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色淹没的天使(1)
① 王都历264年 窗外,天空是令人窒息的灰暗。 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也许,这会是个平静的雨夜。 也许,只是也许……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如同潜藏于地狱的厉鬼正在凄厉哀嚎。 鬼神之说……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的话,大教会的人也就不会劳心费力的传播基督的思想了。 一座破旧的老屋里…… “快跑……快……快离开他!” 这无疑是个女人,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人战栗,她几乎是在生命呼喊。她叫喊的目标很明确,是那个呆坐在墙角的孩子。 男孩的瞳孔放的很大,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极力的想要发出声音,然而他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就连基本的颤音也发不出。 他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至少是他所恐惧的或是绝对没有见过的场面。 女人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她的肚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狭长伤口清晰可见。殷红的血液正在不断的涌出,从伤口的断面来看,这道伤口的形成时间应还未超过2分钟,显然是刚刚被什么尖利之物割伤的。 在女人的右边,一个神情极度慌张脸色暴怒的男人正粗暴的拉开旧木桌柜的把手,将其中的物品一股脑的丢了出去。 “钱?钱到底在哪?!” 男人找不到有用的东西,转过身来一把抓起半跪在地上的女人的衣襟,鲜血更为不可遏制的渗出来。 这时女人的身下,褐红色的粘稠液体与刚刚解冻了的生rou混杂在一起,配上夏季闷热的天气,鲜rou竟开始腐烂了。 “你得不到的!你这个疯子什么也得不到的,我们穷人怎会有你口中的罪恶之源?” 女人像是明白了自己命不久矣,他望着自己肚子上宛如黑洞的伤口,脸色极差,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可恶!”男人低声骂了一句,“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男人一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利刃,尖刀的刀刃上留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不难看出,他就是用这把刀割伤女人的。 女人狂吼一声,不顾自己万箭穿心般的痛苦竟站起身来疯狂的冲向男人,这着实让他猝不及防。 她的力量好像在这一瞬间增强了无数倍,居然可以与男人扭打起来。她的左手像一把钳子一样牢牢抓住了男人拿着刀的手的手腕部分,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拼命的抱住男人的腰部,将他向后推去。 男人没有任何防备,面对着发了疯的女人被她推的后退出去,身体一震撞在了墙上,手上的刀子也被震的掉在地上。 那把刀哐啷一声掉在男孩的面前,他的脸惨白无色,放大了的瞳孔里映出刀子的光辉。那是寒光,以及来着女人血液的光华。 “混蛋!滚开,臭女人,我杀了你!” 男人被彻底的激怒了,他的手恢复了力气,猛的挣开女人的束缚,粗暴的抓住女人唯一可以拿来称赞的乌黑秀发,狠狠的把她带倒在地。 他就如一个正准备行刑的刽子手,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刽子手”。 他丝毫不管女人的尖叫,更不如说他现在是享受着这些恐怖的。 然后,他漠然的看了一眼四周,下一个瞬间,男人使出全力将女人的头撞在了墙壁上。 霎时间,白净的墙壁上血花四溅,白色的浆状物体与猩红色的液体融合在了一起,令人作呕。 是的,女人就这样被杀掉了,这就是所谓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吧。 生命之花的凋零只在一念之时,只在一瞬之间。一朵新的彼岸花开放在黄泉海的那头。 “呼……哈……” 男人用手扶住墙,望着女人倒下去的尸体与深深凹陷下去的头,重重的喘着粗气。下一刻,血红的双眼盯向了目睹了一切的男孩。 泪水无言的从他的眼角滴了下来,他呆坐着,面无表情,就这样望着这片惨景这份血色,幼小的心灵已被玷污的丝毫不剩了。 男人朝他迈出了脚步,每一步都是那么有力,少了女人的嘶吼,空间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所以连那个家伙的呼吸声都那么的清楚。他蹲下来,脸几乎要贴在男孩的脸上了。 “你在死之前有什么想说的吗?是不是很恨我呢?” 恶魔的面孔完整的展现在少年的面前 不,这是比恶魔还要邪恶堕落的面孔,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魔了,这根本就是堕入饿鬼道的厉鬼! 男孩最后的一滴眼泪低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了“啪”的声音,泪珠溅起的余波闪现珍珠般的光芒,瞬间消散,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是“最后之泪”,是人类临死前流下的最为晶莹的泪滴。大教会的教义中它也象征着天使与恶魔的反转。 这是与还是天使时的撒旦有关的故事,大教会也一度将它视为禁忌。 眼睛黯淡无光,那不过是个装饰品罢了…… “我的愿望是……” 男孩的嘴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那是多么沙哑的声音啊,那是历经多少沧桑的人才可以发出的“灵魂之音”。 而男人的脸显出了惊异的表情,不易察觉的一刻,惊异化为了惊恐,那是与倒地的女人相同的表情。 “我的愿望是……请你去死吧……” 咚! 男人的身体晃了晃,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他的左胸上,不偏不倚的插着一把匕首,血液顺着刀把喷出来,将男孩的脸染成红色。 结束了……一切……只剩下倒下的尸体,流动的血液,混乱的房间,以及男孩那张狂笑不止的扭曲之脸…… 笑声,回荡在天堂与地狱之间…… “呐,你喜欢这一切吗?”空间中传来了悲凉的诘问,男孩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是男孩与她/他的第一次见面…… ② 王都历270年 王都的傍晚一般不是安静的,它是被尘世的喧嚣与功利的世风所包围的。大多数人都喜欢日复一日的生活。 王都大教堂里,颂唱圣歌的声音如期而至,修女以及虔诚的信徒们跪在金丝织成的毛毯上。他们紧闭着双眼,似乎想要将自己的灵魂与rou体一同献祭给他们心目中伟大的神灵。 这是种信仰,或者说这是他们精神的寄托。 神的确是没有帮助过他们,然而他们始终坚信着神就在心中。 若说这也是一种黯淡无光的话,那么神也不是那么美好的事物了。 神父恭敬的站立在一边,静静的聆听着女人们祷告的声音。他们神情安详,大概是练习了许多遍了吧。 “这要成为我的拯救,因为不虔诚的人得不到他面前。你们要细听我的言语,使我所辩论的入你们的耳中……” 站在众多祈祷者前面唯一站立着的人,他用一种相较起来是浑厚的声音读出他手中那本黑色书籍上的句子。 那是《圣经》,上面记述着神的言行。从他刚才读的来看,那是《约伯记》的十四页第17小节。 “神便是神,他是至高无上的。我们人类的福,我们人类的罪,全是命中注定的!我们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我们的身上包含着世间全部的罪恶。” 他大声的讲解着,仿佛要使出全身所有的气力一般。那本镶金的华贵圣书因他剧烈的反应而抖动两下。 厚重而不实,这是对这本书的评价。可是那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也就是说,现在上面那个卷曲胡须身着红黑色长袍的男人正是大教会的最高领导人——红衣主教。 好像是被他那剧烈的反应震慑到了,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对他的崇敬,当然这也不乏对神的敬畏。 “阿门!” 众人在主教的带领下齐呼出对神的敬辞,再次俯首。 “切……” 门外发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只是金色大门里的人们没有听到而已。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也用不着祈祷。” 他不屑的望了望高耸的大教会,头也不回的走了,说不准是对神的另一种亵渎。 他低着头,虽是大夏天,他戴着与这个酷热的季节格格不入的灰色鸭舌帽。 远处,一栋有些破损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男孩的手中提着一包像是食物的东西,他叹了口气,加快速度来到了建筑前。 这是很久以前的建筑了,即使有些破损,还是勉强可以住人的。他轻轻的推开生了锈的铁门。 铁门发出吱嘎的呜咽声,少年小心翼翼的跨出一步,然后仔细的检查下固定门的螺丝。 “大概还能用上几个月吧……” 他拨弄着帽檐自言自语道,接着他拿起地上的铜锁使出很大的力气将它重新锁上。 “布莱克大哥你回来了!” 身后几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少年转过身去跟他们打招呼。 “唔。。你们有好好听话吗?不会有趁我出去的时候捣乱了吧?” 几个孩子不满的嘟起了嘴:“布莱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大伙不听话吗?这也太不信任我们了,怪不得稚明姐不喜欢布莱克大哥。” “诶?!” 被叫做布莱克的男孩愣了一下啊,也许是被几个孩子的回答震惊到了。 “你……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东西啊!” 几秒后才恼羞成怒确实是有点迟了,布莱克的脸变得红红的,然而几个孩子早已逃之夭夭了。 “唉……” 男孩再次无奈的叹息了下。忽然一个有些怒气冲冲的少女闯入到视线里,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严厉的训斥着他。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莫非你又去哪里玩了?孤儿院本身就缺人手,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是孤儿院的一份子?!” 布莱克痛的叫出了声,直喊求饶,女孩这才放开他。 “稚明姐,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贪玩了!” “哼!” 女孩双手抱在胸前,用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盯住布莱克的脸,不得不说,这个叫做稚明的女孩确实是个美人。
“东西都买来了吗?” “唔……” 布莱克将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了稚明,稚明接了过去。轻声哼了一声, “这次就原谅你,下次的话……” 女孩故意只说了一半的话,并作出了威胁的手势,布莱克吓的连连后退几步。在布莱克没反应过来之前,女孩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个笨蛋……” 女孩在心中如是说到,不过依旧是面无表情罢了。 这里,是王都南区。 说实在的,这里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 南区的话,最高大的建筑也许就数得上是大教会那座宏伟的教堂了。总而言之,南区是王都的“平民窟”。 不知是国王的喜好还是什么,傍晚的男区总是会有穷富交错的情况出现。毕竟各路贵族要来做礼拜或是祷告什么的都要前往南区。 连绵的房子均是较为低矮的,大教堂屹立在其中,绝对是鹤立鸡群。 而布莱克的“家”正是位于南区的“圣玛丽孤儿院”。 布莱克并不是没有父母,原本他也不叫这个名字。他的mama是个未婚mama,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一场变故导致含辛茹苦抚养他的母亲去世。 他孤身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王都西区的大街上,在将死之际,倒在了圣玛丽孤儿院的门前。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孤儿院里了,到现在为止也有六年。 虽然有时候会突然想不起来,但是貌似他还是喜欢这个名字的。 从此,孤儿院的大家便成了布莱克新的家人。 布莱克也曾设想过,如果那时候没有被发现的话,此时会不会已经前往了死者的国度呢?不过那也只限于幻想。 “喂,笨蛋,发什么呆啊?你的汤要冷掉了!” 稚明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布莱克的脸,明丽的眼眸注视着他。 “啊!?”布莱克惊呼一声,滑稽的差点从凳子上翻下去。 大家都笑出了声,他也只好尴尬的笑笑。 昏暗的灯火照亮着这张小小的餐桌,桌子上的食物并不算丰盛,只是一些很常见的食材所制作的很常见的食物。然而桌子边围坐着大大小小的孩子,足足有十几个人。大家的影子投射在灰白的墙壁上,倒也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晚餐后,大家回到了孤儿院的大房间里。 孤儿院虽大,不过出人意料的只有一个屋子,大家的床铺并在一起,形成了很壮观的场面。 “呐,布莱克大哥,今天还没有讲故事呢。” 孤儿院的大家都很喜欢听布莱克讲故事,对于这些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孤儿院的孩子来说,外面的世界过于神秘了。 布莱克依靠在枕头上,大家都披着被子把他团团围住。 这真是说不上神奇还是可笑了,布莱克被他们围着,就好像是深明世事的老爷爷一般。 “讲些什么好呢?” 他摸着头,稍稍的想了想,忽然滑稽的模仿着老巫婆的声音讲了起来。 “在很久以前,有一位落魄的王子殿下……” 配合上布莱克故意做出的沙哑声音,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愤怒到极点的少年拔出腰挎着的宝剑,对准衣冠华丽的惊恐老人的心脏刺了下去。四周寂静了,他们都不说话,面对着国王的死状一声不吭,唯有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抹去鲜血,嘴里嘟囔着:‘不错,你们这些人的表情就是所谓的欢愉么?我既不孝又不忠,可我不胜欣喜……因为我亲眼目睹了,你们这些伪忠者羊皮下的狼目!’……” 布莱克讲着,不时手舞足蹈起来。 “他是王子,他所不认同的是他的父亲,十五年前讲他与妻子遗弃于荒山的男人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血染宫闱的时刻,便是天对其进行神罚的日子。那段禁断爱情的结局竟是如此悲凉。王子殿下的脸色写满了镇定,他无比安静,静静的看着皇城下拉满弓箭的兵士,看着那闪烁着星辰光芒的箭矢冲他飞来,这时反而是释然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那个王子殿下死了吗?” 其中一个孩子问道,他的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呢,他死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男孩无奈的叹息,伸手抚摸着孩子们的头,仿佛是在安慰他们。 “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也会死呢?” 沉默了,大家都沉默了。 “大概吧……” 大概这些美好都是梦吧……如果是这样,真想永远活在梦里啊。 但是,这种想法,是遥不可及的。 就像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的那句话…… “我……一直一直一直爱着你呢,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