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疲惫 三
“是的，是的，主人！”杰斯塔说。 道格拉斯耐心地等了片刻，然后，他用比较温柔的口吻说：“来吧，不管你是蛮人还是北人，告诉我你所说的另外一条路。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详细地说明白，为什么我应该要放弃这条明显的路，转而听从你的计划。快点，我赶时间！” 吉莉莉欣慰地看著主人，但同时也感到些许的惊讶，他脸上的表情和声调，都是之前吉莉莉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以前一直以为道格拉斯这么好心肠的人，一定有些见识不清的地方。 不过，杰斯塔似乎对于如何清楚地表达意见有点不知所措，你很难从她口中含糊不清的话语中，搞清楚她到底要说些什么，而且，她之间还会常常停顿。过了一阵子之后，她好不容易说话比较顺畅了些，道格拉斯才勉强从她的自言自语中了解了个大概。曾有间谍沿著往西边转的那条路前进，他最后来到一条位于一圈黑暗树木之中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中央，还会有一条路一直往南方延伸。 “一直走，一直走，”她说：“我从来没走过那条路，但是他们说那条路有好几百英里，到最后可以看见永恒不息的大水池。往左边的路口，一直到里面，然后会绕过黑色大岩石，你会突然间看到它。” “看到它，看到它？究竟是会看到什么？” “古老的要塞，非常老，非常恐怖。” “这里十分的恐怖，让人忍不住发抖。但是主人必须要走这边，这是唯一的道路，因为山脉在那边比较低矮，古老的道路在那边往山中延伸，直到它们抵达山顶的隘口为止。然后这条路就会一直一直往下降，直到抵达通往赤狐城的大道为止。”她的声音变成了低语声。 “有什么危险吗？”吉莉莉问。 杰斯塔低语道：“喔，据说有非常恐怖的东西居住在那边。” “原来这就是你的建议，”吉莉莉说：“我们可以往南再走很长的一段距离，然后发现我们被困在一个更要命的地方，前提还是我们要有可能抵达那边才行。” “不，当然不是，”杰斯塔说：“我建议主人还是不要去了。” “你似乎知道很多主人的想法和他的作法。”吉莉莉嘲讽。 “不好的女人，不讲理！”杰斯塔生气地瞪了吉莉莉一眼。 吉莉莉可不愿意被人家忽视：“我们或许待在这里不要走，搞不好还可以省下长途跋涉的力气。” “别拿这个来开玩笑，”杰斯塔说：“这不好笑，喔，一点都不好笑。”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条路？” 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不可闻：“是条隧道，黑暗的隧道，最后是一条裂缝，就在大路的上方。但那已经是好几年以前了，那条路可能已经消失了。” “我不喜欢这个样子，”吉莉莉说：“听她说起来太简单了。那里一定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当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似乎看见杰斯塔的眼中光芒一闪。 “到底有什么？”道格拉斯严厉质问。 “我不知道。”杰斯塔说。 道格拉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次杰斯塔并没有像吉莉莉推测的那样口是心非。但是，即使杰斯塔说的话是真的，道格拉斯也不敢忘记黑狼王的狡诈，这趟「旅程」或许根本就是安排好的，是黑狼王精心策划的一个戏码。无论如何，他看得出来杰斯塔隐藏了许多事实。 “我再问你一次，”他说：“这条密道有没有危险？” 杰斯塔变得闷闷不乐，她感觉起来像是一名极少说实话的骗子，竟然因为说了一次实话而被怀疑一样的不高兴。她没有回答。 “有没有危险？”道格拉斯重复道。 “有的，或许有吧，这里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杰斯塔语带保留地说：“没有安全的地方。但是主人如果不试，就只能回家，没有别的路了。”他们再也无法从她口中逼出进一步的线索，那条密道和那个隘口的名字她不说，或是不愿意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所躲藏的灰色坑洞中，被一种深沉的寂静所笼罩著，在如此靠近恐惧的地方，他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种万物皆不敢出声的沉默压力，彷佛是层面纱将众人和整个世界隔开。抬头望去，他们可以看见头顶上是一个被成束黑烟切割开来的蓝天，但是，看起来却是在极为遥远的千里之外，中间彷佛隔著许多层透明的廉幕。 即使是在太阳之下飞翔的苍鹰，也无法发现这两名背负著压力，一言不发地披著灰色斗篷坐在山谷中的两人。道格拉斯的头靠在膝盖上，吉莉莉则是双手交叠在背后，躺了回去，茫然瞪著空旷的天空，至少，暂时是空旷的。然后，吉莉莉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个黄色的鸟形生物飞进他的视线，翱翔了片刻，然后又飞向另外一个方向；接著是另外两只，然后又有第四只……它们看起来都非常小，但是，他依旧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型其实是相当庞大的，拥有极宽的翼展，飞翔在极高的穹苍下。她遮住眼睛，弯身向前，风中传来声音、以及月亮被阴影所遮蔽时一样的感觉。道格拉斯也感觉到了。他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扭动著身体，但并没有抬头。那些生物盘旋著，接著一阵俯冲，飞快地飞走了。吉莉莉深吸一口气。“它们又在空中盘旋了！”她声音沙哑地说。“我看见它们了，你认为它们看的见我们吗？它们的高度很高，至少在白天应该看不到什么吧？” “是的，或许什么都看不到，”道格拉斯说：“我感觉得到它们在寻找著某些东西。” 但道格拉斯依旧不和杰斯塔说话，也不明说他的抉择。他闭著眼，彷佛在作梦，或是仔细地回顾过去的所有回忆。最后，他站了起来，似乎已经作出选择，准备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