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一年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月亮在薄薄的云层后洒下微弱的光。冯穆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平茜，她依旧还是那么美丽，标致的面庞、修长的身材还有她那在雪白的床单上散开的乌黑长发，模样似乎还只是个16、7岁的少女。

    冯穆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走进了卧室内间的工作室里，准备看看助手发来的录像。

    一片漆黑中，有一个亮点出现在冯穆的视野之中。渐渐的，那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冯穆从睡眠中醒了过来。他坐在一辆车上，车子正在密密麻麻的高楼间穿梭，冯穆望向窗外，天气有些阴沉，绵绵细雨漫无目的地飘散着。

    不大一会，车子便停在了一片草地上，草地两边是两列一人高的喷泉，对面是一座古代风格的雄伟建筑，这建筑应该是依照圣保罗大教堂而建的，从外观看去简直一模一样。

    冯穆走在草地上，这才意识到这是大一下半学期的开学。现在应该是二月份的样子，空气中还夹杂着丝丝寒意。冯穆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外套和一条牛仔裤，手腕上还戴着昨天助教刚寄送过来的黄色手环。

    刚刚他看到的那座建筑其实就是二城大学院的主教学楼了，同时也是学院教师们的办公楼。走在主楼走廊上，冯穆看到胖倪正走在主楼另一面的走廊上走着，只见她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看起来有些吃力，书的高度都快超过她的脑袋了。距离胖倪不远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似乎在监视着胖倪似的偷偷摸摸。

    “胖倪~”冯穆朝胖倪打了声招呼。

    “嘿，穆穆。你也这么早就来学院了啊。”

    “是啊。上学期的历史学课我差点挂科，唐老师借我了几本书让我寒假看看。这不早点来想把书先还她，正好能和她聊聊。你呢？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嘿嘿，其实和你的原因差不多，我也是来还书的。我家在五城，离这里太远了，所以我寒假没有回去，一直都在学校里待着来着。”

    “哦？那你不回去看看你的父母吗？”冯穆心不在焉的问着，回过头去瞥见那个可疑的人还在继续跟着他们。

    “他们到二城来玩了几天。”小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们都说这里风景好，不太想回去了呢。我真希望自己能让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

    “哈哈，这样啊，你成绩那么好，毕业后一定能去家好单位在这里定居下来的，到时候把他们接过来不久行了。对了，下次有机会我也可以带你们去我们四城看看，绝对比这里的风景还要好！”

    “嗯。”冯穆这么一说，小萤似乎更加不好意思了，把头深深地埋到了书的后面。

    不知不觉中，两人就走到了历史楼和图书馆的岔路口，互相告了声别就各自前行了。临走前，冯穆偷偷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可疑的身影还在继续跟踪着胖倪。不过这里是大学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人物出现，也许只是某个暗恋胖倪的男生吧。冯穆这么想着，朝着唐铭的办公室走去。

    一片黑暗。

    冯穆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坐在寝室的床上。

    “穆穆，你醒了？你可真能睡啊！”胡柚在旁边大惊小怪地喊着。

    胡柚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都充满了活力和用不完的精力，不管何时看他，都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嗯，今天是周日吗？”

    “周四。你运气好，今天咱俩早上都没课，不然看老师不过来抓你。”

    “你声音小点，我刚睡醒，耳膜比较脆弱，快被你震碎了。”

    胡柚瞪了冯穆一眼，把床上的熊猫娃娃狠狠地甩向了冯穆。

    “你一个都快190的大男生，还喜欢这种娃娃，真是幼稚。”

    “一点都不幼稚好吗，多可爱~”说着，胡柚拿起身边的另一个熊猫宝宝，揉捏了起来。“要不是学院规定不让养宠物，我一定养他一大窝熊猫，然后让他们把你的床也占了，把你挤出去！”

    “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冯穆觉得这孩子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我不讨厌你啊。谁让你没事总是挑我的刺儿……”胡柚委屈的咕哝着。

    “好好好，以后不挑了行吧。”

    “嗯。”

    “对了，胡柚。上个月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什么事？”胡柚好奇地探过了脑袋。

    “我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跟踪胖倪。你说……”

    冯穆抬头看看胡柚，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该不会是你吧？”

    “怎…怎么可能！”胡柚激动地反驳到，“我可是比你们晚了两个星期才到学院的，老师还因为迟到这事儿骂了我一顿呢！”

    “行行行，不是你就不是你呗，那么激动干嘛？”

    “我没激动啊…”

    “是，这是你们一城人生来就有的演讲腔，”冯穆抖了抖眉毛，嘲讽地笑了笑，“我懂得~”

    “去你！”冯穆把手中的熊猫宝宝也一把扔向了冯穆。

    冯穆稳稳接住熊猫宝宝，继续道，“你说是谁呢？为什么要跟踪胖倪呢？我越想越诡异。”

    “不知道啊，学院对进出人员都有着严格管控，如果不是本院师生应该很难进入，不，根本不可能进入才对啊。”

    “嗯。所以我的猜测是，会不会是对胖倪有意思的男生？”

    冯穆望向胡柚，就在两人眼神接触的那刹，胡柚躲开了冯穆的眼神，看向窗外。

    “不清楚呢。就她那150的球形身材，谁会看上她呢？”

    “你这人，看人就知道看表面。”冯穆不屑的说。

    “不看表面看什么？”冯穆感觉到胡柚的声调里似乎隐藏着一种起伏，“你不会喜欢胖倪吧？”

    胡柚拿起桌上的水杯，冲了点咖啡。他倚在冯穆床边，似乎是在审讯冯穆一样。

    “是啊，我是喜欢胖倪啊。”冯穆平静地说到。

    噗的一声，胡柚刚喝到嘴里的一大口咖啡，全都喷在了冯穆的床上。

    “你干嘛！”还好冯穆躲的快，不然他也得遭殃。“我喜欢她只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觉得她人还不错而已。你用不用这么报复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胡柚连连抱歉，叫来了他的家政机器人收拾残局。

    “只不过听你说你喜欢胖倪，吓了我一跳。”

    “是吓了一跳还是存心报复啊……”冯穆愤愤地说道。“全班人，哦不，全系人都知道你喜欢胖倪，傻子。我这么说就是想刺激你一下，没想到你就这么报复‘情敌’……”

    “我没……谁会喜欢那个胖子！”胡柚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只不过……”

    胡柚话还没说完，他们看到家政机器人进屋后小萤就跟着在站在寝室门口，脸上红扑扑的，映衬着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雪白，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时间暂停了三秒后，小萤便跑走了。

    “小萤，我不是那个意思！”胡柚真后悔自己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还叫的那么大声，还忘了关门……

    胡柚夺门而出去找小萤了，留下冯穆一人站在桌边。一旁的家政机器人收拾着冯穆的床铺。

    冯穆感到一阵晕眩，再一次倒在了胡柚的床上。

    画面一转，冯穆正站在一面镜子前。冯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175的身高，瘦瘦的肩膀，身上一身黑色的西装似乎和自己有些不搭，自己的面容似乎有些憔悴，黑色的头发中似乎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缕白发，仿佛已经老了几十岁。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2151年3月20日，窗外依旧阴雨绵绵。氤氲之中冯穆看到楼下停着几辆黑色的车子。

    冯穆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依旧在学生寝室里，旁边胡柚的床是空的，被褥铺的整整齐齐。胡柚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盒子，冯穆走近想看看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冯穆，”胡柚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的语音异常深沉。“车子都到了，咱们走吧。”

    “胡柚，发生什么了？”冯穆紧张的问道，眼前的这个胡柚似乎并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人。

    “发生什么了？你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胡柚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些激动，但冯穆能感受到他正在克制着自己。“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叫我胡柚了，我叫胡心宥。我先下去了，小萤的情绪有点不太稳定。你自己快点下来。”

    冯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突然头痛欲裂，直直地摔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他感受到那边有一个人。

    视网膜渐渐适应了黑暗后，冯穆看到地上有一个人在抽搐。鲜血从他的背后流出，染满了整个地面。血一点点的流向冯穆，冯穆胸口感受到了一阵撕裂般的恐惧。

    你是谁？

    冯穆想要叫喊，却发现自己张张合合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求救，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整个人就像要被撕扯成碎片一样痛苦。

    冯穆想要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地上那个抽搐着的人体，但却发现自己连眼睛也无法闭上。想要转过头去，可自己身体也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如同舞蹈般的抽搐，渐渐地，只见那人的抽搐幅度越来越小，最后，静静地躺在了那里。

    冯穆被撕成了碎片，无数的记忆在他脑中闪过，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时间和记忆编织而成的隧道，一幕幕在他眼前放映，但却因闪烁太快而无法辨别。

    一只手扯住了冯穆的胸口，拽着他不停地向上飞去。

    冯穆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他已经坐在学院的教室里了。讲台上，老师正在收拾讲义，他的两边，是胡柚和胖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