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内观识海
陈千语盯着神采奕奕的宋文，心中涌出了一股无力感，自己与那人的差距也许太过悬殊，眼前这么强的人都说连接近都难做到。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才能替母亲和自己洗刷冤屈。 “你看你人儿不大，志向倒还不小。竟想着和‘冠万侯’相比。”宋文轻伸了一根葱指，点在陈千语额头之上，笑道：“虽然我是比不了你那天下罕见的父亲，但你这文道天赋可比我要强，若是用心去学，将来哪一天真的发觉自己是什么上古大能转世，说不定真的可以相媲美呢。” 陈千语被点的晃了一下头，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倔强：“自己当初在阳平县时，要比现在苦闷的多，不一样坚持过来了。那时候别说追赶那个人，就算想出人头地都做不到。如今既然又多了几分机会，为何不好好把握呢？” 想到此处，陈千语抱拳屈膝，躬身道：“师父在上，还请引千语踏上文道。” 宋文见状，掩嘴一笑，抬手将陈千语扶了起来，道：“我可不敢当你师父，我那师兄垂涎你有些日子了，现在就让我替他照看着你。我也是见你日夜被人殴打，于心不忍，才起了教你点基础防身之道的心思。” “文道虽与武道并无高低之分，但修炼的方式却是背道而驰。武道重身，一切能力的来源都在人的rou身当中，由外及内，一层层挖掘体内潜能。人的rou身是这天下苍生中最繁杂的精华所在，只是常人连这rou身万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掘不出来。而修炼武道，则是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去追寻rou身极限的过程。只是，除非修成武圣那种真正透彻领悟rou身奥义的人。其他所有人都还在修炼武道的漫漫长路之上。” “但文道则恰恰相反。文道重意，神识才是文道的源泉，不需要rou身的淬炼，只要你念头足够强大，识海足够充沛，你就可以cao控这世间所有神识不如你的万物供你驱使。不过刚才我也说过了，修炼文道的人rou身都比较脆弱，大家普遍都会稍微修炼点武道防防身。但也有些文道邪魔，凭借神识的强横直接夺舍武道高手的躯体，妄图走个捷径，只不过一旦被人知晓，全天下的人都会追杀他们，这些人基本无路可走的。” 宋文见陈千语听得恳切，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本绢丝小卷，递给了他，道：“这本‘凝神诀’是修炼文道必读之物，它可以教你凝聚你的精气神，扩充你的识海，增长你的念头。依你的天资，我猜测一个月就可以完全领悟，到时候入了凝神境也算真正踏上了文道之路。” 陈千语伸手接过了这本绢丝小卷，摩挲着包书的绢丝，想起那日徐芷画也是说自己颇有天赋，于是便开口问道：“师父何以确认我有这文道天资呢？” 宋文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是你师父，你日后在静儿和外人面前继续喊我阿文就行，若是单独在一起，你唤我阿文姑姑便成。至于如何确认的，当然就是刚才那一盘棋了。” “文道驳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精通者皆可修行，因为若想精通就必须有足够的神识去领悟，这八样学问都不是日夜苦练可成大家的，只有足够的天资才能真正成才。而刚才那盘棋，便是我当初还在师门时，与师兄所下之棋。师兄本来执红子，我执黑子，但给我逼到刚才的残局之时，他又叫嚣可以反着来下，也不会输。” 讲到这里宋文神情古怪，先是有些懊恼，继而又有些兴奋，双手还不断比划着。落在陈千语眼中只觉得这个姑姑平日里装的小家碧玉的一个老派侍女，没想到本人竟是如此欢快。 “然后他就把棋盘一翻，他下黑子，我下红子。后来下着下着，就和棋了。我后来反复思量过许久，还是只能找到一种方式和棋。谁曾想你竟然能在片刻间扭转乾坤，不仅和棋，还能反败为胜。这没有足够的天赋去算计棋步，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或许姑姑的师兄也想到了这步棋，只是想下个和棋而已。”陈千语没有答话，心中暗道。 宋文伸了个懒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说道：“好了，不要想这些天赋问题了，你现在首要的是先凝神，扩充自己的识海，好给下一步入神做准备。” 陈千语点头起身，翻开这本绢丝小卷，首页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凝神决’。 “每一个念头都是神识所创，以感受体内神识为根基，找寻体内神识所贮藏之处，不断冥想，扩充神识贮藏的空间。”宋文推门而出，留下最后一句话。 陈千语闻言皱了皱眉，自己其实自幼早已无数次感到过体内神识的位置，只是以往并未发觉，原来念头就是神识所创，难怪自己每次掐指推算都感觉精疲力竭，正是损耗了太多念头所致。 起身盘坐在床边，将大衍真经收起，放到一边。另一只手轻轻翻开这‘凝神决’。 这‘凝神决’上的文字俱都是用雕花小篆所写，陈千语只看了一眼，心中不由惊叹。 “好娟秀的字！” 这字应该是这宋文姑姑所抄写的，虽然都是墨笔所写，但映在陈千语眼中，每一个字都像是有了生机一般活跃。自己虽然也是自幼临摹过无数字帖，但跟这字体一比，还是相形见绌。 “这字几乎都要化蝶飞出来了！”陈千语伸手摩挲着这些雕花小篆，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恨不得立时拿出纸笔来临摹一番。 ‘凝神决’的第一页中，出去这些雕花小篆外，还画了一把带着长穗的宝剑。这宝剑狭长和精细，剑体直指页面的顶端，不见剑尖，似乎是这书页不够长，画不出来。 “剑为君子之道，也可算作修道之人必备之物，却不知与这文道有何相干。不知是剑有所指，还是剑有奇异。” 陈千语悄然翻过这一页剑身，下一页更为古怪，除却那娟秀无匹的雕花小篆外，又是一把剑体划过整页，但无头无尾，像是刚才那一把延伸的剑体而已。好奇心作祟，陈千语将这本‘凝神决’快速翻遍，果然除去开篇和结尾，每一页都有一个笔直的剑体。 “有些门道。等回头问下宋姑姑吧，反正这又不像大衍真经，一切都要我自行摸索，我且放下这里，先去修炼神识。” “凝神、定息、清虚、自然。六根大定，百脉平和。” ‘凝神决’上开篇概念便直点主题，若想凝神的方法。便是盘膝，凝神，打开体内经脉脉络，放弃入六根之物，是心平气和，不断感受神识的流动。 陈千语自幼无数次的盘膝而坐凝神思考，当即收了心神，方一盘膝，脑海中便再无它物。这件事说来轻松，可若真是从未修炼过得人去做，怕是连片刻都坚持不住，人的念头繁复驳杂，几乎随时会附上脑海，就算是些武道大家，已经修炼到心如止水，可想要真正的盘膝而坐，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杂念也是很难做到的。 一个常人，即便是睡眠时也会不断地做梦，想要真正的静下心来冥想，几乎是不可能。 而陈千语却轻而易举得过了这个门槛，莫说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盘膝凝神。就是当日与徐芷画相争时，自己被倒抓在空中，又有徐芷画强横的笛声入耳干扰神识，都可以做到保持一刻的真正清净。 这便是陈千语自幼以来为了收心自己独自修炼的成效了，而凝神决最关键的便是这能真正的静下心来。 “找寻神识。”心中已经一片澄明，四周几许微乎其微的杂音入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陈千语心中定下目标，当即念头涌动找寻开来，追溯到念头的起源之处，顷刻便找到了神识所在。 “原来这就是识海。” 念头如同一朵朵浪花不断在大脑里翻动着，陈千语还是第一次找到那念头的起源，就在自己冥想的中心点，一片蔚蓝色涌动着的识海。 自己的思绪站在这识海的边缘，每想起一个念头，这片识海便卷起一个浪花将这念头传递出来。陈千语尝试着想起娘亲，一个念头忽闪，从识海中涌出，化作自己模糊的娘亲模样。温婉的动作，像是在抚摸年幼的自己，只是自己却无法真的看清。心念一动，又尝试着想起那个人，又一个念头忽闪，从识海中涌出，迅速化作那个人高大凶狠的样貌，这次看的真真切切，面如寒霜的表情，正是那个人无疑！ 所有的回忆几乎都在这片识海中贮存着，一望无际。如同发现了一片新的天地一般，陈千语随着‘凝神决’的记载，不断翻动着念头，将一个个过往片段看了个遍。自己那些饱受磨难的日子，自己那些携愤杀人的日子，还有自己那些沉迷于琴棋书画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陈千语终于长出一口气，收回了心神，睁开眼睛，只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许是想念娘亲了吧。”白衣少年伸手将‘凝神决’放下。站起身子，此时屋外已经一片漆黑，自己面前的桌上却放着两盘水饺，应该是刚才沉思之时，静儿端进来的。 陈千语下的床，端起一盘元宝似的水饺，拿出筷子，轻轻钳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