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魔眼修女 一
“错了,他们讨厌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眼中的你,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教官靠近来,“记住,你不是什么强者,你不但是个自大狂,还是个恶霸。” “恶霸?”巴哥特差点说不出话。这指控实在太不公平,气得他喘不过气来。“是他们四个先来找我麻烦。” “他们四个人在场子里都被你羞辱过,说不定怕你怕得要死。我看过你练剑,跟你比划那不叫练习,要是你使的真剑,他们已经死上好几回了。你很清楚,我很清楚,他们也很清楚。你完全不留情面地羞辱他们,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值得骄傲?” 巴哥特迟疑了。他打赢的时候的确颇感骄傲,难道他不应该么?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了什么。“他们年纪都比我大。”他防卫性地说。 “他们是比你年长,也比你高壮。不过我敢打赌一定有人教过你如何对付比自己高大的人。他是谁,某位老骑士?” “那又如何。”巴哥特小心答道。他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教官向前靠,几乎要贴上他的脸。“小子,你想想罢,这儿的人在遇上我以前没一个受过正式训练。他们的父亲是农民、车夫还有盗猎者,是铁匠、矿工或船上的桨手。他们的打架技巧是从甲板上、旧镇和北境港的暗巷里,或从大道路边的妓院、酒馆中学来的。他们或许相互耍耍棍子,但我跟你保证,里面没几个买得起真剑。”他一脸冷酷的表情,“所以巴哥特大人,你倒是告诉我,打赢这些人真的很爽么?” “弱小不是借口,是成为真正强者的助力。”巴哥特说。但他的怒意已没了力气。“我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好好想一想,”教官提醒他。“不然就准备枕着匕首睡觉。行了,你回去吧。” 巴哥特离开武器库时,已近中午。太阳拨开云层,露出脸来。他转身背向阳光,将视线抬至城墙,看着城墙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虽然已经在此生活了好几个星期,可他还是不习惯帝国高高的城墙。 “守护者的敌人是什么,真叫人猜不透,对吧?”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巴哥特转过头。“丽娅修女。我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丽娅修女全身裹满黑大衣,活像只小黑熊。“谦虚好学好处多多,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学到些什么。” “从你这儿我又能学到什么?”巴哥特告诉她。 “唉,我走到哪儿学到哪儿。”这少女用一根粗糙的黑拐杖指着他,“我常说……怎么前人千辛万苦才的打下基础,后人立刻便想建宏伟高塔?”她歪着头,用那双红蓝不一的古怪眼睛看着巴哥特。“你也不例外,对不?”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巴哥特道。自己心里想要什么,还是别说出来的好。“教官说我们的敌人不过就是邪教、秽神者和叛教徒。” “还有害人的巫女呐,”丽娅说,“可别忘了,巴哥特大人。否则大伙儿干嘛这么大动干戈?” “你也叫我巴哥特大人?” 丽娅扬扬眉毛。“难道我喜欢被人叫魔眼修女。一旦别人发现绰号对你的杀伤力,这绰号就跟定你啦。既然他们爱给你起绰号,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最好还装出乐在其中的样子,那他们就再也伤不了你了。”她举起拐杖指指前方。“哪,跟我走走。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大厅里弄那难吃的汤了,我正想喝点热的。” 巴哥特也饿了,所以他走在丽娅身边,刻意放慢脚步以配合少女笨拙而古怪的走路姿势。风势渐大,他们可以听见周围木屋嘎吱作响。远处,一道被遗忘的厚重窗户反复噼砰。 “没见你的狗呢。”巴哥特边走边说。 “训练的时候,我把它拴在旧马房那边。其他时候它都跟着我,我睡在西南塔里。” “就那座连城垛都塌掉的塔,是吗?那塔下面的广场都是碎石头,整个还歪歪斜斜,我以为那些塔早就废弃不用了。” 丽娅耸耸肩道,“反正没人管你睡哪儿。这些古堡几乎都荒废了,爱睡哪里随便你。”
巴哥特的笑在冷空气里蒸腾。“那我就请你老爸务必在你那座塔垮塌之前,多抓几个石匠过来。” 丽娅听得出话中的嘲弄意味,却无法否认那是事实。 “你也是一个人吧。” “我一个人住比较好,”巴哥特说,“其他人很怕我。” “他们倒聪明。”丽娅说。她随即转变话题,“最近大家都在议论你的未婚妻,听说她是帝都四大美女的玫瑰骑士?” “这不重要。我听说近来教会有不少好手失踪。”他们一边登上大厅的阶梯,巴哥特一边说,一边打开门。“也许今年会有大事发生。” 进入厅堂,虽然炉火熊熊,仍旧感觉地方宽敞,寒气逼人。巴哥特从厨子手中接过一碗rou汤和大块黑面包。米兰和其他几人坐在最靠近火炉的长凳上,彼此粗声笑闹咒骂。巴哥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在大厅的角落挑了个位子坐下,远远离开其他人。 丽娅坐在他对面,一脸狐疑地嗅着浓汤。“大麦、洋葱、胡萝卜,”她喃喃念道,“这些煮饭的到底知不知道芜箐不能当rou啊?” “这是羊rou浓汤。”巴哥特脱下手套,探手到汤碗溢出的热气里取暖。闻到rou香他口水都流了下来。 “巴哥特。” 巴哥特认得戒律官的声音,但这回话中却有种他从前没听过的语气,他转过头。 “副主教大人要见你。现在就去。” 一时之间巴哥特充满疑惑。为什么副主教要见他?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他胡乱揣测。“是什么事?”他冲口而问。 “副主教大人平素可不习惯等人。”戒律官这么回答,“而我更不习惯下了命令还要听不懂礼貌的东西问东问西。” 丽娅霍地跳下长凳,站起身道:“够了,恩佐,你太过分了。” “丽娅,你少管闲事,你没资格在这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