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王熙凤重生[红楼]在线阅读 - 第108章

第108章

    王熙凤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直接就让屋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许久之后,贾母才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王熙凤,颤颤巍巍的道:“凤哥儿,你方才说甚么小周姨娘”

    “回老祖宗的话,是二老爷房里的小周姨娘流了孩子。”王熙凤很是忐忑的看着贾母,诚然,她完全可以用几句话洗去了自己的嫌疑,毕竟于情于理她也没有必要去害贾政的屋里人。可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她是否有嫌疑,而在于贾母信不信她。

    简而言之,贾母愿意相信谁是幕后主使,那人就清白不了。反之,贾母若直接开口将事情定性为意外,或者是小周姨娘没这个福气,那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贾母一口咬定此事乃王夫人所为,只这么一来,却略显刻意了一些,以贾母的心性,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唉,也是没福气的。政儿,你先回去罢,好生安慰安慰。甭管怎么说,这事儿也不是她愿意如此的。”

    果不其然,贾母选择了最为妥当的一种处理方式,只当这是个纯粹的意外。

    王熙凤略松了一口气,贾政似乎要说甚么,可最终也仅仅是点了点头,顺从的告辞离开。可就在贾政即将离开之际,贾母却忽的叫住了他:“政儿,你回去时,将王氏也带走,免得回头她跟珠儿媳妇儿那般跪坏了双腿。”

    贾政的面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却仍应允了。想也是,贾政原就不是一个会忤逆贾母的人,只怕他这辈子唯一会跟贾母起冲突的,也就是关于宝玉的学业问题。

    “宝玉、兰儿,你们也先下去休息罢,明个儿还要早起念书呢。去罢”贾政才刚离开,贾母又道。

    不多会儿,屋内也就只剩下了贾赦,以及贾琏、王熙凤俩口子。当然,还有贴身伺候贾母的鸳鸯。

    “赦儿。”贾母唤了一声贾赦,却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半响,贾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甚么都没有说。一直候在贾母跟前的贾赦忍不住接话道:“母亲,您有吩咐尽管同儿子说,就算我没有二弟那些个本事,也会尽全力孝顺母亲的。”

    贾母却只摇了摇头,仍轻叹着道:“罢了,你们也会去休息罢,我这边无事,不用担心。”

    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可最终还是听从了贾母的话,散了。而当所有人都散去后,贾母却并不忙着歇觉,而是半靠在榻上,睁着眼想事儿。鸳鸯初是还劝两句,可次数一多,她也就不好再说甚么,索性坐在脚踏上,虽并不发一言,却也算是陪着贾母。

    “鸳鸯,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也不知晓过了多久,贾母忽悠悠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将鸳鸯唬了一大跳。

    鸳鸯忙道:“老太太怎会做错别是下头的人糊弄老太太,这才没将事儿办好罢”

    聪慧如鸳鸯,单从这一句话里,就琢磨出了七八分。只怕贾母这会儿心结仍在贾珠之死上,当然也许有几分在贾兰破相之事上。可不得不说,这两者完全不能比较,贾珠是贾母亲手带大的大孙子,且如今连命都没了,贾兰却只是重孙子,虽说破相一事也不算小事儿,可若无心仕途的话,却是于生活没有半分影响的。最重要的是,鸳鸯经历了贾珠死后那段时日,那可真的是如天塌一般。

    当下,鸳鸯从脚踏上起身,一脸忧伤的看向贾母,宽慰道:“老太太,您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自个儿的身子骨。只有老太太您好了,咱们府上才会好。至于那些个闲言碎语,老太太完全没必要记在心上。”

    “若真是闲言碎语倒是好了。”贾母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视线却不曾落在眼前的任何一处,喃喃的道,“鸳鸯,你可知晓,珠儿不单是政儿、王氏的心结,更是我心里最大的痛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真正的锥心之痛。尤其那还是贾母一手带大抱以极大希望的贾珠,甚至贾母自己也不知晓,贾珠究竟是因何而死。

    是因为贾珠原本就体弱那或许是贾母不曾好生照顾。是因为被贾政逼着进学坏了身子骨那也有可能是贾母疏忽大意才没及时制止。是因为被屋里人掏空了身子骨可李纨这个孙媳妇儿的人选,当初贾政是问过她的,且屋里人是她赐予的

    贾母眉头紧锁,双手都不由的颤抖起来。其实,她跟王夫人的心态是完全一样的,都怀疑贾珠之死同自己有关,却又跟极力否认是自己害死了至亲的家人。偏偏,种种迹象表明,她们都不是无辜的,所以她们都拼命的将脏水往旁人身上泼。而不同的是,王夫人一心认定是李纨害死了贾珠,这才处处针对李纨。贾母却怀疑是那些个丫鬟不学好害了贾珠,因而在贾珠死后,她清理了贾珠房里除了李纨之外的所有人

    那个贾政门人之女,根本就不是殉情,是她让人逼死的,只因贾珠临死前是同那人厮混在一起。王夫人的心腹丫鬟,也是她寻了手脚不干净的借口,责打了二十仗,还不让人医治,直接丢了出去,听说连三日都没能捱过去。还有那个碧玺

    “鸳鸯,你还记得碧玺吗”

    那个眉眼弯弯,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还有左边面颊隐隐有个小酒窝的俏丽女子。

    贾母震惊的发现,哪怕她从未刻意去记,可一旦听到了这个名字,眼前就立刻浮现了碧玺的模样。明明已经过了这般久,明明她以为那是一辈子都不会记起来的悲伤回忆。可偏生,她却记得

    “老太太,那都是碧玺没福气。若不是当初她伤心过度,也不会当场跌倒。先是流了孩子,又老太太,我错了,我不该再说那些个事儿。”鸳鸯说到后来,自觉失言,忙跪倒在地。

    “你说的没错,碧玺是没福气,可若不是我当初责罚了所有人,也许她不会那么害怕。她根本就不是悲伤过度,她是被我吓到了。”

    贾母至今都能清晰的想起来,当贾珠过世后,王夫人和李纨几番哭晕在地,而她又是震怒又是愧疚,硬是在诸人忙碌贾珠后事时,狠狠的发作了那些屋里人。而碧玺,因着原是她的丫鬟,非但没因此得到宽恕,反而是承受最大压力的一个。贾母倒没立刻让人收拾她,因为在当时,碧玺已经有一月多不能伺候贾珠了,贾母只是将她唤到跟前,狠狠的痛骂。结果,碧玺太害怕了,惊惶之下跌到在地,身下一片血迹,当夜就去了。

    就在贾珠去后的不到三日里,他曾经的三个姨娘,尽数死在了贾母手中。至于李纨那四个陪嫁丫鬟,贾母却是知晓她们是清白之身,虽不曾宽恕她们,却也不曾用尽手段,只是命人狠狠的教导了她们,随后绞了舌头丢给了人牙子。

    说起来,贾珠死后发生的事儿,不是贾母头一次做了,也不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旁的不说,贾兰破相之后,贾母便再度以凌厉的手段,肃清了荣禧堂。金钏倒不是她害死的,可除了金钏以外那四个丫鬟,却皆已经

    有些事儿做的时候并不觉得甚么,也许只凭着一腔怒火,很多事儿做了也就做了。一如当年贾代善在世时,只得两子一女,皆为嫡出。这里头固然也有她同贾代善恩爱的缘故在,可问题是,贾代善是有妾室通房的。

    “鸳鸯,我后悔了。”

    “老太太”鸳鸯惊呼一声,她原是跪下向贾母请罪的,可乍一听这话,就知晓贾母并不在意她方才的失言。可听着贾母这语气,却比责骂她更为严重。当下,鸳鸯急急的起身,挨着贾母,满面担忧的道,“老太太,您并不曾做错,那都是形势所逼。”

    “唉,人在气头上,甚么事儿做不出来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可我还是后悔了。你说,要是那会儿我不跟王氏斗气,不同她一般争抢着将心腹塞到珠儿房里,不默许妾室相斗,或者我劝着一些,是不是珠儿就不会死”

    鸳鸯怔怔的看着贾母。

    贾母也好似只想寻个人说心里话,并不曾指望鸳鸯跟她搭话,因而继续道:“是我逼死了她们,还寻了借口掩了过去。说政儿门人之女,是因殉情而死。说碧玺是悲伤过度,失足跌倒而亡。说王氏赐下的那人,是感染了风寒,没治好。还有珠儿媳妇儿跟前的四个陪嫁丫鬟,我虽完全记不得她们的模样、名姓了,却还记得,我当初告诉崩溃的珠儿媳妇儿,那四个孩子自请离开,我允了。”

    夜已经很深了,荣庆堂其他各处,也都相信静了下来,唯独只有贾母所在的内室里,点着那么一小盏油灯,并不能照亮多远,却好歹能让贾母稍稍安心一些。

    看来,她是真的老了,不都说老了老了才会想起以往的事儿吗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今个儿的事情让她不由的忆起了往事。

    也许珠儿真的是她害死的,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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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荣庆堂里传来消息,贾母病倒了。待请了大夫来看后,却说贾母是郁结于心,开了两剂平肝下火的方子,只说先吃两副,等明个儿再过来看具体情况。

    这贾母病了,荣国府的其他小辈儿们自然得尽数齐聚。包括腿疾未愈的李纨,也在素云的搀扶下,来到了贾母的房里。只是李纨没想到,今个儿宝玉和贾兰都不曾去族学,因而才刚走进屋内,李纨就愣愣的看着贾兰,再也挪不开眼。

    “王氏,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若是在平日里,只怕李纨这般眼里没有长辈的行为,早就惹来质疑了。可因着贾母的这一席话,倒是没人注意到她这小小的失礼举动。

    贾母再一次的,将矛头对准了王夫人。而王夫人纵是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为自己脱罪,却因着晚辈不能同长辈顶撞的规矩,硬生生的将满腹的委屈和不敢吞了下去,并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一步三挪的出了贾母的房间。

    探视成了一场笑话,王夫人主演的笑话。

    好在等王夫人离开后,贾母便恢复了正常,一面说自己无事,又怕过了病气给孩子,只催促着让宝玉和贾兰去族学,无需太过于担忧她。一面又让贾赦、贾政,还有小辈儿的贾琏,都去做正事儿罢,左右她这边还有儿媳妇儿、孙媳妇儿以及孙女们照顾着。等这些人都走了,贾母又病歪歪的靠在床榻上,愁眉不展。

    邢夫人素来就不大会说话,迎春、惜春原不是由她带时,就已是不善言辞了,自打从去年起,交给了邢夫人教养后,更是沉默到让人无视。李纨因着腿疾且又见到了贾兰,这会儿有些心神不定的。因而弄来弄去的,哄人的差遣还是落到了王熙凤肩上。

    幸而,王熙凤并不会因此而为难。

    贾母也看得通透,因而只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尽数散了,只说等晚间请安时再见也无妨。独留了王熙凤在屋内,贾母觉得她真心需要有个人来开导开导她。

    “老祖宗,您也别发愁。这人嘛,吃的是五谷杂粮,哪里逃得过各色小毛病这身子骨若有些不舒坦,好生歇一觉,不就松快了若是胃口有些不济,寻思一下想吃甚么,让大厨房去做,哪怕做不出来,咱们让人上街面采买,等好生吃了一顿,再睡上一觉,甚么毛病都没了。”王熙凤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虽说按着常理,长辈病着,小辈儿是不能露出笑容的。可王熙凤心道,若所有人都板着个脸,就算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再一个,她冷眼瞧着,贾母这倒不像是真病着,而是攒了心病。

    就算她读书不多,也知晓那句俗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行了,凤哥儿就扯罢,打量我不知晓你在哄我甚么毛病,是大吃一顿再睡上一觉能好的你当是我巧姐儿”贾母没好气的道。

    “哎哟,还真别说,咱们家那位巧姑娘,就是这般的。前段时间,她还跟我说,她嘴巴难受得紧,我当她是出牙了,寻思着要不要唤个大夫给她瞧瞧。结果呢哼,她竟说吃药不灵光,只有吃点心和糖块才能医好她嘴巴疼的毛病。”

    “哈哈哈”贾母最初还道是巧姐真的病了,心下琢磨着,怎的前些日子没听说巧姐请大夫的事儿。结果听完了王熙凤的话后,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只笑着笑着,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王熙凤当即有些慌了。

    “唉,凤哥儿,我知晓你是个好的,成日不是拿自个儿做筏子,就是拿巧姐来逗我。可惜,整个府里人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只怕多得是人盼着我归西呢”

    这话简直不能更诛心

    饶是胆大如王熙凤,也被这个话题给吓住了。先是愣了半刻,旋即王熙凤立刻给贾母跪下了,口中连连讨饶,道:“老祖宗,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府上,也许不是人人都那般纯良,可绝不可能有人诅咒老祖宗您呢老祖宗您这般善良,这般和气,这般受到小辈儿的爱重,谁又会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儿老祖宗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你个凤丫头”

    贾母原正暗暗点头,觉得王熙凤说话既有道理,又中听。可不等她出言夸赞,就听得王熙凤最后那句话,登时被噎了个半死,气哼哼的指着王熙凤道:“我是你祖母不是巧姐”

    鸳鸯先出去烹茶了,这会儿刚进来就听着贾母这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仔细打量了贾母一番,见贾母虽气着,却是满脸的笑意,当下大松了一口气,忙将茶盏攒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又从旁搬了个绣墩过来请王熙凤挨着贾母的床头坐下。

    “你赶紧轰她走罢,还让她坐下。哼,她再说几句话,我这还不被气疯了”贾母这话看似像是对鸳鸯说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王熙凤面上。

    可王熙凤丝毫不惧,只笑嘻嘻的向鸳鸯道:“好meimei,给我盏茶喝呗,今个儿得了消息就过来,我到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这求点心,我是不敢的,只讨一杯茶,好赖垫垫肚子。”

    这话一出,鸳鸯尚不曾答话,贾母却又来气了:“说的这般可怜,还道是我老婆子苛待了你。哼”恨恨的瞪了王熙凤一眼,旋即贾母又有些不确定了,问道,“真没吃”

    “真的,一千一万个真不信,回头老祖宗您去问荣哥儿。”

    荣哥儿是今年六月初六刚出生的,而昨个儿刚过了中秋佳节,也就是说,荣哥儿尚且不到三个月大,p事儿都不知道。

    “你你你罢了,鸳鸯赶紧去。哼,索性给了个好,凤哥儿你自个儿说罢,想吃甚么。”

    王熙凤听贾母这么一说,当下眯着眼睛回忆了一番,旋即毫不客气的点起了菜单子,道:“先来一盅熬得稠稠的米汤,再来一锅子糯糯的小米粥,拿脆生生的腌咸菜、腌萝卜、熏茄子,切成细细的丝,再来两碟子前两日我刚尝过的豆瓣酱和花生酱。再来一笼灌汤包子,一笼虾饺子。对了,问下大厨房,可有新鲜的花生不成若有的话,放一些到小米粥里,一道儿熬着。还有,最好再来个清汤面,要用鸡汤煮的。”

    鸳鸯懵了半响,道:“好。”忽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恭敬,忙想弥补,却见王熙凤向她摆了摆手,鸳鸯只得先出去吩咐小丫鬟。只是她才刚走到门槛处,就听得里头贾母的笑骂声。

    “好你个凤丫头,这哪儿是来我这儿讨口吃的,分明就是故意来馋我的。这许多,你真的吃得完回头我同你一道儿罢。”

    已经出了房门的鸳鸯低头轻笑一声,见外头候着的小丫鬟有些诧异的看过来,忙正了正脸色,低声吩咐着

    这顿“丰盛”的早膳,到最后自然是贾母和王熙凤一道儿用的,可即便她们俩人一起努力,最终仍剩下了大半。不过,笑闹了一场后,贾母却觉得身子骨轻松了许多。

    王熙凤又提议道:“老祖宗可是吃饱了那咱们出去溜溜弯儿罢,左右这会儿时辰也不算晚,外头是热了点儿,可咱们只在荣庆堂里逛逛,倒不会被热着。”

    “方才还说,大吃一顿后,要好生睡一觉。才多会儿工夫,又改了词儿。”贾母斜眼看向王熙凤。

    “大吃一顿,大玩一阵,再大睡一觉。我这不是方才说得快了,忘了中间那一茬吗老祖宗,您也忒会挑理了,我读书少您又不是不知晓。”王熙凤嘟着嘴,低声抱怨着。

    “甚么道理都让你说了,还道自己书读得少。我看就算是饱读诗书之人,也未必能说得过你”贾母一面嗔怪着道,一面却是吩咐鸳鸯替她寻了衣裳,又叫了洗漱。

    王熙凤忙上前帮衬着,手上的动作麻利得很,嘴上的工夫却依然不耽搁,只道:“那些书念得多的人,可不会同我一般见识。往日里,我同琏二爷拌嘴,若是我胜了,我就笑话他,我没念甚么书都懂那些理可若是我输了,我就说他,琏二爷就欺负我书念得少,一个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真有脸了。”

    “你呀你。”贾母又是一通笑,她倒是不担心贾琏真的被王熙凤欺负,只笑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就是这般,整日里在我这儿上蹿下跳的,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撩拨那个。也亏得你哥哥jiejie都让着你。”

    哥哥jiejie指的是贾珠、贾琏,以及已经入宫的元春。

    “是是是,我福气好,走哪儿都有人疼有人宠有人让。”说话间,贾母已经洗漱完毕。其实严格说起来,简单的洗漱完全不费甚么工夫,可若是要梳妆打扮,那就费老鼻子时间了。当下,王熙凤制止了鸳鸯,笑着说道,“咱们就在这屋里走一走,前后都是自家人,没的这般谨慎的。再说了,老祖宗的身子骨还不曾好利索,满头珠钗的,也嫌重得很。老祖宗,您说是罢”

    “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去,就这么着罢。”

    当下,王熙凤和鸳鸯两人一起扶起了贾母,倒不是只在这屋里走,而是打算去荣庆堂各处都转悠一下。

    这荣庆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算小了。贾母身子骨虚弱,且她们也不赶时间,因而只慢悠悠的走着,足足走了一刻钟,才晃悠到了后头的抱厦处。既是到了,自然没有不进去的理由,虽说没的长辈探望晚辈的,可在王熙凤嘴里,这不是探望,而是寻常的走亲戚。被王熙凤这么一说,贾母也就没了顾忌,头一回走进了抱厦里。

    李纨原在里间床榻上歪着,她倒是不困,实在是因为腿伤未愈,且她这个伤,还不能轻易的弯曲膝盖,因而无论是否困倦,她都在榻上躺着。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在榻上解决的,轻易不下榻。

    得知贾母过来,李纨倒是想立刻下来请安行礼,却被王熙凤阻了。其实,王熙凤隐隐的已经猜出了一些事儿,她一早就觉得贾母这样子并不像是被李纨气到了,却像是心里头藏了事儿,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思来想去的,若非是因为昨个儿小周姨娘流了孩子一时,那就是某些陈年往事了。

    “珠大嫂子,老祖宗是过来瞧瞧您,没的让您特地再下来,若伤到了腿,这不反而不美了吗您就好生歇着,老祖宗这儿有我呢。”

    王熙凤笑着将李纨又按回了床榻上,随后又再度回了贾母身畔,略一思量,便寻了个话头,笑道:“珠大嫂子,您是不知晓,方才老祖宗还在屋里说,咱们府上的人只顾着自己,都不理会她了。听听这话,像不像吃干醋的样儿”

    “凤丫头你又想要讨打了是不”贾母瞪眼。

    “老祖宗最疼我了,我却是不怕的。”王熙凤笑了一声,搂着贾母的胳膊,撒娇着道,“我只是替珠大嫂子抱不平呢。这旁的人我不敢保证,珠大嫂子对老祖宗可绝对是真心诚意的。以往,她在西院那头时,可每日里都在佛主跟前求着让老祖宗长命百岁。”

    也许,荣国府是有人心怀鬼胎,可那人绝不会是李纨。

    贾母自是听懂了,甚至她想得更多一些。李纨没有夫君,虽有独子却尚且年幼,她当然会盼着自己长命百岁,好多一个人看顾着她。毕竟,在贾珠过世后,王夫人可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她。李纨能全须全尾的活到至今,这其中却是少不了贾母的看顾。

    那除了李纨之外的人呢

    贾赦空有爵位,一事无成,且俩兄弟数十年的交锋之中,多半都是贾赦落了下风。邢夫人没有可疑,不是出于信任,而是那人蠢得没有任何威胁。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更是没有任何问题,以前没有将来也不可能。

    小辈儿中,贾琏和王熙凤看似能耐,实则手段却太稚嫩,只怕荣国府真的出了事儿,他俩完全没有承担责任的本事。

    更何况,如今象征着家主之位的荣禧堂由二房住着,在荣国府当家做主几十年的是王夫人。若是今个儿贾母忽的没了,贾赦就算能顺利继承荣国府,只怕得到了的也只是个被掏空了的荣国府。

    这般相像,难不成真正对自己有异心的,竟是她偏爱了几十年的二房

    贾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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