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古忠孝难两全
皇甫晖灰溜溜地逃回到滁州城，他原以为赵匡胤定会知难而退，岂知他竟然领着人马追到城下来了。 皇甫晖声名在外，这回坐镇险关却一战即失，还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匡胤穷追不舍，端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在滁州城重整兵马，这次要跟赵匡胤来个正面交战，一决高下。 皇甫晖站在城楼上，望着后周军队，心知赵匡胤后面再无人马了，高声喊道：“赵将军，你我各为其主，今日城前相见，不如咱们列阵交锋，一决雌雄？” 赵匡胤朗声回道：“那便出城来战罢！” 皇甫晖自认兵足将勇，胜券在握，当即打开城门，领兵出城。 滁州城下，两军相向，战事一触即发。 战鼓擂响，赵匡胤拍马上前，直奔皇甫晖而去。 皇甫晖眼见赵匡胤冲来，不急反怒，心想：“我叫你一声赵将军，那是客气。你这黄毛小儿当真目中无人！”催马迎上。 冲到一处，两人攻守交替，目不应暇。 过不多时，令后唐将士目瞪口呆、心胆俱陨的场面出现了。 只见赵匡胤手起棍落，皇甫晖摔下战马，双腿蹬了两蹬，再也不能动弹。 三军无主，其阵自乱。 皇甫晖死了，后周军队势如破竹，打得后唐军队四处溃散。 赵匡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滁州城，活捉了姚凤。 战况报至柴荣，令他喜出望外。他甚至有些怀疑战报的真实性，因为他从没想过，赵匡胤能以五千人马拿下滁州城。经过一番确认，柴荣这才相信滁州已在自己手中了。 柴荣本想即刻将赵匡胤调回身畔，以备另用。但是，刚刚攻下的滁州城总要人治理，无奈之下，只得留赵匡胤在滁州打理。 赵匡胤一面要安抚城中百姓，一面要管理军队，初次治理一方，难免心余力欠。 这一日，士兵们抓到了一百多名劫匪，上报到赵匡胤，要处理指示。 赵匡胤心想：“一百人集结作乱，非同小可。”他思来想去，叫来手下，说道：“全体处斩！” 却在这时，只听有人说道：“将军，杀人事大，岂可草率？”跟着一人走进了来。 赵匡胤向来者打量。只见来人作书生打扮，三十四五年纪，相貌平平，不曾见过。 正当赵匡胤微感诧异时，来者拱手道：“在下有幸同将军姓，单名一个普字。”跟着将自己的来历简略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个赵普本是刘词的幕僚，刘词死后，将其推荐给柴荣，而柴荣体谅赵匡胤初次执政一方不免为难，因此将他派来做赵匡胤的助手。精明强干如柴荣，一样想不到自己的这一安排竟然将会改变后周的命运。 赵匡胤听完赵普的自我介绍，面不改色，说道：“我本沙场中人，杀人原是常事，何况百十号劫匪？” 赵普直视赵匡胤，道：“将军沙场杀敌，无可厚非。然而执政一方，岂是杀人便能成事的？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他说得铿锵顿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钻入赵匡胤耳中。 赵匡胤扬天“哈哈”大笑，心想：“此人胆子不小啊，初次见面，便敢与我争锋相对。”他没有预测未来的超能力，当然不知道正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书生，将对自己今后的人生产生深远影响。而自己这一生一世，都将与眼前之人牵连不断。 赵匡胤大笑之后，肃容说道：“那依你之言，该当如何处理？” 赵普道：“下官愿替将军审理此案。” 赵匡胤再次端详了赵普一阵，但见他面上平静，突然心中有了异样之感，似乎眼前这人的话容不得自己违逆，当即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好，你去办吧。” 赵普领命而去。 赵普审理的结果令赵匡胤吓出一身冷汗，那一百多名劫匪中居然有多半是误判误抓的，这这些人险些成了他的刀下冤魂。 赵匡胤对赵普说：“还好你来了，否则我将犯下弥天大罪。” 赵普道：“将军言重了，替您分忧本是下官分内之事。”说话时仍是面无表情。 此事之后，赵普在赵匡胤心中的分量极重。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令赵匡胤对赵普的又有了另类情愫。 这天夜里，滁州城外来了一支军队，有人朝城楼上大喊：“快请赵将军打开城门，他的父亲来啦！” 赵匡胤得到讯息，立即登楼，查知来人果真是父亲，当即下令开启城门。 “且慢！”还是赵普的声音，他对赵匡胤说道：“虽说将军父子情深，然而城门的关启实属朝廷大事，将军此时若是打开城门，一旦传到皇上耳中，那可对您影响深远啊！” 赵普口中“影响深远”四个字，犹如在赵匡赢心中撞了一记响钟，令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赵匡胤只好朝城墙下喊道：“城门关启乃是王家之事，恕儿子不孝，此时不能打开城门，请父亲大人在城外休息，明日一早，孩儿恭迎父亲大人进城。” 这一夜，赵匡胤站在城楼上，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离开。他已得知父亲抱恙，他却不能即刻让父亲进城修养。他在心中反复念叨：“恕儿子不孝，恕儿子不孝！” 第二天擦亮，赵匡胤才下令打开城门，迎接父亲进城。接下来的几天，赵弘殷的病情越发加重，竟不能启程返回开封养病。赵匡胤日夜侍奉汤药，不离左右。 偏在这时，赵匡胤得到了调令。 原来，就在他镇守滁州期间，柴荣已派韩令坤攻下扬州城。后唐派兵反扑，韩令坤不敌，丢了到手的扬州，他还派人奏请柴荣允许自己退兵返回。 柴荣岂可容许自己手下出逃兵，既得“烟花三月竞相往”的扬州城，怎容又失？于是，柴荣要派赵匡胤去监督军队，务必重夺扬州。 一面是病重的父亲需要自己在身畔尽孝，一面是不容自己丝毫违逆的皇帝调令，看来，“自古忠孝难两全”，此话非假。 赵匡胤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赵普站出来说：“将军，下官将视令尊为亲生父亲，您就放心地去吧。” 赵匡胤大为感动，将病重的父亲托付给赵普照顾，再次踏上了征程。 他浑然不知自己此次离去，竟是与父亲诀别。 赵普果然尽心尽力服侍赵弘殷，寸步不离。直到因为战争局势变幻，后周主动放弃滁州，他亲自护送赵弘殷回开封。 可惜，赵弘殷病死在途中。 自此之后，赵匡胤视赵普为兄长，尊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