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节 半夜敲门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小小的ATM机前，高明明瞪大眼睛望着屏幕，如五雷轰顶，反复喃喃自语。 她站在原地，已经不知等了多久，可那台机器就像一块大石头似的毫无反应。她心如火灼，慌不择路，扑到机器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用手拍了一通，可不管她拍得再用力，这块大石头依旧毫无反应，吞掉卡的洞口如同一个黑洞，她拼命用手去抠，它却再也不会把卡吐出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她瘫倒在机器旁，手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不可能的啊，他不可能那么聪明，他不是还在跟人打架吗，他那个性子，跟人打了就停不下来，一定要拼出个输赢，哪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他的智商根本不可能一心二用，他没理由这么快就想到报挂失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左右彷徨，拼命拍打，引来了几个路人好奇的目光。她不敢再拍打，终于四肢瘫软在柜员机前，头晕耳鸣，眼冒金星。 “他不会已经处理好纠纷回家了吧？”她惶恐地想，又摇摇头否认，“不可能，没那么快，我的动作算快的，除了在花坛上坐了几分钟，其他时候一秒钟也没耽搁，他哪有那么快回家，他回了家还得跟杨洪伟他们解释一遍情况，没有那么快的…”她左思右想，仍百思不得其解，“他没那个脑子，说不定连怎么报挂失都不会cao作，说不定连可以报挂失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记不得卡号，cao作起来更麻烦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停了，这么快呢？”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花坛上休息那几分钟，就是那几分钟的功夫影响了她一辈子。可事到如今，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她再跟自己怄气，也挽不回那几分钟了。 木然爬起来，离开柜员机，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几分钟前远远看见它时，觉得这儿的灯就像是希望之光；可如今再看它时，灯光变得惨白无比，透着世态炎凉的味道。她心头一阵难受，不愿再看下去，拖着沉重的双腿往王淑芬家的方向走去。 “淑芬在星辰上班，现在1点多，不知道下班了没有，她都是2点钟才会下班的…”走近了王淑芬家，她不知王淑芬近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心里想着，“要是碰巧她今天休息就好了，我实在是不能在水泥台阶上坐下去了。” 她忧心忡忡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渐渐走到了王淑芬家南面的楼下。透过王淑芬家的阳台，隐约透出了微弱的光亮，像是睡觉时开的夜灯。高明明心中一喜，知道这代表王淑芬在家睡觉，意味着她终于不用在门口水泥台阶上坐着等到王淑芬下班了。她的脚步轻快了些，脸上也有了淡淡微笑，满心希望地向楼上走去。 来到王淑芬家门口，“笃笃笃”，她轻轻敲了几声房门，把耳朵凑到门上听了听。里头毫无动静，整座楼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她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又敲了几下，“笃笃笃”。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又加大了力道多敲了几下，“咚咚咚”“咚咚咚”…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皱起了眉头，心想这王淑芬怎么睡得那么死，只好又用力敲了几下，一边敲一边小声喊道：“淑芬，开开门，是我！” 她不敢喊得太大声，毕竟是凌晨一点。可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心里不免着急了，只好加大了音量喊道：“淑芬，醒醒，开开门，是我！我是明明啊，你开门！” 屋子里仍然毫无动静。楼道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她打了个寒颤，无助地环视四周，只好又咚咚咚用力敲起了门，边敲边放大嗓门喊：“淑芬，淑芬！开门，开门！” 王淑芬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睡得正香，朦朦胧胧中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唤，要把她从梦境中拉扯出来。她裹紧了被子，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那声音消失不见，她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了。 门外的高明明心里越来越急了，这样一个劲敲门的滋味可比坐在水泥台阶上等还不好受，她害怕地看了看黑漆漆的楼道，就在这时，从一楼单元口隐约听见了“咯嚓”一声开锁的声音，她知道有人进了楼，马上就要上来了，虽然不知是谁，可心中不免更加发急，忙用力捶起了门，把门捶得咚咚响，喊道：“淑芬，开门呀！快开门呀！你快点醒醒呀！” 王淑芬裹在软软的被窝里睡得正香，突然被这“咚咚咚”的捶门声从美梦中惊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听了听门口那熟悉的声音，认出那正是高明明的声音，顿时觉得一阵窝火。 “她？她来找我干什么！这大半夜的，莫名其妙！”她掀开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的厌恶，穿上拖鞋，磨磨蹭蹭往门口走去。 捶门的咚咚咚声音响个不停，王淑芬来到客厅，皱着眉头望着那响个不停的门，却停住了脚步，迟迟不敢上前开门。这时，门外的高明明害怕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她听见一楼进来的那个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她早就听说过这一带的治安十分乱，盗窃、抢劫甚至强jian案层出不穷，再加上她今天本就是“逃逸”出来的，简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处处都埋伏着危机。想到这里，手中的力道不觉又加大了，把门捶得咚咚响，喊道：“淑芬，开门呀，你开门呀！我是明明！你醒一醒！” 王淑芬站在客厅里，望着那扇门，仍然迟迟不敢上前打开，她的脑子混混沌沌，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揉了揉太阳xue，她暗想道：“不会是见鬼了吧？王立彬不是说高明明跟杨虹去东山过上她的幸福的小日子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是这大半夜的？” 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大大的“1”，王淑芬迷惑了，敲了敲混沌的头壳，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又仔细听了一遍门口的呼喊声，确认那是高明明无疑。 “不可能吧？”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高明明走的时候就一声招呼也没跟我打，回来怎么也一声招呼不打？这不正常啊…” 就像是能听见王淑芬心里的话似的，外头的高明明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捶门的手，紧张地掏出小包里的手机，手忙脚乱拨通了王淑芬家的电话。很快，就听见了屋子里传出的电话铃声。 安静的夜里，突兀的电话铃声显得格外刺耳与骇人。王淑芬一惊，猛然回头望着桌上的电话，顿时睡意被惊醒了大半。她努力眨了眨眼，疑惑地望了望电话，又疑惑地望向大门，渐渐清醒了些。 楼下那个脚步声听得越来越真切了。高明明望着黑洞洞的楼道，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喊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淑芬，你开门呀！淑芬，你开门呀！” 楼下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了。就在这时，那个人却突然在楼下一层停住了，脚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了掏一串钥匙的声音。 高明明顿时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肌rou瞬间放松下来，整个人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屋子里的电话铃声仍接连不断地响，她拿着手机，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另一手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她望着黑洞洞幽深的楼道，无助的泪水渐渐涌上眼眶。黑暗中，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却再也没有人会温柔地揽过她，任她把眼泪鼻涕擦在肩膀衣服上。 “阿毅…”她喃喃念着那个深入骨髓的名字，从小包里拿出那张小小的SIM卡，黑暗中泪水模糊了视线。如果不是因为王立彬“杀了”何俊毅，说不定她真的会删光所有有关何俊毅的消息，而不是将它们保存到这张隐秘的SIM卡里，作为最后的一点留念。可她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她这“最后的一点留念”，使杨虹忍无可忍，这才有了今天的决定，她也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切遭遇。 和他逛东山那栋百货大楼童装店时幸福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他帮她提着一袋袋的儿童用品，她挺着肚子，满心欢喜挑着可爱的小裙子，营业员的祝福还浮现在眼前，她还记得当时的笑容多么纯真美好，那一晚，仿佛他、她，还有小明，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她曾幻想过许多次和他、和小明一家三口的场景，何俊毅驾驶着车辆，看着她，一脸宠溺，载着她和小明行驶在视野开阔的沿海公路，晴空万里，母子二人在车里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屋子里电话铃声仍在持续，刺耳地响个不停。高明明坐在门口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幻想着那些美好的梦，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无助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突然，身后“咯嚓”响起一声门锁的声音，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王淑芬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门口，皱眉看着她。 “明明，你怎么来了？” 高明明顿时眼前一亮，又惊又喜，像刚才看见那台柜员机时一样充满了希望，从冰冷的水泥台阶上站起身来，赶紧趁着挂断电话的功夫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怕被看见了窘状。她因为疲倦而声音沙哑：“淑芬，我从东山回来了，说来话长，我先进去再跟你慢慢说吧。” “哦？”王淑芬眉毛一挑，眯起眼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高明明，几个月不见，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整个人身材线条也圆润了一些，但她的美貌与气质仍然十分夺人眼球，哪怕在这黑暗的楼道里，她双眼哭得略微红肿，眼底还透着一丝惊恐不安，却更有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美感了。王淑芬略一迟疑，打开门，让开了身子，把外头的高明明迎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