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行 二
“这些场所本来就不是让狗撒野的地方。”道格拉斯说。 杰西露一把攫住阿虎的脖子,可她才拔出梳子,小狗便使劲一扭逃开了。杰西露气得丢下梳子。 “你这个大坏蛋!”她吼道。 道格拉斯不禁微笑。以前黑狼城里的驯兽师曾对他说过,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动物。杰西露听见笑声,转身怒视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要去骑马。”她那张又长又顽固的小脸露出一种即将任性而为的表情。 道格拉斯还没想好如何劝告,杰西露便沿着河岸追赶小狗,跑得不见人影了。 道格拉斯觉得既孤单又无奈,只好独自返回下榻的旅店,他知道吉莉莉一定在等他。走着走着,他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只不过希望杰西露像她母亲那样美好,为何杰西露偏偏不能当个甜美优雅又善良的好女孩,像她两个jiejie那样呢?最令他遗憾的是杜安娜外出了,不然他真想见她一面。 道格拉斯怎么也想不透,她和两个jiejie的个性怎么会差那么多。说老实话,杰西露连长相都跟母亲非常神似。 好在走近营地,方才的种种不快都被他抛在脑后。外面正聚集了一群人,道格拉斯听见他们兴奋地交谈,像是一大群蜜蜂嗡嗡作响。大门敞开,希维尔站在木头阶梯的最上层,对着人群里的某人微笑。道格拉斯听见她说:“两位大人,重臣们真是太周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一个认识的侍从。 “皇家议会派人从王都来迎接我们,”他告诉道格拉斯,“为希维尔大人派出的荣誉护卫。” 道格拉斯迫不及待想瞧瞧,等他靠得够近,只见两名骑士站在希维尔面前,他们的铠甲做工之精细华丽,使人目炫神迷。 其中一名骑士穿了一套雕工繁复,上了瓷釉的白鳞甲,灿烂得活像一片覆盖初雪的洁白大地,白色银线和钩扣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待他取下头盔,道格拉斯才发现他原是个老人,一头白发和他的铠甲颜色一般。虽然如此,他看起来却老当益壮,一举一动甚是优雅。他的双肩垂系着象征皇家铁卫的纯白披风。 他的同伴年约二十,一身精钢打造的深黄铠甲,绿如密林。他是道格拉斯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体格高大魁梧,黑玉般的及肩长发衬托出他修整干净的脸庞,那双带着笑意的蓝眼,正好与盔甲的颜色交相辉映。他怀抱一顶狮子头盔,华丽丽的金光闪闪。 道格拉斯起初没注意到第三个陌生人。他形容憔悴,神情冷酷,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屈膝下跪,而是独自站在他们的坐骑旁,默默地观望。此人满脸麻子,没有胡须,两眼深邃,面颊凹陷。虽然并不老,头发却没剩几根,只在双耳上面冒出几撮,不过他把这些仅存的头发留得跟女人家一样长。他硬皮衣外罩上铁灰色的锁子甲,虽式样平凡,毫无装饰,却历尽沧桑,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在他右肩之后,可以见到一把脏污的皮革剑柄,大抵是他的双手巨剑太长,没法佩在腰间。 “能够在这里见到您们两位,我真是受宠若惊。”希维尔正对眼前的两名骑士说话,但道格拉斯的视线却始终离不开第三个人。他似乎也察觉到道格拉斯凝视的压力,缓缓地转过头来。他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排山倒海地将他淹没。他踉跄后退,结果撞到了别人。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稳住他的肩膀,道格拉斯起初以为是安德,但待他回头,朝下看着他的却是柯万派给他的护卫队长多拉林那张满是刀疤的脸,他的嘴角似笑非笑。 “你在发抖啊,先生。”他粗声道,“我有这么可怕么?” 他真的就那么可怕,自从道格拉斯初次看到那张脸以来,始终这么骇人。虽然如此,此际道格拉斯对他的害怕却远不及对另一个人的一半。他挣脱了他的掌握。多拉林哈哈大笑。 “先生,有时连我见了葛林也会怕。他看起来的确挺吓人的。”他说。“但国王的御前执法官就是要让坏人惧怕,否则便表示选择的人并不胜任。” “这么说他们肯定找对人了,多拉林。”道格拉斯说。
“这话说得好。”多拉林道,“果然不愧是道格拉斯先生。我很荣幸认识你。那位老头乃御林铁卫的摩纳哥。” 道格拉斯知道这个名字,平时了解的情报派上了用场。“他是御林铁卫队长,”他说:“是女皇的朝廷重臣。即便身处遥远的北方,摩纳哥大人依然十分有名。” 多拉林又笑了,“应该是‘老迈的’摩纳哥才对。先生,马屁可别拍过头。”他朝道格拉斯微笑,“先生,如果你也说得出旁边那个人是谁,我才真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我说得出的。”道格拉斯接口。“这位大人的头盔是黄金狮子,这是王室的标志。女皇大人有两个儿子,而他又这么年轻,只可能是朝廷重臣奥格斯格·雷茵,我说的可对?” “他年纪这么轻,只可能是个没礼貌的捣蛋鬼,像我这么说才对。”多拉林说。 这是个神奇而灿烂的日子,温暖的空气里弥漫花香,这儿的树林有种道格拉斯在北方的林子从未见到的柔和之美。受到克莱曼婷的邀请,道格拉斯和她一起出去游玩。 克莱曼婷的坐骑是匹箭步如飞的红鬃骏马,她驾驭马儿的方式更是横冲直撞,速度极快,道格拉斯必须死命驱赶胯下母马才能跟上。今天也是个适合冒险的日子。他们沿着河岸搜索洞xue,把一只山猫赶回巢xue。肚子饿的时候,克莱曼婷循着炊烟找到乡间庄园,吩咐他们为她和她的同伴准备食物和葡萄酒。于是他们享用了刚从河里捕来的新鲜鳟鱼,道格拉斯则一辈子没喝过这么多酒。 “平时父亲大人只准我喝一杯,而且只能在宴会上。”她说。 “我的未婚妻爱喝多少就喝多少。”道格拉斯边说边为她斟满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