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只有一剑(大更)
世间万千大道,殊途同归。 若到了襄州练剑圣地,不来剑峭壁上望上一望,便不算是真正来过襄州。 这位名为赵亮的大将军之子见到青衣剑客攀上悬崖顶上,凝重的神色转瞬即逝,悄悄将这一幕记下,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先前青衣剑客坐过的那块浅滩大石上,感受这峭壁上余存的剑意剑势。 襄州之人皆练剑,赵亮也不例外。 赵亮走地是那苛求剑招极致的路线,对于剑意剑势这种飘渺玄乎的东西其实不算看重。他注重的是剑招,剑谱上的每一招一式,他都练地孰能生巧。或是换种说法,可以说将剑招比喻为外家功夫,而剑意是支撑剑招的浑厚气机,赵亮则是那修习外家功夫直到极致的男人。他的修为从小便是一步一步,实打实地靠自己攀升而来。即便如此,他更注重的是如何出剑,将剑招催发到极致,他练地剑是杀人剑,出剑便是直取要害。大将军赵阔藏书许多,其中剑谱秘笈尤为最甚,像那战国有名的剑客撰写流传至今的《通幽剑法》,或是一些残缺黄皮卷上的剑招,他都会细细修炼。小孩子打架,没有章法,胡乱出拳,而平常武夫打架只是讲求力量,技巧招式也是欠缺许多,但修炼者争斗,那便是比拼修为,比拼境界,很少有比拼招式的。境界越是往上提升,招式便会变得越加简单,一招一式,不过是普通至极,却又能够催发巨大的威力。但赵亮更喜欢追求的是玄妙诡异的剑招,而不是和人比拼修为。 赵亮抬头望着峭壁上交错纵横的剑痕,被风雨侵袭了无数光阴的峭壁上剑痕依旧清晰可见,百余年后,那残存在剑痕上的剑意依旧凌厉凶悍。 传闻百余年前,这位剑道大才得道圆满时,为了给后辈剑道之人留下一点心得感悟,落崖时,一剑刺去这座巍峨陡峭的壁身上。他仅仅只是刺了一剑,但这一剑落在了后辈世人眼中,却是成了千万种模样。 赵亮抬起头来,双眸只要接触到这些散发出凌厉剑意的交错剑痕,整个人便是头痛欲绝,好似有无数剑意刺入识海当中,只能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看着离他较近较为平淡的一道剑痕。 坐在悬崖顶上悟道的青衣剑客低头扫了一眼那位眉头深皱的大将军之子,冷笑一声,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剑峭壁是襄州练剑之人的福地不假,但却更蕴含着一层深意在内,有无资质之人,通过观摩剑痕多少便能知晓了得。普通修剑之人那就暂且不谈,入了一品之后修剑之人来到剑峭壁,无论修为高低,皆有感悟。但感悟深浅却是因人而异,有些一品之人观摩剑痕,却只能看上寥寥几道,双眸覆盖到无数剑痕时,便会头痛炸裂,连同识海修为都会被这些凌厉的剑意搅乱,体内气机又是会被剑意牵引逆流,更有甚者会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一剑化万剑,而万剑却又是归于一剑,每一位剑修看到的都不是一样的场景。即便是他,伏魔之时,也只能观摩道数十道剑意,这便已经是极限之举了,再强行为之,他也会像那些入魔之人那样,被剑意吞噬。他在这里悟剑已经十余载,从伏魔之境便是一直在剑峭壁悟剑,磨砺剑心,感悟剑意。十余载的时光飞逝而过,作为襄州之地难得有数的夜游高手,他却没有去外面闯荡天下,因为剑峭壁的剑意足够让他磨砺晋升直到大圆满。若是剑道圆满,他才愿意离开襄州。如今的他打磨了十余载,却是依旧只能看到数百道剑痕在这崎岖不平的峭壁上交错纵横。境界越是攀升往上,越是才明白到那一位剑仙的深不可测。 一剑,能化作万剑,每一剑剑中的剑意更是无比凌厉,整片峭壁之上更是隐隐透出凶悍的剑气,峭壁也好似因为剑意附着而变得更加陡峭。青衣剑客冷冷地看了这一位半只脚踏入伏魔的大将军之子,能以十九岁踏入一品四境伏魔之境,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十九入伏魔,那按这样推算下去,四境晋升圆满也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但练剑的他又怎么不知道越往上走,就是越难攀升。而如今的这位大将军之子入剑峭壁时,观其神色,眼中只有数道剑意交错游走,这便说明他的剑道并不是如他的天资那般,甚至可以说他的剑道有些驽钝。也不难怪这位青衣剑客如此觉得,一位伏魔剑客观剑至少十道,更有甚者便是数十道,而他伏魔时便是将近百道剑痕,观星递增翻倍,而夜游时亦是这般,但却终究没有突破过千。如今这位大将军之子却只有寥寥数道剑意,而仅仅数道剑意便是让这位大将军之子有些难以承受。 青衣剑客摇了摇头,同为剑道一途,当然是希望有后浪掀起,盖过前浪,更是希望后辈能再出一位剑仙,让后辈之人如那位白发刀客那般十有八九儿郎皆佩刀。青衣刀客叹息一声,不再言语,闭眼悟剑。 赵亮眼中有数道剑意飞驰而过,脑海中却是混沌一片,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番后,再次抬头看上那离他较近的一道剑痕。双眸中始终还只是看到了数道剑痕,剑痕之上附着着残存的剑意,而剑意之上,又有些晦涩的东西,他闭着眼睛,仔细考量脑海中那数道交错纵横的剑意。每一道剑痕,便是意味着每一道剑招,而推测剑招却又是他无比熟悉,如同吃饭喝粥那般简单。 一刺,一挥,一斩,他都细细地推敲出来每一道剑痕之后的力度,角度,还有出手的时机。 突然间,紧闭的双眼的赵亮眼眉紧紧皱起,眉宇间好似拧成了一团,额头变得火热起来,大汗更是涔涔落下。脑海中那几道剑意如同梦魇那般挥之不去,刹那,他心神一颤,一口鲜血便是吐了出来,体内气机一片翻腾滚动!清醒之后,赵亮有些难受,更多的便是余悸未消,这口积血若是不吐出来,十有八九他便会是走火入魔。幸好最后身体自我起了反应,否则他真地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青衣剑客睁开双眼,轻轻地看了一眼体内气机翻江倒海的赵亮,叹息一声,觉得有些可笑,更多却是惊讶。这位大将军之子倒也不像先前他看到的那般无能废物,能够通过剑痕去揣测剑仙出手的力量招式角度也实属不易,独辟蹊径走了一条小道去磨砺剑心。青衣剑客不由地高看了这位大将军之子一眼,看来也不是所想地那般平庸。只是,即便如此青衣剑客也没有助其一臂之力的心思,他的亲生老爹还有身旁的那位深不可测的管事都没有出手相助,自己也懒得多管闲事。想起那位早已在观星境界磨砺许久的襄州大将军赵阔,再想到他身旁还有一位连自己也看不出深浅的管事,青衣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位襄州的土皇帝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摇了摇头,即便这两人图谋些什么,也不是他这一介散修可以cao心的了的事情。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扛着,虽然他不问世事,只修他的道,但也知道襄州被这位大将军治理地井井有条,近些年来这位大将军更是鼓励壮民百姓入兵,凡是服役者,皆奖励黄金一锭。这一锭黄金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算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了。而这些年来,这位大将军更是亲自披甲训兵,在襄州一带,能够握在这位大将军手中的精兵整整达到十余万之多,足以和一个小国相比。而且十余万精兵皆是个中好手,以一敌十,绰绰有余。 这只是明面上的信息罢了,谁还知道这位武力谋略皆为上上等的大将军还藏着些什么? 青衣剑客看了一眼这位深思悟剑的大将军之子,皱了皱眉,神色冷淡。 ------------------------ 用过餐后,夏离却是要去剑峭壁看上一看,这被店小二传地神乎其神的剑仙感悟之地,在小二口中被说成是修道之人必去的地方他也想去见识一番。 当然,那位剑仙的威名实在太大,夏离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徒有虚名,还是名副其实罢了。 练刀?练剑?练枪? 于夏离而言,无论练的是什么,都只是算作修道,悟道罢了。大道三千,每一道便好似每一江每一溪那般,最终还会融于到汪洋深海之中。三千大道本质便是道,剑道,刀道,枪道,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一个道字。半只脚踏入观星的夏离境界有些逐渐平稳,隐隐是要稳固在观星之中。那位白衣女子看了看气机愈发浑厚的夏离,神色疑惑,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嫉妒,心中嘀咕这小子好像是一名怪胎那样,第一次见他只是伏魔之境,利用rou身勉强压制他这位观星境界。第二次看他却是半只脚踏入观星,没有出刀,但举手投足却有些微弱的势释放而出。她不是愚笨之人,当然明白若想引起天地同鸣,沟通天地,将招式融于天地之内那必须要到达夜游之境。而且即便是夜游境界的强者,也不乏有许多不能感悟天地之力,仅仅是修为到达夜游罢了。
这小子还真是个怪胎,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这样下去,即便等身体恢复之后自己真的还有可能杀不了他。白衣女子神色有些郁闷,不由地多看了夏离几眼,再看看那位白发刀客,神色冷笑,若是我能有这样一位师傅,别说观星,夜游我都能入。 夏离回头瞥了这位白衣女子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夏离也懒得理她,只要这白衣女子不去挑衅他,什么都好说。 出城之前,夏离换了几匹骏马,沿途悠哉地走往剑峭壁之上。 仅仅半个时辰,几人便是看到了荒草小溪之后那一座峭壁,再往前走去时,却发现有十余人站成一排,拦在了峭壁五丈之前。十余人皆是一品高手,修为高的隐隐有直入伏魔之势,而且这十余人更是有些熟悉,好像便是在酒肆前策马飞奔的数十轻骑。 只见这十余人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四位不速之客,冷冷道:“大将军之子在观摩剑意,闲杂人等退开。等大将军之子观摩之后,尔等才能入峭壁修炼。” 这就轮到夏离不乐意了。一个大将军的儿子和一国之君,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夏离笑眯眯地问道:“你们大将军的儿子,很了不起?”, 这十余人正要发火,却想起刚刚被一飞剑连刺二十人咽喉的那位恐怖剑客,生怕又遇到了深藏不露的高手,皱了皱眉,并不出声。 “你们大将军儿子有观星境界吗?”,夏离冷笑一声,这十余人神色冷笑,连大将军也才是观星之人,你以为观星之人是烂大街的货色,一抓就是? 夏离望着默不作声的十余人,哈哈大笑,眼神突然冰冷,轻轻扫了一眼白衣女子,冷笑道:“我这位至交好友便是观星境界,你们大将军儿子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位朋友脾气很不好,万一你们惹恼了她,你们一样要头颅落地。” 听罢,白衣女子神色大怒,果然这夏离又是祸水东引,刚要发作,便是看到夏离递给个眼神给她,她神色疑惑,转头一看,二十几双眼睛落在她的白衣上。她皱了皱眉,冷芒从眸中闪烁,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而出,笼罩在这十余人当中。十余人皆是退后一步,神色挣扎,却又不想白白送命,只能咬牙让出了过道。 “小子,你抬头看看这峭壁上,你看到了什么?”,白发刀客突然睁开双眼,语气嘶哑地问道。 先前沿斜线陡峭而上的悬崖把光线遮住,一片阴霾笼罩在峭壁上,夏离也没细看。直到师傅说了一声,直到入了剑峭壁,他发现眼前的光线逐渐明朗,一股淡薄的气势从他上方弥漫而出。 夏离不以为意,抬起头来,瞬间却是瞳孔一缩! 一剑又一剑的剑意射入他的脑海之中,好似重拳一拳又一拳敲击在他的身上!刹那,夏离浑身气势暴涨而起,黑袍鼓荡,脚下软地更是一寸一寸下凹进去。 一个眼神,夏离便是看到了无数把飞剑交错纵横在自己的视野当中,杀意,死意,快意,怒意,纷纷交织弥漫而出。 夏离冷汗渗落,身躯微微颤抖。足足颤抖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夏离鼻息沉重。白发刀客扫了夏离一眼,语气平淡再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一剑。” “只有一剑。” 夏离余悸未消,低下来头呼吸沉重。 那位坐在悬崖边上的青衣剑客脸色震骇。 他在他的瞳孔中,只看到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