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晋南后人
出了充满野兽的灌木林,到了一片广阔的平原,三人才停下来,歇口气。 萧情见琪雪左肩衣服被刺破,流出血来了,连忙扯下自己的衣襟,给琪雪包扎伤口。 琪雪长喘息着气,花一般的脸蛋儿,带着欲哭无泪的样子,伤心地说道:“遭了,不仅衣服脏了,连袖子都破了,这……这让人家怎么见人啊,呜呜呜……”萧情和月仙两人顿时愣住了,半响没有说话。 片刻后,萧情才笑道:“琪师妹,看来你是爱干净胜过爱自己了。” 月仙给琪雪包扎好了伤口,也接着萧情的话说道:“琪师姐,刚才可是死里逃生啊!你倒顾着自己的衣服,却不想刚刚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师祖的《八卦身形法》,我们今天非葬身野兽口中不可。”说到这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回想之前的情景,真是悬之又悬,后怕之极。 琪雪看着两人紧张的还未回过神来的样子,为缓和她们的情绪,打趣说道:“才不要葬身这里呢,这里既脏,蚊虫又多,可不是个好归宿。” 萧情、月仙对望了一眼,不觉大笑起来,刚才险恶的处境和害怕的心里一下子被这笑声掩盖过去了。 话又说回来,这琪雪临阵时惶恐害怕,出了险境,竟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洒脱自如,倒是极为开朗,后人有诗赞道:四尺雪莹耀光芒,青衫紫裙落彷徨。百兽一怒惊魂魄,化险为夷解衣裳。 休息片刻,三位姑娘也清理好了自身的污秽,萧情说道:“天快黑了,我们快走吧。不然指不定哪儿又会冒出许多野兽来。”月仙、琪雪点点头,于是三人朝西赶去了。 所幸,三人在天黑前赶到了一个集镇,在镇子上换了身衣服,用餐沐浴后,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以消除今日的疲劳和内心的恐惧不安。 第二天,萧情等到马驿购了三匹好马,一路继续西行往西安州去了。 行了数日,三人已经到了宋夏边境了。 这一日,行径到了一山谷中。正值中午,光线从山谷顶上直泻了下来,分外鲜明。萧情三人到了谷中一小溪处,将干粮吃了些许,又喝了些溪水解渴,略休息了片刻。 两壁峭崖陡立,将山谷隐没在了这荒漠之中,故而山谷中小溪流淌,零星的花草点缀。山谷中间一线阳光射入,给这里带来了“蓬勃”生机,只是这峭壁上都是枯燥无色的岩石,看上去索然无味。 萧情三人勒马在山谷中行了约有三个时辰,还不见出口,不免有些烦了。 琪雪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埋怨道:“什么嘛,过了丛林,就是荒漠……人家的皮肤都晒起褶了。”虽说这谷中比外面凉爽些,但在这样干燥的环境中走了几个时辰,难免会受不了。 萧情安慰琪雪道:“好师妹,就别埋怨了。我们此行任务艰巨,不能走大路,恐让人知道,所以……”琪雪不等萧情说完,忙说道:“哎呀,哎呀,我只是说说,又不是什么。” 突然月仙将手一指,大声说道:“两位师姐,你们看。” 萧情、琪雪顺着月仙手指的方向看去,乃是一处崖顶,只见顶上抖抖立立的站着一人。 远远望去,崖顶上那人身着白袍,模样不是很清楚。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对面的山崖,若有所思的样子。萧情三人驱马前去,仰头望见那人,那人已经渐进崖边了,稍有不注意便有坠崖的危险。 正在三人猜测之际,突然,那人纵身一跳,沿崖边直直的坠了下来。 北剑门素以侠义门派居之,固然不能不理。萧情、琪雪二人双手绵延伸出,化作一道内力,形成一道无形的墙,以便能拖住坠崖那人。 月仙跃入空中,施展北剑门上乘武学《玄移诀》,加上萧情、琪雪二人的绵绵内力,月仙快速往上,扯住那人的衣襟,右手扶住其胳膊,在萧、琪二人的引力下,缓缓下落。 那坠崖人本欲求死,跳崖后双目紧闭,脑中一片空白,料想必死,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不料,半空中时,那坠崖人感觉身体下落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一会儿又被人扯住了衣襟,托住了手臂,不觉有点惊讶。睁开眼时,忽见一位月眉灵目的姑娘望着自己,那容貌惊艳,轻盈潇洒的姿态,宛若仙女儿一样,恐怕令他一生难忘。 月仙着地后,放下那人,萧情等细看那人,眉清目秀,衣冠楚楚,想来也非普通人家的“公子哥”。 那人见自己跳崖后安然落地,是被三个女子所救,心中一惊,又见自己从百丈崖上跳下,竟毫发无伤,更是惊恐万分。 萧情见那人神色未定,轻声问道:“公子因何事想不开,为何要选择如此一条绝路呢?” 那人见这三位姑娘都佩剑在手,气宇不凡,而且从刚才能在百丈悬崖下救下自己,定然武功卓绝,心中好生钦佩。 转而,那人叹了口气,说道:“无用之人,死又何因。”这人谈吐举止不凡,倒是令三位姑娘好奇了。 “无用?”月仙笑道,“怎么会无用呢?” 那人又是叹了口气,说道:“既是求死之人,也不瞒姑娘。我叫魏箕,是晋南剑派的后人。说来惭愧之极,我晋南剑派家族败落,我身为魏家后人,却无力振兴魏室。自我家族西迁后,到了我这一代,更是破败不堪,连家室都保不住,实在无颜面活在这世上,哪还有生存的意志……”说道这儿,那人魏箕已不由得哭泣了起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魏箕的声音若有磁性一般,又有如此言语,让三位姑娘同生怜悯。 萧情听他说是晋南剑派的后人,脑海中回想起师父提过的晋南剑派。晋南剑派的创始人魏无忌曾经凭借剑宗排名三十七剑名震江湖,但是其子孙荒废武学,致使家族败落,再后来晋南剑派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月仙说道:“你这样死了,难道就有脸见你的先人了吗?” 魏箕一听,用惊奇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清灵水润的姑娘,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仙眉色一扬,竟做起“侠女”的风姿,随口提起“大道理”,说道:“晋南剑派是落败了,可是魏氏子孙还在啊。昔日的晋南剑派是何等的威风,为何到了你,就没有存大志的气节呢。若你的先祖在九泉之下知道他的子孙如此没有志气,如此轻生,使得晋南剑派后继无人,那他岂不含恨郁郁,九泉难终。” 琪雪也跟着说道:“月师妹说的不错,若你都死了,晋南剑派不是彻底没了吗?” 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大道理”,但对于“死而复生”的魏箕来说,那是一剂良药啊。当下他问道:“那……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月仙安慰道:“总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的,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吧,只要你有恒心,还怕不能振兴晋南剑派吗。” 魏箕一时恍然大悟,说道:“若非姑娘良言,我差点铸成大错。” 魏箕自思良久,对自己的寻死已有悔意,当即向萧情三人行了礼,说道:“多谢三位姑娘的救命之恩,魏箕不才,当涌泉相报。” 萧情说道:“公子能及时醒悟便好。” 魏箕点点头,再次拱手朝三位姑娘深深一拜,很是恭谨。随后,他问道:“可否聆问芳名?哪门下高人?魏箕也好铭记于心。” 萧情不想多事,更不想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忙说道:“我们三人只是无名之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但凡记住死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保重。” 眼见三人转身欲去,魏箕忙道:“三位姑娘可是剑宗北剑门的弟子?” 萧情一惊,回头注视魏箕片刻,乃问道:“怎见得我们是北剑门的弟子?” 魏箕听她这么一问,便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看法,说道:“北剑门弟子的佩剑服饰均有讲究‘剑持腰,发素肩,步履轻,神怡动。’三位姑娘这等天仙般的容貌,又身怀如此好的武功,若非北剑门的弟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门派能是如此。” 魏箕一席“赞美”之词,对三位姑娘很是受用,心扉的芥蒂之心散去,从而再细审量眼前的这位“公子”。 琪雪笑道:“公子倒是心思缜密。”既是被识破了身份,三人也不能隐埋了,皆由刚才魏箕的一番“大气”赞美,故而也是“显耀”一番,这便齐道:“北剑门四代弟子萧情、琪雪、月仙。” 魏箕听了,“刷”的跪在了萧情三人面前。萧情等惊道:“公子这是为何?” 魏箕见此机会难得,赶紧是说道:“北剑门武学独步武林,剑术居于剑派之首。魏箕早已仰慕北剑门,今日承蒙三位姑娘相救,我想……我想能不能引我上北剑门拜师学艺,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振晋南剑派。” 魏箕知道要想拜进北剑门难如上青天,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可是每次都被拒之山下,连北剑门四位师尊的面都没有见过。此次被三位北剑门弟子相救,希望能以此结识他们,可谓是个大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这个……”萧情十分为难地说道,“这个恐怕不行,三位师伯早已关门不再收弟子了。”萧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只得以此为借口,推诿魏箕的请求。 魏箕连忙说道:“那我就投你们师父门下吧?” 一旁的月仙和琪雪上前去扶魏箕,却怎么也扶他不起来。月仙只得说道:“师父门下只收女弟子。” 本以为救了人,做了好事,却不想眼前这人缠着要拜师北剑门,萧情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淡淡地说道:“这个忙真的帮不了你。”琪雪看着有些不忍,说道:“公子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魏箕着见三位姑娘都是“善良”的女孩儿,很是恳切地道:“还恳求三位姑娘答应,魏箕……哪怕能上一趟神座峰也行啊。以前总是被拒之以山脚下,连峰上都没去过……” 萧情摇摇头,说道:“我们没有权力答应你。再说了,我们一路西去,也不是回北剑门呐。” 魏箕心道:“只要能缠住这三位姑娘,那便有机会进北剑门了”。心里既是打定,便是“死皮赖脸”的说道:“若三位姑娘不答应,魏箕就长跪不起。” 面对魏箕的无赖,萧情有些生气,嗔道:“你若要长跪,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还有要事,告辞。” 三人意欲离去,那魏箕忙是高声叫道:“我素闻北剑门以侠义为先,姑娘,我只求能上一趟北剑门,那便死而无憾了!” 男儿膝跪相求,让月仙难免心生怜悯,对师姐道:“看他那么可怜,就答应带他去一趟吧,那也没什么吧……”琪雪看了看魏箕,小声的说道:“可是我们三个女儿家,带着一个男子,恐怕……有些不好……” 魏箕似乎听到了琪雪的话语,连忙道:“我愿做你们的仆人,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萧情对于带陌生人一路,很是不赞同,对月仙、琪雪二人说道:“我们要去西安州,还有要事在身,怎么能……其他人一路!” 魏箕听得“西安州”三个字,赶紧是说道:“我对西安州很熟悉的,三位姑娘要办事,我可以给你们作向导。” 这下魏箕的话可正中了三位姑娘的“要害”,三人未曾西去过,对西安州本就不熟悉,也不知道西安州位于何处,一路上都是问路问过来的,若是有向导的指引,那做起事来也会事半功倍的。 琪雪这回又转过话来,说道:“也是啊,我们对那里也不熟悉,不如让他跟我们一路吧。” 萧情小声对二人道:“此行任务机密,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插进来,临行前师祖和师父是再三叮嘱,你们倒是忘了吗?” 月仙想了想,虽说如此,却也没那么严重吧……便是说道:“他武功那么低微,也不用防他什么的。而且我们执行我们的任务,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吗。” 萧情权衡再三,若是西安州没有一个向导,的确很麻烦,而且那地方连连征战,若是没人指引,只怕……有很多麻烦。 萧情再次仔细打量了魏箕,也不似jian诈宵小之辈,勉强的答应道:“好吧,西安州就麻烦你带路了。” 魏箕得偿所愿,那是感激涕零,连连说道:“谢谢,谢谢……” 月仙笑道:“好了,公子起来吧。你可说是我们的仆人了,给我们牵马去,呵呵呵。” “哎,”魏箕应了一声,便上前去牵马,看他那“傻乎乎”的模样,三位姑娘不禁笑了起来。 四人一路西行,皆是小道近路,这沿途并不平坦,有马也不能疾驰。萧情三人虽是武功高强,但她们毕竟是女儿身,突然多了个男人,的确有许多不便,沿途休息时,都是让魏箕避的远远的。魏箕也很知趣,每每休息的时候,都主动去照顾马匹,和牲畜待在一块儿。 一路上,魏箕为了讨好这三位姑娘,以便在神座峰上拜师能得以成功,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而且还时不时地谈笑风趣,找些笑点,逗得三位姑娘哈哈大笑,旅途的枯燥乏味变得活跃起来了。 行了两日,已经渐近西安州了。最近西夏与大宋战事吃紧,在西安州外已是重兵把守。四人扮作百姓,悄悄地越过了宋军防线。 出了宋军防线,只见到处是一片荒凉,残垣断壁,似乎战火的气息仍就四处蔓延着,很难想象这里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萧情三人都是女儿家,见此破败不堪的情景,不免落泪伤心。 如今西安州为西夏所占据,西夏正一步步朝宋境压近,战火燎原,边境的百姓不得不撤离,上万人流离失所,一路过来,更是尸殍遍野。 行了数十里,已是黄沙飞舞,碎石扑腾,吹得人睁不开双眼,不禁让人想起岑参诗来“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正应了此景。袭来的风沙中还夹杂着让人恶心的血腥味,琪雪赶紧是用绣帕捂着鼻子和眼睛。 “驾驾……”突然一阵阵马蹄声至,渐渐地从远处冒出一支军队来。地上的沙尘卷起数丈高,气势恢宏,似乎是“凯旋”的士兵。 转而近了,从旗帜和盔甲服饰不难看出,是一支宋军,约有百余人。为首的宋将驰马在最前面,银色盔甲,一脸的络腮胡子衬显的很有霸气。那宋将手提长刀,腰跨宝剑,身后是一支雄壮的骑兵,个个手提长枪,在这沙地中疾驰着,似有“卷尘三千丈,瀚海英武垂”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