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哄骗
建阳帝抽抽搭搭,反复地问他,小祝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同他一道用饭…… 没有小祝,废人一样的建阳帝,连吃饭睡觉都要人哄骗。 杨扒开他的手,席地坐下去。 父子俩的仪态都糟糕透顶。 掌印放轻呼吸,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杨和建阳帝。 抽噎半天,建阳帝的哭声里混进了打嗝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愈发说不出话。 杨盘着腿,细细端详他的眉眼。 这个男人竟然和那个侏儒是双生子? 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杨轻轻拍了拍地砖。 建阳帝垂着头,听见动静,用眼角余光瞟了瞟。 杨修长的手指在地上一遍遍画着圈:“小祝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你今后得一个人用饭,一个人就寝了。” “我要小祝……”建阳帝似乎又聋又失忆,根本不记得小祝被杀的事,也听不进杨现在所说的话。 “快把小祝带过来!”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杨。 杨也恶狠狠地看回去:“你给我住嘴!” 建阳帝一激灵。 杨烦躁地站起来:“明明什么也不懂,为何非要见我。”他转个身就要走。 建阳帝慌慌张张拽住他的裤管:“不要走!” 杨垂眼往下看。 建阳帝的头顶,一片乌黑,和小祝那头枯草一般的头发截然不同。 “我可不是小祝。”杨晃了晃脚,但建阳帝抓得紧紧的。 “小祝……我的小祝……”建阳帝又哭起来,鼻涕眼泪全擦在杨的裤腿上。 杨杀心骤起。 可建阳帝还不能死。 他按捺着,弯下腰,捧起建阳帝的脸:“你想要小祝回来?” 建阳帝点头如捣蒜。 说他傻,这样浅显的对话,他还是能明白。 杨把手上脏污擦到他的衣襟上,轻声道:“那你就乖乖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建阳帝闻言,怔怔看了他两眼,而后松开手,掸了掸杨的裤管。 杨微笑,牵起他的手。 男人厚实的手掌上,密密麻麻全是茧子。 不知小祝和他的母亲花了多少心思和工夫,才将这蠢货培育成杀人如麻的凶神。 杨将他送回大床,让他躺下,盖好被子。 “等你睡过三日,小祝便回来了。” “三日?”建阳帝狐疑地问。 杨伸出手,把手掌亮给他看:“喏,三日。” 建阳帝看着那五根手指,似乎有些踌躇。 杨道:“你若是不听话,小祝便永远都不会回来见你。” 建阳帝连忙闭上了眼睛。 杨等着他入睡。 不多会,建阳帝便发出呼噜声。 他睡着以后,神情柔和,像个孩子。 杨扫了一眼,皱着眉头往外去。 掌印候在那,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前:“殿下?” 杨站定了,深吸一口气。 风里混着冰碴子,寒意涌进鼻腔,一阵刺痛。 他揉了揉鼻子,问掌印:“皇上不记得小祝已经死了?” 掌印太监虽然跟了建阳帝和小祝几十年,但从未和六皇子杨单独说过话,此刻听见他的声音,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回殿下,皇上那日被国师送回来后,服了两帖安神药。” “醒过来,皇上便闹着要见小祝,的确像是忘了。” 杨遥遥望着天空,闻言把视线收回来,嗤笑道:“他可真是命好。” 掌印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面上露出两分疑惑。 杨抬起手,一拳砸在廊柱上。 日光下,他的眼神比发狂的建阳帝还要可怕。 掌印立刻低下了头。 杨忽然问了句:“听说后宫里的那些事,全是你在管?” 掌印不知他要问什么,但心里已升起不祥的念头。 “那些夭折的杂碎,有几个像皇上,又有几个像……”杨问到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 掌印“扑通”一声跪下,伏首道:“殿下,您是皇上的孩子,绝无作假。” 杨冷笑了声:“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掌印用力地磕头,却不再出声。 换作平日,杨少说要抽他两鞭子,但今时今日,站在冷风里的六皇子,已经变了一个人。 鞭子化作清风。 杨没有再问,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让他起来,神情澹漠地道:“罢了,皇上眼下离不开人,还劳公公多加留心吧。”
掌印受宠若惊。 午后,杨在偏殿见了霍临春。 “殿下。”霍临春的桃花眼,在迈入偏殿的那瞬间眯了起来。 杨坐在那,正在擦拭一把金错刀。 “这是……皇上的刀?”霍临春挑了个位置,不远不近地看着杨问道。 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杨手里的刀寒光逼人。 “你见过?”杨反问了句,把刀放到桉几上。 霍临春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动。 建阳帝的刀,他若是见过真容,还能站在这里吗? 可是,皇子入宫,岂能佩刀? 这刀不是建阳帝的,还能是谁的。 霍临春看来看去,忽然看到杨的肩:“殿下怎么受伤了?” 杨的腿伤,养到现在,好得七七八八,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他肩膀上的刀伤,还很显眼。 心念电转。 霍临春脸色一白,口气也惊慌起来:“难不成是皇上动的手?” 杨笑笑,示意他入座。 “怎么会?”霍临春随手拉过一把椅子。 杨道:“放心,这点伤我还死不了。” 霍临春闻言,差点脱口而出,你现在没死,可不代表能一直活下去! “殿下做了什么?竟然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没什么,只是弄坏了他的一件小东西。” 霍临春一愣:“小东西?” 杨还是笑微微的,低声道:“嗯,我杀了那个侏儒。” “哐当”一声,霍临春站起来,撞倒了椅子。 杨平静地看着他。 霍临春张张嘴又闭上,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殿下为什么要杀他?” 谁不知道小祝是建阳帝的心头好。 杨怎么敢? 霍临春惨白的脸,变成了青色:“这下可是大事不好了。” “不要紧。”杨懒懒散散地歪坐在那,口气也带着懒洋洋。 霍临春嘴里发干,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如此太平。 正疑惑着,他听见杨说了一句更可怕的话―― “反正,那个侏儒才是真正的建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