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一言不合

    “别哭了，别哭了，你也要为孩子着想啊。”兰英词穷，只好不断用最老套的方式安慰。

    “我为他着想，谁为我着想呢？”高明明的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地板。

    兰英无奈：“可是事到如今，你确实没什么办法能争取到这孩子啊，除非你现在溜之大吉，把债务也给逃了，不过你现在这样身子不方便，你溜去哪都不方便啊。你又没有收入来源，奶粉钱、尿布钱都花不起，就算你强行争取到了孩子，你又能给他创造一个怎样美好的童年呢？如果你为了他着想，就让他留在杨家生活那又怎样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的肚子不是还在吗，孩子以后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高明明难以置信的望着兰英，质问道：“你让我再生一个？你让我再生一个？！”

    兰英吓了一跳，意识到仿佛说错了话，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道：“我的意思主要侧重在，你如果是本着对孩子好的角度，就让孩子留在杨家比较好。”

    高明明拔高了嗓门质问道：“那我看不到小明怎么办？小明是我的唯一，我看不到小明怎么办？”

    见她快要发起了火，兰英急忙闭嘴不语了，乖乖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高明明凄凉惨然的一笑，“果然你们这些没生养过的女孩不懂，怀胎十月，比十年的感情还要深。”

    高明明轻抚肚子，每一下都格外温柔，她爱怜的眼神看得人十分心疼。她一边轻抚着肚子，一边凄凉地回忆道：“你不知道，我在东山的时候，每周都会去上胎教课，老师说什么，我都认认真真照做，我一直游泳、做瑜伽，锻炼心肺功能等等一系列身体机能，就是想让小明能顺顺利利生出来。”

    东山街头那个叫卖的小摊贩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她轻抚着肚子，又凄凉地回忆道：“我每天都吃核桃、喝牛奶、吃苹果，我非常注意营养均衡。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吃核桃的，我嫌它太苦，可是为了小明，我天天吃核桃…”她轻轻捏起手指举到了眼前，仿佛在凝视手中的一颗核桃，神情专注认真，“我看着手里的核桃，告诉自己，小明的将来全部掌握在我手里。我一颗颗的吃了，一开始我觉得它们还是很苦，不爱吃，吃着吃着，它们突然就变甜了。”

    她捏起的两根手指还举在眼前，她认真凝视，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一丝甜甜的微笑，陷入那时的回忆，“核桃甜甜的，甜甜的，真的很甜，我想象着将来小明的样子，不管是男孩或者女孩，他的笑一定都是像核桃这么甜甜的。他一定比所有的同龄孩子都聪明，他一定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就算不笑的时候，那双大眼睛看起来都一定是甜甜的。”

    兰英愣愣地望着她，她的眼哭得又红又肿，也像是两颗核桃，可她那双哭成了核桃的大眼睛里，仍然流露着希望，流露着美好的憧憬，她心中有一丝不灭的火焰，那是任何现实都浇不熄的。

    她嘴角那一丝甜甜的微笑渐渐隐去了，慢慢地，一丝不安从她的眼睛里倒映出来，她喃喃自语道：“可是他们要把小明从我身边夺走。”她急忙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小腹，连空中那一颗假想的“核桃”也顾不得了，“他们要把小明从我身边夺走，我不可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得逞，哪怕付出所有的代价，哪怕让我头破血流、断手断脚，我都绝对不会把小明留给他们。”

    兰英忍不住开口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高明明的那双大眼睛空洞而茫然，“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可能把小明留给他们，我知道杨虹这么有钱，他肯定不会缺女人的，也许很快他就会有新女人，他会把那个新女人娶回家，让她做小明的后妈，小明的苦日子也就来了，那些后妈都是怎么样虐待孩子的，不能，我绝对不能…”她痛苦地抱住肚子，凄惨地喊道：“我绝对不能把小明留在这啊！”

    “你别一个劲乱想，又不是所有的后妈都是虐待狂。”兰英忍不住反驳道：“我小时候也是后妈养大的，她就对我很好，我爸打我她还帮着拉呢。”

    高明明叫道：“我乱想？我这叫乱想？你一个没生过孩子是不会懂的！你永远也不会懂！”

    “好了好了，别激动。”兰英只好又按住高明明劝道。“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生没生过孩子，而在于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又想自己带孩子，又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又不想把孩子留给杨家，又生怕杨虹会娶了个虐待狂后妈…你的所有想法都那么矛盾，想鱼与熊掌兼得是不可能的。”

    “那我也不可能把小明留给杨家！”高明明叫道，神情固执得像一头水牛拉也拉不动。

    兰英无奈道：“你既然这么不想让小明受苦，现在你就只有打胎这一条路可走了。打了胎，你身子就方便了，想逃离那笔债务也变得容易多了。难道你要去打胎？”

    “打胎？”高明明难以置信地看了兰英一眼，“这种残忍的词你怎么说得出口？能把自己孩子杀死的，还配做人吗？那些所有打胎的都不配做人！”

    兰英辩解道：“我只是在猜测你的情况，又不是说让你打胎。何况真正医学的堕胎我也认为没有什么不妥，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予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条件，趁他还不算‘人’的时候，长痛不如短痛，我认为这反而是对孩子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高明明瞪大了眼睛，质问道：“那你认为把小明杀了才是最好的结局囖？”

    兰英忙摆摆手：“我可没这么说，你别乱想啊。”

    “你就是这么说了！”高明明终于忍不住愤怒，气得一拍桌子，又像刚刚对王姐那样尖叫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杨家的走狗，一个个都不姓杨，倒一个个都肯为杨家摇头摆尾、俯首帖耳！”

    兰英忙按住高明明，“你别激动…”

    高明明激动地一巴掌把兰英挥开，“滚！你也给我滚！你凭什么要剥夺小明的生命，让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力都没有？”她的胸口气得又一起一伏，小脸蛋又涨得通红，指了指兰英又指了指门外，大声叫道：“你们一个个都不姓杨，除了我是明媒正娶杨家媳妇，除了我姓杨，你们一个个都是杨家的走狗、奴才、野女人！一群卑贱的不姓杨的下人，一个个都为了杨家说话，你们就不怕有报应吗？！”

    “明明！”兰英上前想要制止她，却被她又一巴掌挥开了，“滚！”

    兰英刚想再次上前制止，说时迟那时快，高明明端起刚刚王姐送上来的装着几盘菜的托盘，整个一股脑往兰英身上倒去，尖叫道：“给我滚！”

    “啊！”兰英一声惊呼。只听稀里哗啦一阵碗碟撞地碎裂的声响，那些菜啊rou啊汤啊饭啊，统统洒在了兰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