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君臣对答
宋高宗赵构接过秦桧的文书，看了一遍，便将文书合上，却不说话，抬眼往大殿门外瞧去。 秦桧静静地等着，他心里暗想：“我连夜写成的议和文书，也不知道皇上看了心里怎么打算。皇上若是赞成议和，我的前途便是一片光明，皇上若是反对议和，那我……” 赵构始终望着门外，一言不发。 秦桧转念又想：“皇上不可能反对议和！”尽管他还不太了解赵构，但他事先就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想到的是，若非金人南下，眼前的这位皇上怎么可能坐上龙椅？从这一点来说，皇上说不定在心里暗暗感激金人哩！另外，自从皇上即位以后，金人从未停止过入侵，皇上从南京应天府退到扬州，金人攻打扬州，皇上就退到越州，可见皇上一直以来对金人采取的都是退避政策，议和应该正合他的心意。 赵构收回目光，又将秦桧的文书打开，看了起来。 秦桧还在静静等着。他等着高宗赵构说话，他知道赵构即将说出来的话将决定他的命运，要么飞黄腾达，要么…要么被问罪斩首。 这有点像一场赌博，筹码押对了，就喜获丰收，筹码押错了，就全盘皆输。 事实上，对于秦桧而言，筹码不论押在那一头，他都会是赢家。命中了高宗的心意，那自不必说，倘若不合高宗的心意，无论受到什么处罚也胜过在金人那里被流放，最终受尽折磨而死。 赌博的人都有一个共同心理，赢了就想多赢点儿。 秦桧就想在高宗手上多赢一些。他暗暗观察着赵构的神情，他希望高宗立刻摊牌，到底能不能多赢，一锤定音。他又害怕高宗现在就摊牌，不能多赢的话，他会很失望。 据说，赌博的最高境界是输赢皆不怕，重在享受赌博的过程。 时间仿佛静止了。 秦桧的心情有些复杂，赵构看着议和文书，既没有高兴的表情，也没有愤怒的意思，这让他感到惴惴不安，暗忖：“莫非我想错了！” 终于，高宗赵构开口了，他说：“只怕后人唾骂朕！” 秦桧登时松了一口，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秦桧道：“陛下，在微臣看来，您能保住半壁江山，已然是不世功勋，相信后人能够深明大义。” 赵构道：“今日，朕也给爱卿掏掏心窝子。当年，京师开封陷落，朕手上确实有十几万兵马，你道朕为何不去勤王？” 秦桧被赵构这么一问，不敢答话。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当然知道答案，而且他早就揣摩过，但是他怎么可能当面说出来呢？ 又听赵构说道：“因为朕知道，就算再有二十万兵马，也不足以跟金人抗衡！朕迫不得已，只能图谋长远，以求咱们汉人的江山不至于被外族一口吞下。” 秦桧道：“陛下用心良苦，微臣明白！” 赵构道：“朝中现在的大臣人人都认为朕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敢与金人作战，他们哪里知道，朝廷现在是将无良将，兵无精兵，一旦同金人硬碰硬，咱们的大宋江山转眼就会全部沦入敌手。” 秦桧道：“如此一来，只怕更加会令后人唾骂。” 赵构道：“江南这半壁江山既然到了朕手上，朕就算鞠躬尽瘁，也要打理好。咱们只要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终有一日，要向金人讨要故国旧地。如果金人非要来夺取咱么这半壁江山，说不得，朕只好举全国之力，同他们一拼到底。” 秦桧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钦佩！” 赵构道：“若是能够与金人达成议和，咱们便能养精蓄锐，朝廷到时候就能选定勇将，养足精兵，金人何惧？只是议和这件事极其关键，可说直接关系到朝廷的命运，没有可靠之人，岂能轻易办到？” 秦桧忙即跪地，俯首道：“陛下愿意为我大宋江山鞠躬尽瘁，微臣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这件事，微臣一肩承担，就算肝脑涂地，也必为陛下分忧。” 赵构连忙起身，将秦桧扶起，说道：“得爱卿，朕得一佳士也！” 自此，秦桧在高宗赵构心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据说，世上有两条定论，第一，领导的话都是对的；第二，如果觉得领导的话有问题，请立刻参照第一条。 高宗赵构是南宋的领导，他的话总是对的。他既然说秦桧是“佳士”，那秦桧就一定是“佳士”，“佳士”就该委以重任，让他为国效力。 于是，赵构将秦桧提拔为礼部侍郎，不久又提拔为礼部尚书，还是不久，又将秦桧提拔为副宰相，仍然是不久，赵构将秦桧扶正，让他出任南宋宰相。 秦桧赢了，而且赢得很多。 高宗赵构是傻子吗？当然不是！ 秦桧为何能顺利南归？真如他说的是他杀死了监视自己的金兵夺船回来的吗？其他同秦桧一起被金人虏去的北宋大臣金人一个没放，为何只有秦桧独回？从北方到南方三千里路程，一路跋山涉水，秦桧难道路上始终没有遇到金人盘查？就算他是跟着金将挞懒军队南下，金人有意放纵他，也要把他家眷作为人质扣留，为什么他还能将妻子王氏一并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赵构心里当然也有这些疑问。不过，这重要吗？当然重要，万一秦桧是金人派回来做jian细的呢？那我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随时都在金人的掌控之中？不重要吗？不重要！只要能与金人议和，自己能够偏居一隅，那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后世都将同金人议和的罪责过在秦桧身上，在我看来，高宗自身就巴不得尽快跟金人达成议和，他才应该是这个罪过的承担者。不管史书怎么写，试想一下，只要身为一国之君的赵构敢于与金人一较高下，便是十个秦桧也办不成什么事。 赵构力求议和的态度很坚决，他想偏安一方，但是事情真能按照他的意愿发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