了他,谁还敢自封为帝?” 夏离悚然一惊,头脑瞬间清醒,回过神的他压住了灼热的喉咙,嘶哑道:“千古一帝,大周天子,春秋大帝。” 白发刀客点点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夏离,啧啧道:“你还能梦见春秋大帝,难不成你是春秋大帝转世?” “瞧你也不像啊,天地霸气没有,修为没有,啥都没有,怎么就会是春秋大帝?” 夏离脸色尴尬,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师傅就别落井下石了,我也不知道为何走在庙门前,便会有这般的画面,而且离地庙门越近,我的心就越不平静,整个人更是躁动不安。” “小子还梦见了什么,再说来听听。”。白发刀客也不是没有把夏离当作大帝转生的想法,但眼前这小子虽说在练武方面还算地上不错,但若他是那位统一江河,将无数盖世英雄踩在脚下的千古一帝,他还是真的不信。但单单转生这一回事他却还是有点相信的。先前他遇到那一位仙人便是告诉他,修长生也不一定是永生,也可能是转生。封闭窍xue灵智记忆,再一次转生成人,某一个机缘巧合下,前世记忆便会恢复,那修为也会随记忆重现今生。但这种说法太过荒诞不经,他曾嗤笑道若是这样,那为何那位千古一帝,天地霸主没有转生再做千年霸主,而是选择吊死在太安大殿上。那位仙人听后神色一滞,摇了摇头,也是不再劝说,自行离去。但虽说如此,白发刀客却也还是相信有这一回事的,有些平凡的人,一夜之间顿悟大道,天下皆知。这不是转生是什么,他才不相信一世人能够顿悟成为世间高手,修道如此艰难,若能顿悟,那每个人都去打坐等顿悟飞升好了,又何必每日每夜苦思冥想,拼死拼活只为提升境界。 夏离叹了口气,揉了揉双眼,叹息道:“后面的事更加离谱,那位战国时代的十国之君也是出现了在我的脑海中,身旁还有一位名为单征的封国大将军。依旧还是在山顶上,但那位十国之君却是要再一统江山,像那春秋大帝那样做五百年之后的天地霸主。只是他身旁的将军却说他做不到,也不可能。” 白发刀客嗤笑道:“这位十国之君还真是痴人说梦,千年以前,虽说这位千古一帝背负千年骂名,坑杀子民,但他的丰功伟绩却比他的恶行要多地多。春秋之时,有多少英雄豪杰,谋士,文人士子,武夫,奇人全都是强中之强,传闻这位春秋大地一指可断汪洋,单凭这一句话,便足以证明一切。能够一统天下,谋略武力并重的千古一帝那么好当,你小子也可以去混个玩一玩了。” “统一了十国便以为能统一天下,也是愚昧。” 夏离苦笑,接着说道:“但后来更加荒诞,那位将军告诉十国之君,若真的想一统天下,那就要用这个时代的气数去换取帝位。最离谱的就是十国之君竟然还答应了,夺剑自刎而死,那位将军也是和他一同坠落深渊。” 白发刀客手中轻轻敲打着这把上古魔刀,这一刻,脸上却再也没有一丝不屑,他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语气有点沉重地说道: “小子,这个时代可能真的会变得动荡不安,天下一分数十这个格局也有可能将会被打破。更重要的是,这所谓的仙人可能也会匍匐在这个时代的霸主下。” “你的路,有些艰难啊。” ——————————————— 九州,大周王朝。 短短大半年时间,大周王朝一跃便是成为了九州最强大的王朝,而其余王朝隐隐有臣服的趋势。而这个滔天的功劳全都是要归功于那位国子监中的太子之师。大周太子殿下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在大周皇城长街角落作画十余年的穷酸年轻人能力竟然如此恐怖,以九州为棋局,大周则为棋子,单单一子朝前挪动数步,雷霆间,棋局中的其余棋子便是被吃地干干净净。大半年时间,大周便是吞噬了几个相邻的王国,数年前那灭亡的大夏已经被纳为大周的国土,而此刻,这位太子之师以二十万重兵出兵讨伐邻国,再以十万轻骑逼得东南两个小国不战而降,大半年时间,他将大周兵力尽数调动,大周国门大开,只有轻兵数千镇守,但无一人敢直捣黄龙,杀入大周王国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九州十余个王国如今将近大半被纳为大周版图,剩余几个国家不约而同联盟而起,为地便是怕大周逐个蚕食,到时候九州便不是九州,而是大周王朝了。 这个消息对九州其余王朝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但对于如今的大周天子来说,却是让他每日每夜都能笑地合不拢嘴,这位衣着穷酸的年轻人真的是有大神通之人,他这个天子都做不了的事情用半年有余的时光便是已经全部完成。大周能有今日如此格局,也全都依仗这位谋略战术当属今世之最的年轻国师了。而这位国师神色却更是平静,告诉他,太子殿下将会一统天下,结束这时代天下一分数十的局面。若放在先前,他又怎么会相信,最多把他当成入荐为仕的豪言壮语罢了,但如今他却无比深信,对于这位国师,已经到达近乎顶礼膜拜的地步。 只要他在,这个天下必定会是姓周的。 周王朝国子监中,那位地位水涨船高的书生依旧衣着寒酸,握住诗书,站在太子殿下身前,督促殿下学习。而此刻,那位年轻的太子殿下突然开声问道:“老师,为什么你这么厉害?” “在大半年能连赢六国,而且将兵马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那位衣着寒酸的年轻书生轻笑道:“这些国家本来就是陛下的,我只是帮陛下拿回来罢了。” “本来就是我的?老师你在胡言乱语吗?”,太子殿下抬起头来,脸色疑惑。 这位穷酸书生笑了笑,突然说道:“兵者。” “诡道也。”,太子殿下瞬间答道。 那位穷酸书生也是笑着点点头,说道:“行军打仗,当然是要扬长避短,避重就轻,我用大周重兵去攻打领国,是因为领国国力本来就是相差我们许多,但他们的轻兵比我们要强,我们便以硬碰硬,他们损失那必定比我们要多。而东南两国,地势太过狭隘,只能用轻骑出征。这些简单浅显的道理,陛下也是要知道的。”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开声道:“其实这些作为一个兵法家,钻研兵法的人都能明白。但手握数十万大军,能够将大军中的各个位置的兵力用好,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纸上谈兵,终究还是稍逊一筹的。”
穷酸书生眼前一亮,点头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我想要去带兵打仗,只有实战,才会是最能说明一切的。”,太子殿下站起身来,双目平视老师。 那位穷酸书生神色一愣,目光中却有激动,曾经的陛下年幼时也是这般模样的啊!但穷酸书生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陛下如今尚且年幼,而且一点武力都没有,若要带兵出征,只怕陛下难以服众,等到陛下练武之后再说吧。” “那也是。”,太子殿下坐下来,撇了撇嘴,“我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又说什么带兵出征呢。” 太子殿下双手托腮,脸色郁闷。 那位衣着寒酸的国师宽慰道:“总有一天,陛下便会文武双全,统一天下。” “若陛下练武,想拿什么武器?” “长剑。” “百年之前我也是用剑的。” 突然太子殿下双眼瞪大,脑海中似乎有无数记忆涌现而出,手中狼毫更是发起光来。 太子殿下握紧狼毫,语气冷淡道: “单征,你是在质疑我手无寸铁,不能领军打仗吗?” 这位太子殿下站起身来,手中狼毫在虚空连刺几笔。 瞬间! 穷酸书生身后的画板四分五裂。 这位穷酸书生双眸含泪,跪伏在地上,颤声道: “罪臣再一次拜见陛下。” 单征跪下的身躯紧紧颤抖,那望不见的脸庞,泪流满面。 —————————————— 埋葬千万冤魂的幽都城中,大殿墙头处有一人,倚在墙头处,悠闲饮酒。微醺的眼眸轻轻眯起,风流又醉人,身旁,有无数缕白气漂浮。 偶尔,他会将斛中美酒洒落大地,城中便会传出呜咽的欢鸣声,他也不理会,继续独坐墙头,饮他的美酒。 这位独坐帝位的千年一帝直至如今,也还没有随时间湮灭在过往,即便朝代年号更替无数,但他的眼中却只有春秋。 千年之前,我为春秋。千年之后,唯我一帝。 这位春秋大帝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壶,皱了皱眉,随手就把酒壶扔在了大地上。他看着满城的冤魂漂浮,也不作声,眼神迷离地看着城外,怔怔出神,脑中闪烁而过的却是那眉间有一抹朱砂红,身披薄纱的高挑女子。这位春秋大帝摇了摇头,笑了声: “千年之后,她又怎么会是她呢?” 飘雪了。 幽都鬼城中从不见光明的夜空如今却是纷纷洒洒地飘落点点白雪。平淡无奇的幽都如今却是因为点点白雪显得有些特别的韵味。 这位千古一帝极为罕见地缩了缩脖子,双手枕在脖颈后,眯着眼睛看着纷纷点点的小雪。 “原来外面已经是入冬了啊。” 他小声呢喃道,脑海中却又是浮现起那一日独闯幽都城的那位女子。 千年前,天下大定,他这位春秋大帝看着入冬飘起的白雪,突然想去曾经称帝的那座山上看一看,上一柱香。而那位脾性刚烈的妃子也要随他一同登上仙佛山,那时候的她,还是对他厌恶地很。之所以要和他登山,只是想为天下人祈福,为天下百姓苍生求得安稳罢了。他也不生气,带着她,两人便是攀登这座仙佛山。大帝登山,本应是重兵把守,只是因为他说她不喜欢,那就撤去护卫,两人轻装上山。上到山腰时便去佛寺上香。她一生信佛礼佛拜佛,相信佛能解救天下疾苦,但却唯独不相信他这位天地霸主有能力让世道安稳。 他想上香,却被她瞪了一眼,冷声道参拜上香要有参拜上香的礼数,冷哼一声挤开了他,在他面前脸色虔诚地点燃香火,轻轻弯腰三鞠躬后小心翼翼地将香火插入香炉之中。之后再点燃香火,又是瞪了他一眼,把香火递给了他,让他鞠躬上香。 他轻笑,他这位天地霸主,上不拜天,下不跪地,又有何人能让他鞠躬? 只是她小手轻轻按在他后背,一定要让他弯腰鞠躬。 他为了她,轻轻弯腰,上了香火。 她瞪着他,小脸微红,眉心那一抹朱砂红地似火般灼热。 他看着她,笑意醇厚,眼中满是爱意。 参拜完后,他登上峰顶,举起长剑,那一刹那,天地臣服,万物颤抖。 他说千秋万载,唯我一帝。她在身旁,嘴角微微翘起。 —————————————— 黄泉菩萨自出了幽都城,再回梵音古刹中,每日却是显得魂不守舍,好似丢了一魂一魄那般。每一日,脑海中都会有一个画面浮现而过,那位千年之前的天地霸主,笑意温柔地掠至她的身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她眉心之间。每每想到这一幕,她的俏脸便会变得火辣guntang起来。如今的她站在古刹前,那一抹身影却是在脑海如何都挥之不去。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嗔怒道: “菩萨春心大动,还爱上了一个千年干尸,不可理喻!” 随后黄泉菩萨坐在古刹前,手上的铃铛又是脱手飞出,她双手合十,口中梵音轻轻吟唱而出,静心凝神,头上铃铛轻轻作响。 “万般皆空,万般皆是梦...” 黄泉菩萨轻轻地吟唱,心境终于变得安宁清明。 只是一睁开眼,一位英俊风流双眸醉人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前,轻声道:“陪我去一趟地方。” 她脸色愕然苍白眼眸深处竟然还有一丝欣喜,还没反应过来,这位男子袖袍一挥,两人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 匆匆地上了一柱香,夏离三人便是下了山,再一次登上了大船上。 站在船头,夏离脸色复杂地看着这座已满是枯黄的群山,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白发刀客撇了夏离,冷笑道:“怎么,真的以为自己是春秋大帝转世?不用练武,也能一统天下?” 夏离摇了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枯山,轻声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为什么在最后上香的时候也是会有难以言喻的感觉。刚刚上香的时候,明明身边就只有你们,我却感觉有人在推了我一把,让我弯腰上香。而且山顶上总有什么吸引着我,让我要登上山顶看一看。” “不过算了,可能是错觉吧,我也不可能是那春秋大帝,我也不想做那春秋大帝,我只是我,没人能取代我。” 白发刀客点点头,嘶哑道:“这些光怪陆离的事见怪也就不怪了,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已经足足五天没有练刀了吧?” 白发刀客右手按在刀鞘,撇了夏离一眼冷冷笑道。 夏离脸色尴尬,正欲说话,白发刀客一脚踹了过去,骂道: “还不滚去练刀,就算你是春秋大帝,老子也敢一刀劈了你。” 夏离连滚带爬急急忙忙地跑去船头练刀,嘴角,掀起了一丝笑容。 ———————————— “春秋大帝,你要带我去哪里?!” 黄泉菩萨怒喝一声,身形却被紧紧束缚动弹不得。先前这位英俊男子便就是那位静靠在墙头喝酒的千古一帝了,只是此刻他脸色柔和,笑道: “去了你便知道了。” 一步,便是跨越万里。 任是黄泉菩萨,也是目瞪口呆,转眼间,他们便是落在了一座已经满是枯树的大山下。 春秋大帝微微皱了皱眉,喃喃道:“如今都变成这样了啊。” “你来过?”,黄泉菩萨脸色疑惑,扫了一眼四周环境,眼中陌生地很,心中却好似有那么点熟悉。 春秋大帝笑了笑,不出声,直接攀上了石梯,黄泉菩萨脸色疑惑,但也是随他上了石梯,跟在他的后面。 足足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了山腰处,黄泉菩萨抬眼看去,眼前有一座古庙,已经是残破不堪,庙门前有一巨大的香炉。 春秋大帝沉默不语,站在原地。 黄泉菩萨却上了去,身为佛门中人,遇到佛寺必然会虔诚参拜上香。她也不说话,轻轻地拾起那在地上已经满是灰尘的香火,轻轻一弹,三根香火便是点燃起来,黄泉菩萨站在香炉前,轻轻弯腰,参拜上香。 春秋大帝脸色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却是有些许笑容,喃喃道:“还真是熟悉的一幕。” 春秋大帝缓缓走到她的身旁,看着那新插上去的三根香火,面无表情。 此时,黄泉菩萨却又是拾起了三根,递给了春秋大帝,撇了撇嘴,说道: “就算你是千古一帝,有些规矩还是得遵守的。” “参拜上香吧。” 春秋大帝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去接那三根香。黄泉菩萨瞪了他一眼,说道:“快点上香!” 春秋大帝依旧不动。 只是下一刻,黄泉菩萨做了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她走向春秋大帝身前,为他点燃香火,塞在他的手中,狠狠地推了一把春秋大帝。 背对着黄泉菩萨的春秋大帝突然笑了,微微弯腰,把香插在香炉之中。 黄泉菩萨脸色虔诚,双手合十。 春秋大帝站在身旁,笑意醇厚,一如千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