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会（5）

    火苗里的一男一女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一些关于乌拉拉卡奇的坏话，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受疯老头的影响也变得疯疯癫癫。

    除名囚为此感到绝望，特别是在他感觉到即便自己把主人召唤出来也无济于事的时候，现在他更加努力地去回忆对自己有价值的东西，一旦这团淡蓝色的火焰真的消失，他清楚自己是不会再怀着刚才那种侥幸心理面对死亡的。

    如今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想起了在乌托邦里帮助自己越狱的孩子——

    “艾斯卡女神，你可曾还记得那个没有名字的未明人？”

    火苗中的女人的脸形如一道惨淡的白光，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仍旧无比尊贵，如同神圣的光辉从天而降。

    “哦，怎么会忘记，那才发生了多久——我记得你曾说这孩子可以帮我完成大业，说他身上有着同其他未明人不同的特质，不是吗，可是——哦，你的狗屁计划，现在我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去找到我要的那个曲点了！弗洛斯，你真是让我失望极了——”

    除名囚也意识到这让人失望后的悲愤情绪，笔直地跪在地上，哀声恳请着，“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主人，这次我真的不会再让您失望，E都市已经颁布了新的政策，他们现在同意实验未明人，并且撤销了一大半关于未明人的保护，这对我们来说既有利又无利，若他们真的如愿以偿地知道了未明人的秘密，不就等于又多了几个像乌拉拉卡其那般难对付的人——”

    “你把话说清楚，弗洛斯，这和你说的那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清楚眼下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糟了吗？”

    小火苗再次纵情燃烧，而它脆弱的焰心已经暴露这种行为简直是作茧自缚。

    “主人，请听我把话说完，我就要说到那孩子——”

    除名囚由于过分紧张而变得语无伦次，而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胡言乱语的时候，小火苗竟也毫不留情地表现出它的怒气；于是除名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以为自己这最后一点希望都要破灭。

    “您曾告诉我，曲点就在未明人之中，只是或早或晚被我们找到而已，为此我已经遵从您的命令寻找了上百年，可至今都没能找到您说的那个可以左右时空的曲点，我已经调查过这批新晋的未明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名字，我想，这或许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突破口——”

    “你是说，那孩子就是我们要找的曲点？哦，这不可能，我上次在他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能量场，他就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地上！

    不过，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未明人，不然你也不可能通过他找到我，未明人的躯体是最好的空间桥梁——”

    “恕我直言，我敬爱的艾斯卡女神，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只要那颗曲点被E都市的人激活，我们就能顺着新能量的出现而找到它，却不曾想，如果曲点身上的记忆并没有被唤醒呢，那他又和沉睡在宇宙星河里的其他未明人有什么分别——”

    “你不会想说，因为那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并失去了记忆，所以就是我们要找的曲点吧！该死，我要和你说几遍，所谓的记忆——”

    “我知道，我的主人，您所说的记忆是空间记忆，不是指人脑中的那不值一提的碎片。可您也曾说过，曲点因为那场毁灭而将属于他所在的时空的记忆全都收聚在体里，那么原本也属于那个时空的他的记忆不也被藏起来了吗？

    或许这些年我们一直找错了方向，而没有想到如果我们要等的人和普通人其实并没有区别——”

    “哦，等等，请容我想想，你是说我们像傻瓜一样忙活了数千年——天哪，我们都错过了什么，或许那个真正的曲点已经死了——不，即便他死了，他身上的能量也不会让他就这样消逝的——可这些年——哎——弗洛斯，你确定你说得是对的吗？”

    火苗因失望和沮丧而渐渐失去了燃烧下去的动力，它越来越小，随时都可能熄灭；除名囚差点就要扑上前用手保护它，却不知怎地，那团火又燃了起来，并发出一种诡异的淡紫色光芒。

    “不，是你错了，弗洛斯，即便曲点的空间记忆被隐匿了起来，它被激活后也不可能不留下半点痕迹，而哪怕是一点，我就能察觉到——是的，只要他在E都市上，我就应该知道——除非——

    呃，我想不明白，是什么让它存在得如此悄无声息，或许疯老头——不——也可能是另一个曲点——嗯，我想不到会是什么，当时那场爆炸太突然了，但——好吧，弗洛斯，你可能是对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如此一无所获。”

    除名囚的心比他的主人还要复杂，他先是担心在自己还没有把话说完的时候火苗就已经熄灭，后又担心自己的这一异想天开的想法会被主人拒绝，而现在，他又受到巨大的鼓舞，感受到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不，主人，您并没有白忙活，想想看，您寻找曲点的这几百年同您花了数千年来建立E都市这个实验台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您的身体和智慧都被疯老头束缚在无尽的深渊中，不是吗？

    所以现在摆正方向也不算晚——不，您的方向并没有错，只是被一些人暂时蒙骗罢了，就像您猜测的那样，或者疯老头，或者其他人——况且，眼下就有一个可供我们实验的未明人，您只要派我去接近他，我就会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曲点。”

    “弗洛斯，你这想法实在是蠢极了，听我的，你还是需要一个团队，就像你之前答应我的那样，组建一支属于你的团队，然后慢慢在E都市崛起，最终让E都人被你所用——

    不要再和我说你那惨败的经历了，单枪匹马是行不通的，你必须想办法履行你的诺言——万不得已时，我会把自己的队伍支配给你，但不是现在，我们还没有火烧眉毛到那个地步。

    不过，我也不会让你万念俱灰，至少我现在就准备把一个人启用给你，他在E都市有些地位，并且对我们大有用处，你可以投奔他，并同他一起秘密组建一支团队——”

    若不是小火苗即时阻止，除名囚又打算用自己的惨痛经历告诉主人，曾经的计划已经不作数，让他招兵买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小火苗又给他新的希望，让他眼中再次燃起那荧绿色的贪婪又兴奋的目光。

    “主人，即便您为我铺好了后尘，我也需要一个身份。弗洛斯也好，克里斯瓦勒也好，都不能在用了，他们应该和我这阶下囚的身份一样，在这世上消失。”

    除名囚的身体几乎就要陷进那肮脏不堪的萨拉丽星的泥土中，这是他所能表现出的最谦卑的姿态，而他同时渴望自己的表现可以发挥作用。

    “好吧，弗洛斯。”一番沉思后，小火苗燃起普通的橙黄色，这让它看上去有种无以言表的脆弱。

    “但我告诉你，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如今我已经虚弱到需要借助别人的身体才能出现在你面前——而你一旦失败，我就不得不再调养个数百年，所以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火苗说着便将自己的身体抽离为一缕接着一缕的如丝般的火光，它们慢慢环绕在除名囚周围，将他围在一个由橙黄色氤氲构成的圆圈中。

    除名囚抬起头，眼中那荧绿色的渴望早已褪去，转瞬间他的眼眸中燃烧着同那火焰一样的橙黄色的光芒，仿佛两团火正从他的眼洞里冒出来。

    伴随着除名囚对火焰最后的承诺，他的身体化成了一颗颗比尘土还小的荧光，这荧光载着除名囚的意识和灵魂向更飘渺的黑暗中探去，如同一缕丝带伸向璀璨的宇宙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