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禁忌花园的女鬼2（修订）
西落的太阳渐渐逼近地平线，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尽头，如同一幅时髦女子的披肩那般有着五颜六色的奇幻色彩，只有城市中喧嚣的汽笛声才让这几乎静止的画面有了怪异的违和感。 相较于为了各自利益勾心斗角的世故社会，校园似乎成了这个城市唯一的乐土。 惠明高等中学的教学楼里书声琅琅，古代诗文和发音标准的英文在相邻的教室之间相互交替着，与学校西南方那个阴仄死寂的角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那个角落里却有消瘦少年出没的身影。 那是一处隐蔽的且并不对师生开放的小花园，只不过早年间还是允许自由进出的。 可二十年前的某日，小花园的人工湖中突然死了一个外校学生，自那之后，小花园连同那个不大的人工湖便都成为了学校的禁忌。 虽然校方对外宣称是为了保证学生安全才将其封闭起来的，但也有传闻说，是因为小花园闹鬼的缘故。 现在，那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竟多了一位学生模样的少年，他就是罗羽。 “听说，你叫罗羽？” “嗯，你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罗羽没有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而是从书包里将黄表纸拿了出来。 “嘿嘿嘿嘿……嗯，知道了你的名字，这让我很开心……我其实并不想被超度……”那鬼面神色有些恍惚，转而又哼哧哼哧的笑了起来，却更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唉，谁知道呢，反正任谁都拯救不了我就是了，所以……你就不必费神了。” “别太自以为是了，不是我要超度你，是我要超度我自己。” 罗羽显然不以为是，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四炷香（点香有神三鬼四之说）用打火机点燃，擎在了半空间，面向东北方向（即鬼门的方向）恭敬的站立，他即将要完成的是一个简单的超度仪式。 “等等，你想做什么？” “让你顺利进入地府啊。”罗羽平静的说道。 那鬼见罗羽并非说笑，忽而露出了一丝惊惧，道：“你疯啦，我说过谁也不能解救我的！” “我告诉你了，我帮助你的行为与你无关，所以……拜托你呆在那里好了。” “你是想强行将我超度吗？别自找没趣了，我又没想其他人一样找你帮忙，识相些快些离开吧。”对方用威胁的口吻说道，面目也露出鬼才能有的那份阴戾。 “我知道，但是你停留在这人世间近百年了吧，我虽然并不清楚你为何迟迟不肯离开，可如果你执迷不悟的想通过‘百年劫’的方式继续留在人间，那你就永入万劫不复之中了。” 鬼面露睥睨之色，悄声说：“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女鬼稍作停顿，转而将那飘忽不定的身影移动到了罗羽的面前，阴阳怪气地道：“难道是……难道是住在对面教学楼的那两个死鬼说的？没想到会被地缚灵给出卖了，早知道就应该……” 罗羽与女鬼的距离近在咫尺，这让他的身体有些不适感，那阴森诡谲的气息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慢慢的笼罩在罗羽的四肢百骸之上，让他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可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鬼竟又退回到阴暗的角落中去了。 “它们什么也没说，是我自己猜的。” “撒谎！看你的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你怎么知道隐藏在鬼魂之间的秘谈呢？” 在夕阳的余晖与初升的月亮的交相呼应之下，那女鬼的面目越发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长相秀美的女人，她有着动人的眉眼，婀娜的身姿，短发乌黑且被卷烫适度，着了一件苏绣短旗袍，一副典型的民国时期交际花的入时打扮。 罗羽无心多看一眼，道：“只是碰巧而已，如果你像我一样，经历这种事情多了，也会有些‘觉悟’。” “哼，那又怎样？知道了又如何，既然你知道我要经历‘百年劫’，你就应该知道我现在必须杀人的理由了吧？在我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我必须要杀人。” “于是你就准备在清明节前杀掉孙老师？只要成魔之后，就可以顺利渡过百年劫了。” “既然明白，你又何必阻止我？！” 蓦地，女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杀气，原本的那被卷烫过的短发赫然长长，成了及腰长发，一双桃花眼也恢复成了初见她时的模样，一片腥红。 “路上过来的时候，我一直考虑，为什么偏偏是教历史的那位孙老师呢？如果只是为了度过百年劫，任凭你杀了谁都可以。” “谋害别人需要理由吗？我可是鬼，害人没有理由。”民国的旗袍女鬼理直气壮的说道。 “虽然你是鬼，但你生前却是人，是人……就会有理由，你不妨跟我说说，也许还可以帮到你完成你的夙愿，这样你也可以再转入轮回道……” “你是让我收手吗？” 罗羽摇了摇头，道：“不，准确的说是让你选择，选择一个你想要的结果。”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说着，便伸出了伸手准备扼住罗羽的喉咙。 “那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罗羽闪身避开了对方的细长手爪，重新将已经熄灭的香烛重新点燃。 他站在了先前选定的位置上，将黄表纸堆放在了地上，取清水在黄表纸的周围均匀的撒了一圈，面向东北方，振振有词的颂诵道：“生前若有未了心愿，缘起亦缘灭，纵有千般万般羁绊，形散魂亦散……我自愿为游魂告解，愿你等早登乐土……愿你……” 类似咒语的言语脱口而出，女鬼那似有非有的身体表面开始有了一个个正在灼伤的烟洞，随着罗羽的咏诵声一声高过一声，那炎炎的红色焰火便在女鬼身上快速蔓延着，吞噬着她秀美的面容和惨白的皮肤。 “啊……我的皮肤，我的身体，好痛啊，好痛啊……你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好痛啊，救救我，文知救救我……”女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罗羽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他知道，只要在咒语再念一遍，那鬼变回魂飞魄散，到时候自己或许就可以…… “放开我……求你……求你，文知啊，救救我……”女鬼撕扯着自己正在燃着的衣服和皮肤，发出比刚刚更加惨厉的声音。 罗羽再次掐灭了手中还在燃着的香，停止了超度的最后一个步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个世界还有眷恋，如果你执意不肯说出原因，我只能强行将你超度，到时候你就真的魂飞魄散了。如果你放弃心中的仇怨，或许还可以重新进入轮回道……” 罗羽的声音很轻柔，连同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没有刚才那般冷冽了。 “真的？”女鬼那猩红色的眼眸多了一丝期冀。 罗羽轻叩下巴，以作回应。 “告诉你？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让时间倒流，让文知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告诉你？哼！都太迟了……” “这么说……事情就与孙老师有关了？” 女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当然是他，没错了，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过往，你真的可以帮到我吗？” “当然。” “可在那之前，我倒是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帮忙解决。” “什么事？”罗羽不解的看着对方，道。 “我希望的就是……” 女鬼靠向了罗羽，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那鬼用力的将身体从罗羽心脏的位置横穿而过，罗羽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他的耳边是那女鬼的声音，“我希望的就是……你去死……” 迷蒙中，罗羽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快逃……逃……去找孙文知……” ——是谁，谁在那里？ “我是庄念蓝……”那细弱的声音喃喃着。 透过眼底的微光，他看到在那笑意狰狞的女鬼旁站着的一个身穿旧式校服的圆脸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