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名囚,越狱(4)
“呵!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此刻,少年觉得这个怪男人不光外貌奇怪,连想法都有些疯狂。他虽然无法摸清楚这牢房的构造以及警戒程度,但至少清楚关押凶犯的地方必然坚不可破。况且他手无寸铁,更没有那些可以呼来唤去的先进装备,又怎么可能帮这个罪大恶极的人逃逸。 再者说,既然怪男人接受了乌托邦的最高惩罚,便绝非善类,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菜鸟又为什么要掺合这种严重违背常规的事情呢,这不等于助纣为虐吗? 怪男人却不以为然。或许在他的自我认知里,他只是个被误判的可怜虫。 他不动声色地开始了他的表演,企图用声情并茂感化少年的心,“听着,朋友。不瞒你说,其实我每天能做的事,就是计划一场又一场接近完美的越狱,只是我的任何想法终究会卡在孤军无援这一个瓶口上。那些胡萨克人决不给我接近任何人的机会,甚至都不和我讲话。你能想象吗,朋友?我都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不知道怎样才算过完一天,不知道上次和人说话的日子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老死在这里。 当然,要是能让我死去就好了。并不是我不愿意尝试,只是他们总有办法将我救活。我早就想明白了,除名刑真正残酷的地方在于后半生的囚禁生涯。他们要我把一切都忘却,让我自以为还是个不错的人儿,然后整日抱着怨恨、愤慨、迷惑、彷徨度日。哪怕是让我守着那些过去的滔天罪行、斑斑劣迹,都将是一种怜悯。 你真的能理解吗,朋友?我想重新做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活得像一团臭气、一摊腐rou。所以请相信我,只要我能出去,我就会好好表现。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不是吗,朋友?” 怪男人像是在用生命诠释这段发自肺腑的感言。期间好几次,他都恨不得跳起来煽动少年的心扉。少年也着实被他的演绎所打动。他不禁赞叹,这世间最能表达情感的事物当数人体本身,一个潸然泪下的故事、一段悲怆婉转的曲调都不能与这rou体的演绎相比。 “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显然,少年已经沦陷,并默许了怪男人的想法。一个失去所有的人应当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便是少年对怪男人所说的话的理解。 怪男人并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完美计划,而是先摆弄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之后又对少年千恩万谢、感言涕零。一番客套话后,怪男人高谈阔论,同少年分享一个他以为最无懈可击的策划。这简直是他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这其中很多缘由他都不能理解,毕竟他还只是个初入世的新人,自然会对很多事物感到陌生。 为了逃出去,怪男人拿出了他所有的耐心和韧性,他不厌其烦地向少年一遍遍解释着各种名词,又五次三番地强调着一些特定环境和少年可能遇到的麻烦。如此经过小半天,少年总算理出了头绪,并渐渐跟进怪男人的思维步伐。 原来这间几乎无人问津的地牢能够感应出罪犯的生命迹象等级,就像怪男人之前说的那样,即便他快死了,也会立刻有人把他救活。 这便成了他们逃离此处的契机,因为他们还不能确定少年的出现是刻意安排,还是审判系统出了问题。而怪男人却打算将这疑点像往赌桌上丢筹码似地直接抛出去。即便之后有变数,怪男人也依旧相信自己的方案不会出纰漏。 最终,怪男人吹响了“开战的号角”,演绎出精彩的开场秀——将头用力地幢向墙壁! 怪男人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并面向少年,他嘴角还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身体却不争气地倒了下去。短短几秒却动魄惊心。即便这是怪男人与少年计划好的事情,仍让少年感到胆战心寒。 监狱的墙壁表面瞬间燃起一层赤红色的哑光,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熔炉,煎熬着当事人的身心。 正如怪男人所料,大概三十秒左右,三个胡萨克人从其中一面墙渗入进来,几乎和卢比从地面上浮出的形式一模一样。 当那几个小人凭空出现在少年面前时,他仍旧被这种突兀的场面吓了一跳。然而,这三个胡萨克人却表现出比少年还惊异的神情,特别是在他们发现这个特级地牢里竟出现了另一个不明身份的新犯人。 三个胡萨克人的表情堪称神同步,皆张大嘴呆傻地看着少年,仿佛这里最不该突然出现的是少年,而不是这三位“援兵”。 少年感到极不自在,仿佛自己正赤身站在他们面前,这比方才怪男人打量他的时候还要令他难堪。 “呃,你们还不救人吗?”少年试图打破僵局。 三个胡萨克人像是根本没听见少年说的话,仍旧一脸懵懂地戳在原地。许久,他们竟转身肩搭着肩抱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少年完全不懂这些小人的世界,他们可以做出同样的表情,可以都装作没听见其他声音,甚至连抱团商量这一举动都可以做到整齐划一,仿佛其他两个胡萨克人只是其中一个的影子。 由于这些小人说话的声音太多细小,且在少年打算靠近的时候,他们又齐刷刷地转头斜视少年,让他完全无法前提获知他们讨论的结果。他只能祈求那结果同怪男人的猜测如出一撤。 “你不该在这里!”未见其面,先闻其声。三个胡萨克人转过身,分别站在刚才的位置上。他们每一个都将手背在后面,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严肃。 “你不属于这里!”最左边的一个胡萨克人说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仿佛自己方才说出那句话带着极为沉重的分量。 于是,位于中央的胡萨克人也开口说话了,“你好,朋友。我叫小叮当,以及我的同伴芙佩、鲁尔特,我们都是这里的特殊医护人员。至于您怎么称呼?” “不好意思,我还没想起我的名字,我是刚被带回来的新人,想必你们应该知道——” 没等少年做完自我介绍,以及更详尽的描述。三个胡萨克人便立刻惶恐不安,企图再度抱在一起商量对策。
少年有点被搞毛了。这下,他总算明白怪男人让他不要对胡萨克人有礼貌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的确拥有最死板且最低效的办事节奏。 “不,别讨论了,真的!快看他,马上就要死了呀!就算你们做一万次讨论,也不可能讨论出什么的,不是吗?因为你们的工作守则根本就没教你们该如何应付我,所以赶快把我交给你们的掌司大人吧!”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怪男人较少年说的,要不他根本不会知道胡萨克人全都靠一本工作守则办事,且他们的管事人被称作掌司。 而且,根据怪男人的分析,胡萨克人极其缺乏思考,完全不能灵活对付一些变动,一旦某件事在工作手册上没有记录,他们将失去恪守教规的奉公态度,变得左右摇摆不定。但这一缺陷,貌似只能在未明人身上起作用,毕竟E都市的任何一条规定对未明人来说都是开放性的。 本打算再次商讨的胡萨克人停止动作,步调一致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囚犯,又缓慢将目光转移到少年身上,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神情。而这神情似乎带着几分挑衅,像是在对少年说着:哼,瞧你干的好事! “好,我明白了。那我就带你一起离开,然后去掌司大人那里。”小叮当做出了同其他几个小人不同的神情。他的眼睛像狐狸那样眯成一条缝,脸颊上的肌rou略微抽动着。 “虽然在没有危及生命的情况下,犯人并不能被带出监狱。”鲁尔特紧接道。 接着是芙佩,“但我们也不能把新人留在特级牢房里。” 除了音色差异外,他们的思想仿佛连在一起,让少年误以为他们其实是一个连体胡萨克人。 于是,鲁尔特不由分说地甩出腕表的控物环,并让芙佩简单为其处理伤口,便带着少年一同离开这间牢房。 再次回到那边漆黑中,少年竟少了一些胆怯。根据怪男人的描述,少年得知这幻境其实在被一套审判系统控制。根据每个人在幻境中做出的反应,结合该犯人被签署的派遣书,系统会合理分配进入幻境的犯人,并把他们送入合适的房间以便审判。 一路上,三个胡萨克人问了少年很多问题。有些是关于少年的身世,有些是关于他与重犯的接触过程,还有一些则是关于少年都不知道的未明人。 少年并不知道为什么怪男人以及胡萨克人会那么在意未明人,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成了他们口中的未明人。在胡萨克人说话的字里行间,少年察觉出这些小人貌似寿命很长,几乎可以上达五百多岁。 他们常用“几百年前”开场,仿佛见证了很多普通人无法经历的过去。更让少年感到惊奇的是,在他们的描述,怪男人已经在特级牢房里关了一个世纪之久,甚至在乌托邦建立的初期,这个男人就已经被判了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