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闭月琉璃（二）
“静儿，你做什么呢！”陈千语身形一动，抢出一步，伸手将那少女脖颈下的长枪夺去。他此刻境界要高出静儿甚远，突然出手，少女猛地一震，倒退两步，才看清来人。 “少爷，我在练你刚才说的那银枪刺喉，不过我还是没弄懂这枪尖的劲力该如何抗衡。”静儿忽闪着睫毛，目光中露出少许疑惑。 陈千语闻言微微歪了下嘴角，说道：“我只是一时嘴快，多说了两句，江湖几十种把戏，你怎么就记住了这最难的一种。这把戏的精髓是用你下颚斜顶住枪尖，然后运力使枪身弯曲，这一步弯曲的越大，你下颚受到的劲力越小。” 陈千语把玩了下手中的长枪，苦笑一声，道：“就算你练会此法，可你也不该选这等上好精铁炼制的长枪，想仅凭下颚之力便弯曲这等枪身，不修炼到明力境上品是做不到的。不过若是修炼到了明力境上品，那这等凡兵俗铁，还不是应声便折。”话音落下，陈千语手腕轻抖，一条精铁炼制的长枪无声无息间，断作数截。 静儿见长枪果然应声而断，嗔了自家少爷一眼，樱唇微微嘟起，低语道：“那少爷刚才还讲得那般细致，我以为少爷确实想让我学这些江湖技艺呢。” 陈千语点头说道：“学自然是要学的，不过用嘛，倒不需要全部去用，你只需做个样子，剩下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见静儿一头雾水，陈千语伸手扯过了她的胳膊，拉至自己身旁，低头附在她耳旁轻声细语的嘱咐了起来。 静儿脸颊微热，被他耳边吹风更觉得浑身麻酥酥的有些不太自在，娇躯刚想微微挪动一下，可又轻咬住嘴角，双目忽闪，开口说道：“少爷你说的可是当真？谁先开口，我就揍谁？” 陈千语应了一句，星目微亮，展眉浅笑，回道：“千真万确。” 半个时辰之后，陈千语重新正了正灰色的面纱，当先走出了密室，静儿却依旧待在房中，并未随他一齐出屋。 此时天色刚刚放亮不久，不过宫楼主确实没有说谎，整座朝花楼两层阁楼，全部都是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正门处，一簇簇鲜衣少女正不断欢欣跳跃着。更有近百名燕京城中的富商、豪门、公子、少爷领着自己的家眷踏入楼中。 燕京城的人尽皆知晓，只要临近年关，便有两件少年人的大事发生，一件事公侯少爷们的成人之礼，另一件就是燕京少女们的斗艺之榜。 而今年，因为已经有了久负艳名的商盟盟主之女纪晴参加，人们便已经很是兴奋。不过昨日成人礼时，那从未露过真容的徐芷画初次登场，便震得众人惊为天人。所以许多昨日未睹芳容，颇有遗憾的人今日一早便赶到了朝花楼外。 宫楼主说有位自己的熟人来了，陈千语带着面纱四下察看了一番，果然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徐国公夫人以及那日公侯联姻之际见过一面的徐府大姐等人。 陈千语忽然感觉自己生出了一点期许，面纱下的嘴角也习惯性的抿了起来，定睛看遍人群，却并未见到那熟悉的黄衫身影。 “她不会是不来了吧？”没有看见徐芷画，陈千语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又定下了心神，眼下形势紧张，不知邵阳郡主是否已经回宫召集人手来寻自己麻烦。陈千语只在一楼逗留了片刻，便悄然混在人群中上了朝花楼的二楼雅间。 自己虽然带着面纱，不过显然宫楼主已经吩咐过这些穿梭在人流中的侍女们，刚踏上二层不久，便有两名侍女引着自己进了一间厢房。 陈千语轻轻合上了房门，听着房外的吵杂声，缓缓捻起了一只茶杯，端到唇边，轻咽了一口。便将魂魄祭出，不断感知着四周的情况。 他的魂魄刚一出体，这原本热闹的朝花楼立时便清晰了起来。念头涌动出去，这楼中几乎所有人的境界都可以感知到。自二楼起，每一间包厢中都有着强弱不定的血气沉浮。那些弱一些的，便和自己眼下的武道境界相差仿佛，只要自己愿意，轻松便可将魂魄穿入他们房中查探。 可这二楼的十六间厢房中，拥有这类层级实力的厢房不超过五间，其他的厢房中血气都颇为精深，自己的魂魄只是稍稍临近一些，就感到那种弥漫而出的压力。不过最令自己震惊的是二楼正东的一间厢房，里面似乎血气不盛，甚至比其他所有厢房都要低一些。可是自己的魂魄刚看向那间厢房，便感觉里面似乎包含着磅礴的威压，只一眼便要自己沉沦！ “呼，好强的神识。”陈千语赶紧收回了魂魄，手心中感到茶杯的温度渐起，心知自己的魂魄只是探查了一眼便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这股威压感觉有些熟悉，似乎里面还包含了不少剑意。”陈千语皱起眉头，沉思了少许，蓦然睁开眼睛，想起一人。 便在此时，一个念头忽然进入自己的识海，果然是少阳院的江山行者谢玉羲！ “你今日不前往松鹤山报道，就为了留在这燕京城看一场闭月榜吗？” 谢玉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他的话语显然有些棱角。陈千语咂了咂舌，说道：“谢前辈，您一个念头可以穿过整座朝花楼进入我的识海，这修为当真是强悍无匹啊。” 谢玉羲冷哼了一声，又道：“不要岔开我的话语，你今日可是为了徐芷画而来？她昨天莫名其妙的说要参加这闭月榜，修炼之人，如何能贪恋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呢！” “她娘给她折腾的，管我什么事。”陈千语腹诽一句，不过他心中有鬼，自是不敢顶撞谢玉羲，便回道：“我可不是为了她而来，我在陈府有个meimei，今日我想让她入了琉璃宫，也好在我去松鹤山修炼之前，了却最后一件心事。” 话音落下，谢玉羲的念头骤然消失，陈千语正发怔间，却听得楼下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当即放下茶杯，微微拉开厢门，朝楼下望去，赫然看见了那娇柔妖娆的纪晴随着几名身宽体胖的壮汉走进了朝花楼。而她的身后，则跟着十余名娉娉袅袅的豆蔻少女，俱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鲜红长裙，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算得上是窈窕佳人。 朝花楼中的人见到这等阵势，当即纷纷鼓掌喝彩起来，纪晴不愧为燕京商盟纪盟主的娇女，这还未比试，光是气势就足以睥睨全场了。 “九十六签娇女，当真是美艳动人啊！”今日来者大多参与过月前的闭月榜唱票，纪晴独得九十六签，近乎是其他所有闭月榜中女子之和，也难怪众人记得清楚。 不过很快楼中就有闲人开始指点起来：“若是往年任意一届，这纪晴都算作魁首的不二人选。不过今年可不行了，凡是昨日见过徐府那丫头的人，谁敢说这纪晴能稳赢？” “闭月榜说是比女子相貌，其实才艺也极为重要，往年的魁首无一不是能歌善舞之辈，你们看纪晴这次带来的小红娘子们，个个水灵通透，待会儿若是一齐舞上一支，现在楼里的人只怕都要化了。” “若说是比才艺，咱燕京中人谁不知道，徐国公府千金年纪轻轻就被少阳院江山行者选中，凭得不就是文道资质傲人嘛，什么琴棋书画，对她而言，定是手到擒来！” 这些闲人兀自争论不休，陈千语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见过那九幅画像，单论相貌，朱萱被自己截杀之后，静儿足以列入三甲。不过若是与这纪晴相比，恐怕还是要弱上几分，而今天显然她已做了万全的准备，那这结果便又会生出许多波折了。 正当朝花楼中诸人把目光全部投到纪晴身上之时，忽听得楼外传来一阵琴瑟和鸣之音，似乎有数只瑶琴洞箫齐声作鸣。乐声缥缈悠扬，由远及近，很快，那正门之处显出数名锦衫女子，继而飘然入楼。 与此同时，那宫楼主不知从何处骤然现身，晃神间，便落在朝花楼大门前，脸上堆起了绵绵笑意，朝着门口行来的几名锦衫女子微微做了个万福。 陈千语注意到那些女子的衣襟上都绣着一枚弯弯的半月，当即了然，是琉璃宫的人来了。 待那数名女子尽数入楼之后，其中为首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行到宫楼主身前，柳眉微动，出言说道：“不知今日入榜佳人，可都已来齐？” 宫楼主笑道：“琉璃宫仙子都来了，那些小辈怎会延误，仙子请随我上楼，清楼主久行未归，还是由我来聆听仙谕。” 陈千语上次见到这些琉璃宫的女子之时，心中也和此刻众人一样，赞叹这般人间造化。不过现在见过徐芷画的真容之后，这份赏美的情调弱了不少。此时他仔细端详了这琉璃宫领头的女子之后，赫然发觉她那衣襟之上，竟然绣了三枚半月。 “看来在琉璃宫中，是以半月为证划分弟子层级。那少阳院是以楼层为证划分弟子层级。倒不知松鹤山又会是如何。”陈千语想到此处，复又旋身落座，刚才宫楼主说入榜之人皆来齐了，可始终未曾见到徐芷画，想来她极有可能就在二层谢玉羲的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