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校场
明朝军队分为京营和地方军两大部分,京军为全国卫军的精锐,平时宿卫京师,战时为征战的主力,洪武初年,京军有四十八卫,成祖迁都北京,京师接近前线,所以扩京军的规模,增加至于七十二卫,并正式成立了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平时,五军营习营阵,三千营主巡哨,神机营掌火器,战时扈驾随征。 此外,尚有拱卫皇帝的侍卫亲军,如锦衣卫和金吾、羽林、虎贲、府军等十二卫军,以及隶属御马监的武骧、腾骧、左卫和右卫等四卫营,可惜这些军卫的战争力经过百多年的演变,除去少数几个军卫还能保持传统能征善战之外,大部分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大明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时,英宗为蒙古瓦刺所俘,明朝京军几乎全军覆没,景泰时任用于谦为兵部尚书,主持兵政,选三营精锐十万人,设立十团营,于三营都督中推一人为总兵官,以内臣为监军,以兵部尚书或都御史一人提督,其余老弱被淘汰,京军这才恢复一些精锐之师的模样。 正德年间还选团营精锐分为东、西两厅,只可惜因为这两厅的兵权是由江彬控制的,待正德皇帝驾崩之后,为了防止江彬有变,杨廷和发布遗诏,解除两厅,重新恢复团营制度,而郭勋就是因为在擒拿江彬之时立下功劳,所以才能执掌精锐的奋武营。 京城,郊外,奋武营校场。接到张信的书信之后,观摩试炮这么简单地事情,郭勋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张信的请求。而且马上着手安排起来,直接找兵部要了通行调令,从军器局之中运出火炮,然后派人请张信前来。 校场之中,奋武营军士似乎已经得到上级的指示,十分卖力的cao练起来。叫喊地声音震耳欲聋,有些士兵不顾地上积雪融化的冰水。直接在上面摸索打滚,不少人也解去上衣,露出健壮的阳刚躯体显摆着。 “张侍读,你觉得本侯挥下这些士卒如何?”将张信迎入军营时,缓缓经过cao练的校场。郭勋带有几分得意问道,而旁边几个军官打扮的人却露出一丝紧张之意。因为郭勋已经吩咐下来,如果眼前这位大人对士兵cao练的情况提出异议地话,那么他们这个月的饷银暂且扣下,待下个月再补回,以示惩罚。 虽然这个决定似乎没有任何威摄作用,可是对于常年挥霍无度地军官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难受,要知道他们的银饷在这个时候已经花销完,全靠借债度日他们哪里还能等到下个月啊,听到郭勋的命令之后。当然拿出平时百分之二百的热情来cao练士兵。而现在能否安然拿到这个月的饷银,就全凭张信一句话。军官们如何不紧张。 “雄壮威武,坚忍不拔,不愧是京军团营精锐之师啊。”张信赞叹不已,忍不住轻轻拉紧棉衣,郊外天气果然寒冷,连穿着加厚衣服地自己居然还颤栗起来。 “张侍读过奖了。”郭勋轻笑道,挥手让几个军官退下。几个军官心中暗喜,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答应,当然识趣地行礼告退,只留下郭勋和张信两人。虽然左右无人,可是军官们也不担心在校场之内能出什么意外,况且见郭勋的表情就知道有事情要和张信谈,自己做下属的一定要知情识趣才成。 看到军官们退下,张信稍微放松一些,有几个陌生人在,还真不好随意说话,不然莫明其妙的把人得罪,谁知道这些武夫愤然之下贸然做出什么事情来,张信可不认为自己可以在军营之中安然无恙的脱身。 “我看张侍读口是心非,没有和我说实话吧。”自从与张信合作之后,私下郭勋在张信面前说话不再那么拘束,一脸微笑轻声说道:“现在四下无人,你尽以明言,我绝对不会泄露给他们知道的。” 对于不实之言郭勋可是经验丰富,毕竟经常挂在嘴边的,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夫没有听出来,郭勋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张信满口的赞叹根本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的,居然连一点感情都没有投入,实在在太假。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张信微笑地向围在四周cao练地军卒挥手示意,似乎是他在巡视校场,待郭勋连番催问之时,这才有空拧过头来迷惑不解的说道,灵动地眼睛之中带着纯洁无暇的神情是那么的真挚。 “你觉得奋武营的情况怎么样?”郭勋很有耐心的问道,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之色,如果得到张信的肯定,到时说不定传入皇帝耳中,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威武雄壮之师啊。”张信轻轻笑道:“难道侯爷还想我称赞奋武营勇冠三军、天下第一、盖世无双不成?” “这些称号奋武营可不敢要,不然天下军卫团营都要找我的麻烦了。”郭勋连连摇头起来,他可不敢妄自尊大,连九边重镇最能打的军卫都不敢自诩勇冠三军,自己这个奋武营虽然有几分精悍,可是与边军相比之下,还是稍微欠缺的。 “说实话,奋武营确实不错,军卒的士气高昂,而且训练有素,可见你对奋武营是下了苦心的,但是……。”张信收敛笑容,一脸正容说道,如果不是看在郭勋的面子上,自己才懒得说出来呢。 “但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始终还是有欠缺的。”郭勋飞快的打断说道,要知道他得以执掌团营,虽然很大的程度上是靠祖辈的萌恩,可是郭勋曾经在两广担任过督都,平乱剿匪的事情没有少做。军功可是实打地,见识当然差不到哪去。 有背景,有关系,还有才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不到提升,毕竟关系再怎么深厚,如果一点功劳也没有,怎么可能服从,现在奋武营上下对郭勋如此敬服,如果没有真才实学。要军心顺服这并非是一件易事,要知道以势压人往往会适得其反的。当然郭勋也喜欢军伍生涯,不然以他的身份,在京城之中悠闲自在地当个安乐勋爵也是正常之事,何必在军营之中受苦受累。 “你明白就好,想成为能征善战的军队可不是单凭训练就可以的。起码要经过几次历练,真刀真枪的上过战场。奋武营才会成为精锐之师。”张信点头说道,在没有流过血之前,奋武营只能充当花架子,平时给皇帝当下仪仗队,威摄糊弄一下京城百姓而已,如果真的要上战场的话,可能连平定宁王叛乱地民壮都不如。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是奋武营是捍卫京城地,除非有什么意外,不然军营也只能继续如此cao练下去了。”郭勋小声说道。张信深以为然。知道郭勋所说的意外,是指当年土木堡之变。被敌军攻到京城来,不然奋武营永远上不了战场。 当然,这话也说的太过绝对,如果哪天朱厚异想天开,学正德皇帝一样御驾亲征,说不定奋武营还能随驾出征,只不过这个可能非常低,甚至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就是因为奋武营这么安全,考虑到战争有危险,所以朝廷百官这才安排郭勋执掌奋武营的,谁叫郭勋地背景实在太深厚,朝廷大臣们也不敢将他置于险境。 “谁叫你运气不好,其他团营可能还有机会出征平乱,就奋武营是宫廷班军,宿卫宫禁皇城,当初杨廷和让你执掌奋武营时,难道你没有考虑过这点吗?”张信微笑道,皇城这么大,不可能仅是靠锦衣卫把守巡防,而且采用轮流制度,不然军卫怎么能抽出时候出来出cao训练,这也是为了保持各个军卫战力而实行的制度,奋武营是宫廷宿卫,自然也是如此。 “当初我一心为朝廷效力,哪里考虑那么多啊。”郭勋极力辩解道,心里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当时接到任命,欣喜若狂,谁还会想以后地事情,况且奋武营是宫廷近卫,以后可以更好的接近皇帝,郭勋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参见总兵,西校场已经清理完毕,随时可以试炮。”张信正准备调侃几句,但是看到一位兵卒上前汇报情况,自然识趣的闭口聆听,在人家的地盘还是要给人家面子的。 “知道了。”郭勋威严的点头,随意转过身来对张信说道:“张侍读,一切准备就绪,是否可以开始了。” “那是当然,我早就想见识下海外的佛郎机火器威力,与我大明相比到底有何差异之处,是强是弱。”张信轻轻笑道,脸上充满好奇之色。 “张侍读,并非小侯自夸,我大明之所以能驱逐北蒙,除了历代皇上英明神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火器强大,炮铳犀利,哪怕北蒙如何驰骋缰场,在我们炮铳面前也只在败退而归,海外的洋人火器怎么可能与我们大明相提并论。”郭勋带着几分傲气说道,得到几个闻讯而来军官的赞同。 成为朝廷官员之后张信才逐渐了解,虽然大明朝廷上下口中对北方蒙古人非常不屑,可是从来没有否认过他们地厉害,而且也很佩服他们地勇猛,居然承认自己不如对方,而且对火器的使用程度也完全颠覆张信以前地概念。 早在开国之实明朝军队与元末进行的战争中,就已经使用了火铳,但这时军队中火器的装备并无定规,鉴于火器在战争中体现出来的强大破坏力和火器部队的强大战斗力,明太祖朱元璋开始着手建立专业火器部队和规定火器在军队中的比例。 “凡军一百户,铳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枪四十。水军每艘海运船,装备碗口铳四门,手铳筒十六个,火枪二十支,火箭和神机箭各二十支等等。”明军各军卫所装备的火器与冷兵器一与九之比,明朝的火器装备已经变得很普遍。并且已有一定地定制,而朝廷最重视的边防火器装备更是只多不少。 而京城三大营之中的神机营就是专业的火器军队,装备了盏口炮、碗口炮、将军炮、手把铳、神枪、快枪、单飞神火箭等火器,全营火器使用率在一半以上。而奋武营之中使用火器地也不在少数,比例要比普通军卫的配置要高。 “还没有比试之前,先别急着下断论。”张信笑道,虽然承认大明的火器确实种类繁多,而且威力似乎也不错,可是这并不等同时技术先进。质量才是最重要的。 “张侍读认为佛郎机火器比我们大明的强,那可要好好比试一番。若是谁输了今日中午便在太白楼上摆宴请客,张侍读认为如何?”郭勋笑道,得到其他军官一致赞成,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军官们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侯爷这般有信心,看来我今日又要破费了。”张信轻轻笑道。虽然对葡萄牙人地火炮有信心,可是在事情没有揭晓之事,张信不习惯提前下结论,谁知道有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况且谦虚谨慎可是张信一向的准则。 “张侍读尽管请客便是,酒资当然是由小侯结算啊。”郭勋微笑说道,对于他们这样地身份家底来说,哪怕买下太白楼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怎么在乎摆酒请客,只不过是图个兴致而已。 “不管两位大人谁人请客。卑职都要先行谢过了。”身为郭勋贴身侍卫的郭济笑嘻嘻的说道。旁边的几个军官也连连附和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来西校场,这里空荡无人。远处空旷处摆放着几个草堆,以及一些活羊牲畜,炮台处已经有几个军卒在摆弄着两门火炮,地上还放着数箱弹药,李构与鲁成远远地站在一旁观看,见到张信到来之后,只是轻轻的点头示意,也没有上前。 “张侍读,这便是你说地佛郎机火炮?”看清楚情况之后,郭勋脸上有些得意之色,毕竟与自己军的火炮相比,张信所推崇的火炮体型稍微小一些,模样虽然有些不同,可是郭勋却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装饰之用而已。 “不错,不过这只是仿制品,原炮是这门。”两门火炮的新旧程度不同,张信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的。“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郭济在旁边插话道:“张侍读这回可真的要请客了。” “郭济,去把营中的将军炮拉出来,也好让张侍读看下我们大明火炮的威风。”郭勋绽出笑容,高声吩咐说道。 “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一番了。”张信真挚笑道,上次在军器局中遗憾的没有见识到大明的火炮,现在能亲眼观摩,也算了去一件心事。 郭济兴奋领命而去,不久之后,在几个军卒地帮助下,用木车推着一门体型较大,似乎非常沉重地火炮过来。
“这是奋武营中威力最大的将军炮,可以轰打三百步以外地敌人,炮声在数里之外也清晰可闻,若是被弹药直接打中,不仅尸骨无存,连带附近之人也被伤及,稍有不慎便会骨折残疾。”郭勋得意的介绍道:“当年瓦刺攻打京城时,便是被这种火炮击退而归的。” “嗯,看模样就知道是一门利器。”张信点头说道:“那还说什么,赶快印证一下吧,看它是否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摆酒宴客。” “那就依张侍读之意。”郭勋微笑起来,随即吩咐附近几个正在摆弄火炮的军卒赶快装弹,听候点火的命令,待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郭济好心的将两片锦布棉絮递给张信,口中说道:“张侍读,炮声震耳,待开炮之时,请掩住耳朵。” 张信轻轻点头,顺手接过棉絮,这让以为张信不相信这种事情,准备再次劝说的郭济一时不慎,差点岔气过去,当看到张信熟悉的将棉絮塞进耳中时,郭济这才想起,既然人家对火炮这么感兴趣,自然对此情况清楚了解,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总兵大人。是先点将军炮,还是先点佛郎机炮的火引?”一位军卒请示道。 “张侍读觉得呢?”郭勋大度的询问道,既然已经稳cao胜券,那自然要表示出自己地大气风度来。 “侯爷把将军炮说得那么厉害。先声夺人,自然是先开将军炮啊。”张信笑道,希望将军炮可以给自己一个惊喜,证明大明的火器不比别人差。 “按张侍读的意思办。”郭勋挥手说道,军卒领命而回,看到军卒点燃火把的时候。虽然离炮台很远,可几人还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点火。”在郭勋他们谈话的时候。军卒已经把火炮安放架好,而且炮口也对准远处的目标,得到命令之后,立即点火,瞬息之间。炮声轰鸣而响,刺鼻的硝烟弥漫。站在不远处的张信也有几分震荡的感觉。 轻风拂过,烟雾散去,张信看向远处,看来几个军卒应该是常年**地,经验非常丰富,一炮过去正中目标,远处的草堆已经燃起浓烟,偶尔还看见火光。 “侯爷,一同前去看看如何?”张信放手掩耳地双手,微笑对郭勋说道。虽然命中目标。可是却不知道威力如何,当然要现在场去观看情况啊。 “没有问题。张侍读请。”郭勋当然没有异议,伸手一引,自己率先在前面领路而去,张信当然欣然跟了上去,而这时鲁成却悄悄过来指点几个军卒怎么使用佛郎机火炮,这样等张信他们返回之后就可以直接点火放炮了。 “侯爷果然教导有方,虽然我不懂怎么样开炮,但是也知道要火炮命中目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侯爷的挥下却轻而易举的做到这点,真让我感到佩服啊。”反正离现场还有一段距离,张信也不介意多赞扬几句。 “那是当然,刚才的几个军卒可是军营之中最擅长使炮之人,平时很少出来cao练地,一般都在炮房之中研究火器,今日若不是张侍读想观炮,侯爷也不会请他们出来的。”郭济在一旁知灵地说道。 “那我可要承侯爷之情了。”张信拱手笑道。 “张侍读来军营看望小侯,小侯自然要以礼相待。”郭勋笑道,悄悄向郭济投以赞赏的目光,表示满意他刚才之言。 “张侍读,到地方了,小心些,别烫着。”郭济接到示意,更加兴奋起来,越发热情洋溢的对张信说道。 张信轻笑摆手,自己还没有那么娇嫩,然后仔细的打量着炮击之地来,草堆已经燃尽,只留下片片残余,中心向外十米都是一些残片,大型牲畜已经全部震死,尚有几只奄奄一息的鸡兔,目光呆滞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熄灭。 看着地上还冒着残烟的灰黑杂草,张信轻轻点头,在现有的技术支持下,大明火炮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好了,没有自己之前猜想的那么不堪。 “张侍读觉得将军炮的威力怎么样?这一炮的弹药还是普通地,如果换成威力更加大地弹药,这些牲畜已经被炮击碎了,哪里还能留下全尸。”郭济得意的说道,主要是因为威力大地弹药制造不容易,军营之中也没存有几颗,不然刚才就发射出来啦。 “果然威力非凡,不愧将军之称。”张信笑道,只是不知道葡萄牙人的火炮效果怎么样,如果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输一次就好了,张信宁愿摆酒请客,也不希望自己民族的东西败给他人,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如愿。 “那就要看下海外洋人的火器威力如何了?却不知是否有将军炮的一半威力。”郭济猜测说道,按他的心意,赶快把炮试完,然后就可以到太白楼潇洒一回了。 “多说无用,回去一试便知。”张信也不在意几人的得色,因为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国家民族而自豪,张信也希望他们的自豪感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返回炮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微笑,虽然有细心之人注意到张信的笑容带有几分异样之色,可都以为他是因为准备认输而心情不好,也没有放在心上。 “总兵大人,洋炮已经准备妥当,是否可以点火开炮。”负责指挥的军卒看到几人回来,自然上前请示道。 “那是自然,几位大人还等着让我摆酒宴客呢。”张信笑道,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自己输得心甘情愿,没有半点犹豫。 !~!你正在阅读,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