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冤家路窄
2015年7月26日，下午三点五十分。 左前和留情约在工厂外一处偏僻的地方见面。左前到时留情已经等在那里了。他靠着院墙蹲在地上，周围是高至小腿的荒草。 “拉屎呢？”左前从车上下来，朝留情喊道，“哥们儿，要纸吗？” 留情站起来，习惯性托托眼镜，见左前走近，将一个塑料袋递给他。袋子上印着佳美超市。 左前接过塑料袋打开看看，然后又看向四周。“哎，明明在市区，可这儿怎么这么荒？搞得咱俩像在进行非法交易似的。” “只是鲁米诺，不算违法。”留情指向旁边长满杂草的空地，“这里原本有两三间小工厂，转手后房子被拆了就没动静了。好像投资方资金链断了吧。行了，我走了。”说完，留情拍拍蹭在裤子上的土，往正门方向走。没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对左前说，“别踩着屎。” “卧槽，你真拉屎啦？”左前下意识低头看，地上连屎影都没有，再抬头时，留情正举着中指一路小跑着走开了。 发光氨到手，左前恨不得真的会使用瞬间移动，只要转眼就能到达目的地。或者能用分身术也行。左前想着，发动汽车。速度还没起来，他又猛地踩下刹车，车霍然停下。 他趴在方向盘上盯着后视镜。 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人从空地的荒草中钻出来，他借着一小段助跑轻盈地跃上墙头，转瞬便从围墙上翻身进入厂区了。 “世界在我这儿变得真他妈够小的？”尽管左前连那人的脸都没看见，但已经从他的姿态中认出他来了。“贾如，怎么我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你？” 左前看看时间，四点了。他心烦意乱地用手指敲击方向盘。 陆鑫然会不会只是碰巧没去打牌，所以不需要白平去买蛋糕？如果白平真是612案的模仿犯，陆鑫然的年龄不符合受害者特征，应该不会成为白平的目标。 以上都是假设，可在侦探和疑犯的世界不存在假设。 白平拿走了已经放回去的剪刀，说明她突然改变主意了。是什么让她改变主意？她接下来到底想干什么？ 贾如伪装成他人，以不寻常的方式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要杀人就是准备要杀人。 左前内心的天枰猛烈地摇摆，两边不分伯仲，使他犹豫不决。但一想到612案，商晴的身影就会随即出现。左前收回视线，脚下一点点用力，车开始缓慢向前。就在此时，后视镜里又出现一个人。 这第二人身手也不简单，同样毫不费力地翻墙而入。左前骂了句“cao”，熄火停车。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杀手都像贾如一样，但起码贾如杀人绝不会带着帮手。恐怕杀手不需要搭档。 左前来到院墙边才发现，院墙不矮，墙头上布满玻璃和缠绕的刺铁丝。 这帮家伙是怎么做到如履平地的？这他妈是术业有专攻。左前没带施工手套，只好脱了衬衫撕下袖子包在手上。他朝手心呸了两口，然后使劲拍了拍，好像这样做能有什么帮助似的。 他后退几步，助跑起跳，手脚并用着攀爬上墙头。他能想象出自己的姿势一定特别难看，但能最终扒在墙头上就已经很勉强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在意这个。 左前把没了袖子的衬衫铺在墙头上，压住刺铁丝，尽管做了保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被划得到处都是口子。 他凭借高度寻找贾如和第二人的身影。很快他就在一个人工湖旁看到了他们。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身形萎靡的男人。 这个人工湖不大，位置远离办公区，倒是正好在这面院墙附近。左前又看了看，湖边没有其他人。贾如正慢悠悠地跟在萎靡男人后面，而第二人躲在与贾如相隔一段距离的一棵榕树后。 左前摸不准第二人的目标是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还是贾如，又或者他想演一出渔翁得利。无论答案是以上哪种，两个杀手碰面，都难以避免一场恶战。 他一手扒在墙头上，一手摸出手机。“大陈，白平那边儿有动静吗？陆鑫然一直都在家？” “你他妈是我领导呀？我还得时刻向你汇报。陆鑫然家里一直没动静。你在哪儿呢？我现在最怕你有动静。” “成，你把她看好了，我有动静也得等一会儿。”不等陈华光说话，左前便挂了电话。 收好手机，他笨拙地爬上墙。好在牛仔裤够结实，要不一会儿他就得穿着墩布条去白平家了。 他蹲在墙头上朝下看了看，找了块石头比较少的区域，然后纵身一跳，落地时就地滚了一圈，才总算没崴伤脚。他站起身，衣服上的土也顾不上掸，双眼便开始快速搜索萎靡男人所在的位置。 男人站在湖边的一个亭子里，好像在看上面的图画。左前迅速移动，从反方向包抄过去。 好在湖面不大，左前有机会赶在贾如动手前接触到男人。湖边绿树环绕，藤蔓从树枝上垂下，像天然屏障，让左前更方便隐蔽自己，不被贾如和第二人看到。 越往里面走，地上的苔藓越厚，看得出来平日很少有人在此活动。左前一边加快脚步猫腰往前跑，一边观察对面的情形。 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周围紧张的气氛。人工湖最里面有座假山，男人很快就要走到那儿了。左前觉得贾如要动手的话，一定会选择以假山作为掩体，那个时候，第二人恐怕也会有所行动。 危险一触即发。左前不敢相信贾如不知道正在被跟踪着，并且跟踪者很可能会对他的性命造成威胁。左前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贾如今天想要在此地杀死的可能是两个人。 “喂！”当左前与男人面对面，距离不到五十米时，贾如已悄然来到男人身后。左前情急之下大吼一声。 男人被左前的吼声吓了一跳，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贾如则是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让左前不能理解的是，在片刻惊讶过后，他他妈居然笑了。 “别动！”左前这句话是冲着贾如和贾如后面的第二人喊的。可除了不明所以的男人一动不动外，另两个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贾如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他看着左前，在左前以为他不会动手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男人仿佛感觉到脑后的风，微微扭头朝后看。 左前这时已经冲到男人面前，但左前远没有贾如快。男人的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被贾如按住狠狠朝假山石上磕去。 左前眼睁睁看着男人头破血流，然后被贾如拽着衣服，像断线木偶一样丢进湖里。 左前枉然地看着湖面水花炸开，却连伸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踩到青苔，脚下打滑撞在石头上后落水溺亡。这个意外真是不幸。”贾如耸耸肩膀，朝左前笑着说。 “笑你大爷！还不躲开？” 贾如说话时，第二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左前吃惊于自己竟然在第二人拿着个什么东西刺向贾如前都没看到他。这就是杀手。他不自觉的冒出冷汗。但与此同时，曾经身为警察的本能还是行动起来，他把包手用的袖子甩出去，不偏不倚地挡在第二人眼前。趁第二人动作迟缓的机会向前扑过去。 左前的目标是贾如。他计划着先扑倒贾如，贾如的惯性会使其撞上第二人，这时他便可以迅速将他们一举擒获。 他快速掏出随身携带的塑料绑绳，眼看就要触碰到贾如了。但是杀手的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贾如出手时看似很轻，但动作却快得让他看不见。 贾如不慌不急地拉住左前想要抓住他的手，轻轻借力一拉，同时身体往旁边闪开，伸脚绊住左前。很简单的一套动作，完全胜在无快不破。左前顿时失去平衡，更糟的是，如此一来他便与第二人直接面对面了。 第二人是个外貌非常普通的男子。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左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会是杀手。他看上去很安静，文质彬彬，戴着眼镜，像老师或者文职人员。 左前看清第二人手里拿的东西了。那是一支注射针管，里面有多半管的浑浊的液体。之所以能看得如此清楚，是因为第二人正手持它朝左前的右眼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