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牢笼（4）
整一天，菜鸟们都在迷茫和混沌中度过，几乎和漫长的牢狱生活一样，他们正怀着一种既愁闷又悲愤的心情，等待某个尚且还不存在的结果，至于这结果或好或坏，他们不知道又怕知道，就像人们在真理面前，害怕反思自己的愚昧无知一般。 其他人并没有像食堂里的人那般冲动，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指责洛伯和少年，毕竟他们也是这方面的收益者，如果硬要说洛伯和少年有罪，那他们也同样有罪，于是新人们只好冷落他们，置他们于一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渐渐地，房间里就只剩下少年和风尚，起初尹君还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们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后来他的室友把他叫走，让他又不明所以地从这里消失。 午后的阳光撒在客厅的石板上，由石板反射来的温暖的光刺入人眼，让人眼前一片扑朔迷离；少年和风尚难以抵挡这软绵绵的困惑，两只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 “嘣！” 响亮的摔门声突然冲进少年和风尚的意识里，让两个困倦的人瞬间惊醒的同时看向洛伯的房间。 此刻，洛伯正气冲冲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咬牙切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泛着凶狠的光。 “你怎么了？”少年小心地问道，因为他感觉现在的洛伯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确切地说，平日里他看到的洛伯皆是痞气十足、玩世不恭的，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一本正经地发怒，如此反倒比那种善怒的人更加让少年感到发怵。 “西蒙骗了我们！一切都因西蒙的欺骗！” 洛伯粗重的喘息声吓得石板上的阳光都忍不住收敛至角落，少年和风尚更是倦意全无，脑中还不断重复着洛伯刚说完的话。 “你发现了什么，或者说在你进入政论商讨大会以前，西蒙都和你说了什么？” 相比少年，风尚对洛伯的言论知道的并不多，他只是零碎地了解到洛伯在大会上说了一些不太聪明并令新人们恼羞成怒的话，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并为什么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他却毫不知情。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虽然内容上听起来蛮奇怪的，但这不过是——” “不！有些事你不知道！”洛伯打断少年，而他的怒吼声吓得少年甚至都要跳起来。 “你不知道，那些话都是西蒙教我说的，我还在乌托邦的时候，他曾找过我，还威胁我必须要按照他的意思在大会上发言，不然我会把自己害死。 于是我就听他的话，并在主论大人那里得到了自由，这使我以为西蒙的确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可当我今天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了以后，我才想明白——哼，西蒙不过是个善于狡辩的说客，而他只是想利用我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洛伯言语激昂，不光风尚没有听明白他想表述的核心是什么，连少年也听得云里雾里。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在什么地方利用了你呢？”风尚追问，并走上前试图让洛伯坐下来把话说清楚。 于是整个下午，洛伯将那天西蒙和自己说过的话、交代的事全部转述给少年和风尚，甚至是他在商讨大会上注意到的细节和每一处他感觉有联系的地方也都毫不吝啬。 渐渐地，少年的想法跟着洛伯的分析变得清晰，而这绝不是因为洛伯的添油加醋——他开始忆起一些他在大会上时来不及听仔细的话，以及西蒙在众人面前的夸夸其谈，并联想当时的场景和局面，意识到西蒙的确是在利用他们完成修改保护法的本心——这些在当时，统统因少年的紧张和惶恐而被忽略。 风尚和少年在洛伯的喋喋不休中陷入沉思，卡在他们脑子里的是不同的问题。 “既然，你已经知道西蒙让你说的话其实是他想借此夸大新人与E都人不同的手段，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这些话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才不管这些屁话的出处，凡是借我之口说出来的话，就足以让大会上的人相信我们新人的确有问题！ 他当初告诉我，我把故事说得越离奇，会上的人就越是拿我没有办法——只有按照他的要求区做，大会上的人才不敢制裁我，而我又不得不因此而受到相关法律的保护——可现在想想，哼！他这哪里是在保护我，反而是要把原本保护我们的法律摧毁！” 这个结果像一记重锤，锤在每个人的胸口；洛伯的怒火随着他的发泄变成微不足道的小火苗，转瞬间他又被之前的懊恼和愧疚缠身，表现出一种既沮丧又无助的神情；少年则脸色苍白，神情中还多了几分胆怯。 “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自你回来以后看起来就很不正常。”风尚扶着少年的肩膀并投以关切的目光。 洛伯闻声也跟着看向少年，同时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些许变化；他虽没有风尚那般仔细，但少年的表情过于浮夸，像一个没见过市面的胆小鬼，与他印象中那个闲静自如的少年模样完全不同。 “我——我也说不清——我总感觉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就像现在——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却心悸得忍不住发抖——” 少年抱成一团，仿佛自己身体里正藏着一个渴望被释放出来的野兽。 风尚和洛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再刺激少年；于是，他们便要求少年回到房间里稍作休息。 离开少年的房间后，风尚又向洛伯问了一些关于政论商讨会上的事情，但由于洛伯是在少年之后进入会堂的，所以他并不能给风尚更多有关审讯少年时发生的细节，而他们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之前在乌托邦里少年亲**代的琐碎内容，绝不能与现状产生联系。 到底在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有谁对他说了什么呢？ 第二天，风尚不等洛伯从睡梦中醒来，就把他吵醒说要带少年去看病；因为早上少年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跑到风尚的房间，抱着他说自己难受；如今少年浑身guntang，看起来像是在发高烧。 风尚简单描述着早上的情景，却被洛伯嘲笑道，“嘿嘿，他怎么不跑到我的房间里抱我呢，说吧，你们是不是有jian情？” 之前风尚担心少年担心得紧，竟没有想过这种尴尬又难以启齿的问题，如今火烧眉毛，少年高烧不下，洛伯同他又开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让他心中不禁燃起一纵更旺的火。 洛伯知道风尚不是那种开得了玩笑的人，急忙严肃着表情，帮他将少年从床上抬起，然后走出公寓。 可刚下二楼的台阶，洛伯和风尚就从敞开的正门外，看到空旷的路面上拥着一小队身穿棕色紧身运动服又左顾右盼的男男女女；他们看上去既硬朗又健康，是一群经历过风吹日晒却也习惯风吹日晒的新鲜生命。 当他们也看到从公寓里走出的洛伯和风尚时，这队人中一个皮肤成麦色、头发梳成马尾的女孩突然迎上前问道，“这里是K区的兰湖别墅吗？” “这里是K区不错，至于是不是兰湖别墅，我们的指导员并没有告诉我们。” “哦，那方便问一下你们的批次吗？”站在女孩身后的一个肌rou男将脑袋偏向一侧，并试图通过这个方向看清楚被洛伯和风尚搀扶的少年。 “批次？我不知道，不过这栋别墅现在只有我们在住，请问你们是——” “哦，那应该是这里没错，我听梅莉萨说，这里住着新晋菜鸟，看样子就是他们，这里应该就是兰湖别墅，况且兰湖附近就这一栋别墅。”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一蹦一跳，她背着一个圆鼓鼓的书包，兴高采烈地冲向别墅的正门。 “你好，我是——” 束马尾的高挑女孩正准备向洛伯和风尚做自我介绍，但对方此刻却因过于着急而忽略了基本礼节；索性他们简单告别后，便在别墅的正门前分手。 “那些人是谁？”待他们走上更宽旷的大路，洛伯忍不住回头望，于是这个疑问就不经意地从他嘴里冒出来。 而后，洛伯竟看到同他问过话的肌rou男正在不远处向这里奔跑。 肌rou男很快便追上他们，并把他们挡在路上；他神情自然，脸上丝毫没有奔跑后留下的痕迹。 “我看你的朋友病得不轻，且你们又都很着急，所以就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做点什么，毕竟你们——”肌rou男说着就引发脚下的传送盘，并甩动腕表激活三个控物环。 洛伯看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个肌rou男cao作此过程的熟练度绝不逊于像默和尹恩这样的三级指导员，甚至比他们看上去更加专业和老练。 “谢谢。”风尚平静地对肌rou男说，“我叫风尚。” “我叫富达，平时就喜欢多管闲事，所以没什么好谢的。” 洛伯十分羡慕地盯着富达右手上的腕表，但他并不敢坦言，因为他想起食堂里的那些令人厌恶的“老鸟”手上都不曾有这东西，只能说明对方是比他们都要高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