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榆木脑袋
事关他的宝塔,自然字字句句都要紧。 他半眯着眼睛,微笑望着祁远章。 于是祁远章滔滔不绝,说了个口沫横飞。 仿佛一台戏,唱者快,听者乐。 人人满意,皆大欢喜。 然而国师大人听着听着,却忽然分了心。他脑海里飘飘荡荡浮现出一句跟“十二楼”毫不相干的话——祁远章的口才,真是好。 这般无趣的事,也能叫他说得这样有意思。 不过刹那工夫,他分了的心再没能收回来。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大,里头的兴致勃勃已换成意兴阑珊。 祁远章悄悄一瞥,嘴里还在说,声音却很快轻了起来。 没片刻,他便住嘴不讲了。 一座破塔,拢共就那么点事儿,他说来说去,说的都是鸡毛蒜皮,本不要紧。若是焦玄想听,他便多说一会;若是不想,自然不必多言。 他端起茶碗喝水润嗓,眼角余光却还盯着焦玄。 焦玄笑笑道:“辛苦靖宁伯了。” 祁远章一口水还含在嘴里,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没半点正经样子。 他去监工,是皇帝罚的,又不是自动请愿,哪来的资格谈辛苦? 焦玄这么说话,真是有趣。 祁远章慢悠悠咽下口中清茶,笑呵呵地将话应下了:“尚可尚可,不过一般辛苦罢了。” 焦玄神色不变,脸上笑容像是刀刻而来。 “这些事,交由旁人看管,我是断断放不下心的。可皇上交给你,确实叫我放了一百个心。” 他说一句“辛苦”还不够,竟又冒出了这样掏心窝子的话。 得亏祁远章厚颜无耻惯了,要不然,还真招架不住。 换个脸皮薄的,指不定已经慌上了。 祁远章声色不动喝完一杯茶,又招招手让人续。 才续上,他忽然听见焦玄道:“说来苦恼,老夫有一事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伯爷是否能有法子。” 祁远章双手围着茶碗,任由热度透过瓷器,一点点渗入肌肤。 掌心处似有一团火在烧。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也没有无来由的夸赞。 他当即道:“我这人又愚又钝,石头一样不开窍,小时便念不进书,若非祖宗荫庇,只怕早便睡到大街上去了。您都没有法子的事,我这榆木脑袋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没等焦玄说清楚苦恼,他便先说起了自己蠢。 “放眼天下,论学识,论见识,谁能比得上您。” “您想不透的事,怕是这天下便再没有一个人能想得透了。” 说完了,再不遗余力地夸焦玄。 怎么厉害便怎么夸。 毕竟好话永远不嫌多。 拍马屁这种事,不要脸闭眼吹最重要。 他两眼发光地看着焦玄,像在看神仙。 神仙脸上的笑,倒像菩萨。 怪和蔼慈悲的。 神仙笑微微的,嘴角弧度正正好。 “多个人便多个主意嘛。” 这话说的…… 是一定要他“帮忙”了。 祁远章松开手,将茶碗往边上推了推:“既如此,不知是什么事?” 焦玄拿手指头蘸了点茶水,在桌上涂画起来。四条线,一个框。祁远章眨眨眼,困惑道:“这是……一个‘口’字?” 焦玄摇头道:“这是一块地图。” 祁远章眨眼的动作仿佛都充满了疑惑。 “什么地图?” 焦玄道:“伯爷心里清楚是什么地图。” 祁远章作恍然大悟状:“哦!是当初那个偷儿想要闯进来盗取的那一块吧?” 焦玄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祁远章仰靠在椅子上:“您这可就把我给说糊涂了。” 焦玄道:“我画的是一块完整的地图,那贼人妄图偷取的却只是其中一部分。这地图素来神秘,并没有几人知道它的存在。” “不知是谁画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画的。” “只是传闻完整的地图里有关于仙人和长生秘术的线索。” 说到“仙人”和“长生”几个字时,焦玄的口气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平稳的气息,突然乱了。 他的眼睛并不看祁远章,语气也变得像是自言自语。 “可惜自打地图现世,便是破碎的。我历经多年才终于寻到其中一块,剩下的,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得到。” 叹息声从他口中溢出,充满遗憾和不甘。 祁远章皱起了眉头:“您当真……相信这些传闻?”
“几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地图,便能找到长生秘法?这不是胡说八道嘛!”祁远章一脸的不信,语气十分不屑,“话本子上都没有这么瞎编的事儿!” 像是料到他会这般说,焦玄平静地道:“皇上也信。” 祁远章立马改了口气:“啊!那我自然也是信的!” 焦玄继续道:“不但皇上和我信,信陵王也信。” 祁远章摸摸下巴:“仔细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仙人也好,长生秘术也罢,都是谁也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自然都想见一见。” 焦玄闻言一笑:“如此这般,就该说到老夫的苦恼了。” 祁远章连忙摆出听老师讲课的姿态。 焦玄道:“有一部分地图,落在了信陵王手里。” 祁远章有些惊讶,又有些纳闷地道:“可信陵王极有可能早便不在人世了……” 焦玄的口气仍很平静:“虽说的是信陵王,但他便是复国军,复国军便是他。地图既落在他手里,便等同于落在复国军手里。即便他真死了,地图却还在。” “是以老夫苦恼啊……” 焦玄的视线忽然转了过来。 祁远章的背脊青松一样挺拔。 焦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他想了想道:“您是苦恼该如何将那一部分地图从复国军手里夺过来?” 焦玄点了点头,又开始叹气。 祁远章皱眉苦思:“敌暗我明,果然是不好办。您看……复国军想要您手里的地图,便可以派人来夜探国师府,可您能怎么办?信陵王下落不明,复国军残党又东躲西藏,早不知去向,您就是想寻都没有地方可寻呀。” 焦玄连连颔首附和:“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祁远章道:“不怪您苦恼,我这听着也够苦恼的。” 焦玄唉声叹气,瞬息间老了十岁。 他站起身,也不拿边上的蛇头拐,颤颤巍巍地往窗边走,边走边道:“不过同伯爷这么说了一通,老夫倒是忽然想到了一点似乎可行的办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