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陈大监今天是来，就是想替皇后娘娘传达此意的吗？”弘化公主嘴角露出一点轻蔑的笑。

    她知道朝中那个非常强势的女人肯定会这么做的，趁青海之乱起来之时，做出进一步打击吐谷浑的事，将整个青海完全纳入大唐的治下。

    她心里很无奈，也很愤怒，恨武则天的落井下石，但她也知道，换作任何一个大唐的掌权者，如果不是昏庸无能的人都会如此决定的。青海扼守着大唐内地通往西域的道路，青海周围又是极佳的牧马地，可以放养数百万匹战马，光这一个地方牧养的军马，就可以供大唐所有军队使用，甚至绰绰有余，如此良地，谁会轻言放弃？贞观九年，李靖率大军攻灭了吐谷浑，那时大唐皇帝李世民所做已经是很大度了，宣布重建吐谷浑汗国，但这样的安排也带来了后患，导致吐谷浑被吐蕃攻灭，前车之鉴，武则天怎么可能还会放任那一带任由吐谷浑人治理，到时再养大患的话，那不是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她心里又很黯然，再想到回府省亲时候父母亲所言，及这段时间武则天对她表示的特别亲近，愤怒的感觉竟然消失了不少，无奈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

    陈易并不知道弘化公主想的这么多，他只是从她的神情变化中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心情起伏很大，他也没马上回答弘化公主的问话，而是在她神色变得有点可怜。还有无奈的样子浮现上来后，才声音轻轻地说道：“公主。你想错了，娘娘并未让下官来传达这样的意思，她没和下官说过这方面的事，这只是下官自己个人的想法!下官觉得，为了天下的安定，为了青海不再生乱，让那一带的百姓少受战乱之苦，采取这样之道是个极好之策。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大安，才冒昧向公主提的!其实，下官觉得要是接下来，公主和两位县主，还有你的另外一子一女能生活在长安，一直过平安自在的生活，那才是最好的。公主这些年颠沛流离。过尽了苦难的日子，让人唏嘘感叹，总不希望接下来依然如此吧？”

    弘化公主所生的前面两个儿子，可以说全因为颠沛流离的原因而早逝的，陈易虽然没说，但弘化公主却明白了这一点。原本已经平灭的痛苦，一下子又涌了上来，迷茫间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见弘化公主一副迷茫的样子，陈易狠了狠心，将一些早就有想法说了出来。也不怕弘化公主气愤：“当年陛下让公主嫁入青海，目的就是想以联姻稳固青海的局势。让青海不再成为大唐的边患，也希望公主在青海、在吐谷浑能维护大唐的利益。只可惜这些年局势的变化证明陛下的想法是错的，青海终成大患，以至陇右道诸州，包括凉州、鄯州、河州、洮州都都成为边关重镇，需要重兵把守，公主的下嫁未给大唐带来任何的利益。类似的情况还有当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文成公主下嫁吐蕃赞普弃宗弄赞后，非但没给大唐带来边关换稳定，还因为技术传授之故，几十年之内让吐蕃迅速强大，成为大患!下官认为，要是远嫁的公主都能为大唐的利益考虑，那大唐的边患才会消除，可惜恰恰相反!”

    陈易不给弘化公主以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今日也斗胆说几句公主不喜欢听的话，公主的尊号是大唐给的，下官觉得应该时刻为大唐的利益着想……”

    “为大唐的利益着想？”弘化公主刹那间变得愤怒了，打断了陈易的话，“我为什么要为大唐的利益着想？当年陛下让我远嫁青海时候，可曾为我的幸福着想过？”

    看着激动的弘化公主，还有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慕容清和慕容平，陈易却一脸的平静，心平气和的说道：“战争确实应该让女人走开，国家的利益不是靠女人来维护的，当年公主及文成公主的远嫁也是因为青海郡王及弃宗弄赞的请求而成的，先皇及陛下答应这两门亲事，他们只是想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换取大唐边关的安宁，让成千上万的将士不必丢失他们的性命，这成千上万的将士包括大唐的，也包括吐蕃、吐谷浑的，可以说舍小家为大家，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极佳的谋略……”

    “既然皇帝选择了这样的和亲方式，远嫁的公主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也应该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维护大唐的利益，避免两方再起战事，让无数的将士不必在战争中失去性命，让几方的百姓和睦相处，安居乐业，但如今情况的发展却远远不是这样。朝廷并没有忘记两位远嫁的公主，当年弃宗弄赞病逝后，陛下曾派人去接文成公主，想让她回长安，但她却是拒绝了，并派使者再请婚!公主远嫁青海后，大唐给予吐谷浑多少帮助，即使吐谷浑被吐蕃人攻灭后，也没有置之不理，不但将青海郡王及公主接到凉州，还一直图谋替吐谷浑复国，这一切完全是建立在公主脸面的基础上，要知道为了替吐谷浑复国，多少大唐将士失去了他们的生命，无数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这些人的幸福又该向谁要呢？如果不看在公主的脸面，陛下怎么可能会做出替吐谷浑复国的决定？”

    想不到陈易会说这些的弘化公主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易，不知道如何回话。陈易吞吞唾沫，继续说道：“公主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这一点是任何人都认同的，想必公主也看到了你回长安时候所受到的待遇，这是连蕃王都没有资格享受的，皇后娘娘也不舍得你再回青海那高寒之地居住，淮阳王和王妃更是如此，想必公主也不希望两位县主及你的另一子一女继续生活在不安定之中吧？青海只有置于大唐的直接治理之下。才会变得稳定，从这几十年青海形势的变化中完全可以看出来这一点!公主的眼光不同于常人。应该能看清这些事的!”

    弘化公主听了不语，但脸上的愤怒少了去，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原本胆战心惊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陈易的话而变得愤怒的慕容清和慕容平也稍稍缓了口气，她们想不到今天陈易会当着她们母亲的面说这么多话，两人间的对话太让她们吃惊了，没什么心机的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其中的情况这么复杂。弘化公主看到了两个女儿脸上的惊异，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慕容清和慕容平不敢逆着母亲的心思呆着，施了礼后退了下去。不过在离去之时看向陈易的眼神中都有企求的味道，她们希望陈易不要再说什么刺激她们的母亲，陈易只能苦笑点头答应。

    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为何会说这么多，说这么多激动的话，也只能怪年少冲动，管不住这张口。这是后世时候落下的毛病，关系到国家安危、民族仇恨的事他总是很激动。是个标准的“愤青”，看不惯或者说不能容忍任何损害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事发生，与弘化公主说话间不知觉地把这种感情流露了出来，全然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份，大唐朝廷上从三品的大员，而不是后世时候那个无论说什么人家都懒得来理会的小屁民。不过话说出口。他也没太多的后悔了，这些话说出来，心里感觉很畅快，而且他也知道，弘化公主因他的话心里起了变化。激动了。

    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了，说出的话也收不回来。陈易想了想，还是继续往下说：“公主，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说问题，即使吐谷浑依然强大，但你在吐谷浑国内的地位却是与大唐的强盛最休戚相关的，大唐强盛了，吐谷浑国内的子民才会尊敬你，要是大唐衰败，这像样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地位也会跟着下降，这并不是危言听从，而是事实，在许多历史片断及至现实中都可以看到，因此你的命运是与大唐的国运紧密相连的，你的一生，原本就应该为维护大唐的利益而为，这也是你自己的利益所在，或许这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青海郡王是你的夫君，你是吐谷浑的王妃，但在所有大唐臣民眼中，你只是大唐的公主，负着特殊使命外嫁的公主，即使吐谷浑亡国了，你依然是大唐的公主，任何人都会表示对你的尊敬的，但你要是抛却了公主的身份，不把自己当作大唐的人，只把自己当作吐从浑的王妃，青海郡王的王妃，那你身上所有的荣耀都会失去的……”

    “陈大监，求你不要说了!”弘化公主抬起满是泪水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易，哀求道：“你今日所说这些话，本宫都会好生想一下!本宫觉得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先进去休息一下，陈大监请自便吧!”说着起身对陈易施了个礼，低着头走出了内室，几名远远站着的侍女赶紧跟了进去。

    看着弘化公主离去的背影，陈易苦笑了两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今天所说这番话有没有效果了，又不能再将弘化公主拉出来继续说，犹豫了一下后，站起身准备离去。

    但还没待他起步，一直躲着听的慕容清和慕容平急步走了出来。

    “陈公子，请留步!”异口同声的两女快步走到陈易面前，一副惶急的神色对陈易道：“陈公子，你为何把我娘说的这么伤心啊？”

    陈易扯着嘴巴苦笑两声，看了看可怜巴巴看着他的两位美女，小声说道：“你们别误会，我并不是故意让你娘伤心了。想必你们也知道青海发生了大事，事情与很多人有关系，为了你母亲的安危，你们一家子永远的荣耀，所以我才这样说的。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想必你们的母亲会明白事理的!”

    听陈易这话，两女稍稍松了口气，不知道怎的，她们对陈易好像很信任，她们觉得他不会骗她们的，“陈公子，那你要多帮帮我们!”

    “我当然会帮你们，只不过所有的事都决定于皇后娘娘，希望你们父亲和母亲所做的事不会让娘娘震怒就行了!”陈易也想起了今日奉命要办的事，在两女的惊异中，小声地说道：“其实今日过来，是有事要和你们说的，皇后娘娘她希望你们啊为她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