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八)
平心而论,苏萍儿完全是属于那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几乎挑不出毛病近乎完美的女人。唯一遗憾的一点就是,在青奋看来,她人生的99。9%都已经献给了蜃海楼,她自己已经没剩下什么了。 青奋绝对说不上喜欢她,毕竟肚子上挨的这一刀有她三分挑拨的功劳。但也绝对说不上讨厌她,一个有理想有信仰并愿意为之奋斗献身的女人,哪怕有些尖刻的人管她们叫“政治妓女”,但青奋依旧觉得这是伟大的,最起码值得尊敬的。 青奋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想法的人,以对方的善于察言观色,他的想法早该被猜的八九不离十,但苏萍儿依旧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一个好客的女主人尽自己所能招待着青奋两人。 蜃海楼的继承模式一直是青奋好奇的东西,毕竟人心难测,圣女的丈夫就是下任楼主,但谁能保证,这个新楼主不会吃葡萄吐核,直接让蜃海楼成为自己原门派的附庸?这其中必有关要之处,只是事关隐秘青奋自也不好多问。 倒是黄贩子这个家伙自入住听涛阁后便兴奋的夜不能寐,整天蹿唆自己趁热打铁生米煮成熟饭云云,当真听来只能一笑了之。倘使这朵没反抗力的鲜花真的如此轻易采摘,蜃海楼早从江湖消失了。 有道是无事不下礼,彼此非亲非故又值这风云汇聚的当下,苏萍儿肯花时间和功夫在自己身上,定要捞回相应的利益,说难听点就是自己尚有利用价值,决非如黄贩子所想人家一见自己英明神武就芳心暗倾等等。只是左右无事,被人利用一下权当票价看看热闹也是无妨,反正,自己除了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了。 “杭州擂明天就要开了,青兄当真无意一显身手?”苏萍儿其实是个大忙人,难得她的护剑使能腾出时间和青奋小酌一杯也是挑在深夜她屋外院中。 “呵呵,兄弟家有捍狮,还是算了吧!”青奋举杯抿了一口,他素不喜欢喝酒,说是喝酒不如说是在闻酒香。 “男儿志在四方。青兄这趟来中原想必也不是游山玩水。若能擂台夺魁,蜃海楼举派之力容某托大些,起码少让你奋斗三十年!” “孙兄这话就是欺我了!” “我诚心相待,何有一字虚言?” “蜃海楼历代楼主多为外派弟子,容我问一句,可有哪代楼主借贵楼之力反而大兴自己原派的?” “。。。。。。” “呵呵,不提不提,喝酒喝酒!” “啪!”孙弃疾突然用力一拍石桌倒把打圆场的青奋吓了一跳“果然是我不是,这里先给青兄陪罪了!”没头没脑扔出一句,孙弃疾猛举起酒坛整坛的狂饮起来,在青奋目瞪口呆之中生生喝下一坛。酒意涌上脸来,肚腹也微微隆起。只是以他这等内家造诣,如果不想喝醉那喝再多都不会醉。 “某家一生别无他好,所求者二。一为追求武学颠峰。孙某认为,内力、招式固然重要,但再强的内力,再巧的招式,充其量只能让人天下无敌,权作谋财谋势的工具。固然人各有志,无谓高地,但这样的人在我看来称不得一个武字。惟有虔心武道,继往开来,发前人未曾想,做前人未曾做,此方是由武入道,没有侮辱自己武者身份!” 孙弃疾突然莫名其妙的与青奋论起了武,青奋略觉奇怪,只是对方的话很对自己的胃口也没多想就顺他话头接下去:“我亦有此感。武学便和世间任何学问一样,仿佛一个圆,了解得越多,接触的面也就越大。学前人所学乃是基础,基础之上更进一步方是自己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太大,若无相当的决心只是将武学当成杀人的工具,那么注定只能成为杀手,最多不过天下第一杀手,决难成为武道大师。”
两人见识相近,趣味相投越聊越起兴,不知不觉连青奋也干了半坛老酒。借着酒性,孙弃疾从怀里珍而重之的取出一本薄册。 “人生难得一知己,这是孙某二十多年来累思所得,从未有第二人看过,今天难得高兴,也请青兄指教一二,以青兄修为当不会令我失望。” 青奋纵使已经喝得半醉但也知道这不该看,连连摇手:“如何使得?” 孙弃疾把书往石桌上一拍怒道:“如何使不得?孙某一生不打算收徒,亦不打算生子,倘若你再不看,难道要将它带进棺材让我死不瞑目吗?武学一道最重交流,当今之世各门各派墙壁高垒孤芳自赏,难道你我之辈还要学那做作之态不成?” 孙弃疾把话说到这分上,再推脱就是虚伪了,青奋道声谢接过书册,薄薄十几页片刻就看完了。合上书册,青奋皱眉思索了半天,又打开重看了一遍,这次却是慢得多,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看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 “这个。。。。。。孙兄所想确是发前人所未发,其中玄妙之处孰几近道矣。只是。。。。。。此书矛盾皆张,似乎非是武学体悟,反倒是特有针对的一门奇学纲要。” “哈哈哈哈”孙弃疾仰天大笑:“青兄果然未令某家失望。不错,我苦思冥想二十年,为的就是破那神道武学——凤凰宝典!” 青奋勃然变色,此话出口,这顿酒就不再是简单的月下论武那么单纯了。真正人心鬼蜮,没想到连眼前之人亦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