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为何如此
“丞相大人，您坐吧。” 胡惟亦没有推辞，看了眼没有关上的房门，端起茶盏轻轻吹掉蒸腾的热气。 “这丫鬟，对你倒是忠心。” “呵，是吗？难为丞相大人竟看的如此清楚。” 秦元敏垂着眸子，听到胡惟亦提到红风，眼神闪了闪，语带讽刺。 “想必元敏姑娘很是疑惑为什么到如今才醒吧。” 秦元敏猛然瞪大了眸子看向胡惟亦，许久，双手撑在床沿一字一顿： “丞相大人，何出此言？” 胡惟亦看了一眼秦元敏，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熏香炉，那眼神，不言而喻。 秦元敏随着胡惟亦的视线看过去，颓然的重新靠在了床头。 “原来是丞相大人。” 胡惟亦喝了口泡的nongnong的清茶，疲累的揉了揉眉心。 “姑娘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既是连解药都准备好了，又何必吃下那毒药，公子就不怕一病不起！这是皇宫，不是公子玩耍的地方，如此首尾不顾，真是有负那位的一片苦心！” “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必问老夫是如何知道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真是自以为天衣无缝，老夫也不会在灭了你的熏炉之后，还能将你救醒。” 胡惟亦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桌上，杯碟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时候说出来容易，天知道胡惟亦一开始有多么煎熬，如此任性妄为，实为不智！ “大人应该知道了是谁下的毒了吧，若不然，也不会如此确定，后面的事情都是元敏所为。” 胡惟亦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不置可否。 “呵——”秦元敏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这件事情一开始是谁所为，看大人的反应，元敏已经清楚了。” 胡惟亦端茶的手顿了顿，依旧自若的送到了口中，秦元敏并没有打算胡惟亦会回答什么，只接着开了口： “实不相瞒，大人，元敏本是不敢信任红风的，托您的福，这次反而让我不再疑她，元敏本是想着，红风若是没有被人指使，定是会按照我的吩咐，将熏香点上，师太别的没教我什么，在清风庵看多了这世间各样的人，元敏自认有一双识人的眼睛。” 似是一次性说话说的太多，有些疲累，秦元敏闭着眼不停的调整的呼吸，胡惟亦的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你这又是何苦？” 胡惟亦沉着语气，语重心长。 “大人，您不懂。” 秦元敏苦笑着摇摇头，消沉的透过门外，似是想透过这道院墙，看到遥远的地方去。 “元敏只是想偷偷的看他一面，没料想，大人会灭了元敏的熏炉，不过大人，您大可不必多此一举的。您既以看透是元敏故意让自己中毒，也知道，元敏究竟为何中的不只是七星叶的毒，您就算恍若不知，等元敏熏香里的解药燃尽，自然醒来，元敏自是会自己失望，从此再不奢望此事，你这么做，就不怕元敏今后再想办法吗！” 胡惟亦的思绪像是随着秦元敏的视线一样远去了，他不再紧绷着身体，松泛的靠在椅子上，目光萧索，声音里充满着无奈： “老夫不忍你如此一意孤行，老夫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自以为聪明，你才几岁，竟敢去算计所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去搏自己心里的幻想，如此愚蠢，还不自知！” 秦元敏定定的看着门外，好一会，才崩溃大哭起来。 “元敏姑娘，这件事情到此结束吧，这深宫，不会平静的，你的身子本就不好，经此一事，更是需要加倍用心，人若想达成自己所愿，除了自己强大，别无他法。” 胡惟亦佝偻着身子走了，一步步走出清风阁的时候，显得如此沉重，秦元敏一直看着胡惟亦慢慢的，慢慢的离开她的视线，那背影，充满着深深的无可奈何。 “惟有，自己强大吗？” 秦元敏喃喃自语，红风不知刚刚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是浑然不知，过了今天，她才真正被秦元敏，当做了信任的人。 一番折腾，秦元敏的身体已是苦痛不堪，胡惟亦没有说错，她拿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却并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结果，白白的将手中的筹码丢了出去。 “公子，您该安置了，再耽搁下去，这天都要亮了。” 红风看着眼睛红红的秦元敏，体贴的服侍她躺下，有些事，并不是她们作为奴婢可以多问的。 秦元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红风。 “公子，奴婢脸色有东西吗？” 红风有些羞窘，不自然的用袖子擦了擦脸，袖子上却什么也没有。秦元敏伸手拉住了不停的想要摸到脸上有没有东西的红风，冲红风摇摇头。 “红风，今儿个，真是辛苦你了，今后不会了！” 字字句句，像是许诺一般。 今后不会了，不会再以身犯险，不会再任人算计，不会再怀有奢望，更不会，如此软弱，没有力量，无从反击！ 秦元敏在心里一字一句的发了誓，声声泣血！刀刀见泪！ 红风鼻子一酸，慌忙忍住了眼泪，强自撑着情绪软软的唤了一声： “公子——” 秦元敏拍了拍红风的手，不再多言，闭上眼，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红风仔细关好了门窗，这才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了下来。 红风没有说的是，她差一点，就要去找皇上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幼年，被丢到暗无天日的地下，进行着无止境的训练，别人只学刺杀，跟踪，力求招招毙命，而她除此之外，被要求学习的更多的是保护，全方位的保护。 她也曾无数次累到爬都爬不起来，刚开始为了保护作为树桩的目标，她被伤的浑身是血，骨头都断了几根，树桩依旧被劈成两半，后来，她慢慢的长大，熟练，树桩完好，她也完好，于是，她出师了。 没人告诉她，她的使命是什么，每日为了打发时间，她只能重复机械而又枯燥的训练，很多人都来去匆匆，惟有她，每日无所事事。 日子太过无聊，总会让人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从未接触过外界，能想的，只有自己的爹娘，她常常好奇的想，是谁将她养大，是谁将她送到那里，她的爹娘，还在人世吗？直到，那天来了一个性格在那里，堪称活泼的人。 他将她带出了那里，送到了丞相府，她更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她是被人丢弃的，丢弃在清风庵的后山上，是他，将他捡回去，也是他，将她送进了训练场，他还告诉了她，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影一。 她在丞相府里不需要训练，每天跟着其他的丫鬟学着做事，学着聊天，她的任务就是，成为一个与其他丫鬟看不出区别的红风。 她本来还在疑惑，她究竟要做什么，直到她见到了她今后的主子，秦元敏。 红风刚刚知道自己是隶属于皇上的人，就被要求脱离了组织，从今以后，她的一切都将要以秦元敏为主，其他人，一概不用，包括皇上。 胡惟亦是知道红风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人的，只不过胡惟亦也并不知道，红风曾经接受过的训练，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只认为红风，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红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么多年，她学的虽然是如何保护一个人，但是她所经历的、所会的，都是真刀真枪，明枪明箭，是考验功夫，考验机敏的，可是今天，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是躲在背后的心思较量，是充满利用与陷害的诡谲伎俩，防不胜防！ 这边红风不断的在为今后的生活担忧着，睡在里间的秦元敏，却出奇的好梦正酣。 “公子，公子，醒醒，用早膳了。” 秦元敏还没醒过来，就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红风的声音，颇有些吵闹。 秦元敏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嗔怪的瞪了红风一眼，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却忘记了自己手脚虚软，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红风及时扶住了她。 秦元敏一脸的惊魂未定： “红风，真是多亏有你了。” “公子您啊，就是对自个儿的身体不上心。” 红风一边埋怨的扶着秦元敏坐好，一边手脚麻利的服侍秦元敏洗漱，这才搀着秦元敏到桌子旁坐下用膳。 因着顾虑到秦元敏的身子，早膳是直接摆在卧房的。 “红风，早膳只有这些吗？” 秦元敏呆呆的望着桌子上各种各样的粥，皱着鼻子。 “为什么只有粥啊？” 红风看着眨巴着眼，苦着脸的秦元敏，一脸的忍俊不禁。 “公子，您看错了，不是还有一碟无色蒸糕，一碟翠玉蛋饼吗？” 秦元敏瞪着桌上除了粥仅有的两样早膳，颦着眉头。 “红风，你就不能给你家公子我端些小菜，咸菜都行，我昨天喝药喝的嘴巴到现在都是苦的，还要吃这些一点味道都没有的东西，只是名字好听，其实就是馒头嘛！” 红风好笑的看着不自觉有些撒娇的秦元敏，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秦元敏对她亲近了许多，像是真的放在心上的人一般，不过不管怎么样，红风很喜欢秦元敏这样的态度，比之前看着亲切实则疏离好的多了。 红风一脸坚决。 “公子，太医吩咐了，您现在要少盐，少油，忌辛辣，刺鼻，味道重的菜，总之就是，只能吃这些。” “那好吧。” 秦元敏拉长着调子，一脸的不愿，像有仇一样，不停的用筷子戳着碟子里的蒸糕，却还是老老实实吃了下去，说说可以，但归根结底，还是身体重要。 拓跋致才到院子里，就听见了秦元敏在房间里不停的咕哝早膳一点味道都没有，他看了眼铁书手里抱着的小坛，笑了笑，示意铁书先行询问一番。 “红风jiejie，秦公子好些了吗，我家世子来看望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