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牢笼(6)
洛伯在地上打个滚,借此翻到少年身边;此刻少年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感到疲惫,一团火正在他体内燃烧着,像无数只蝼蚁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并突破rou质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诶——你——刚说的——那个——什么散——是什么东西——我没听清楚——” 现在洛伯即便说起话来上接不接下气,却还是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少年根本无暇在意这些话,甚至洛伯的声音进入他的耳谷之后都变成了同血管里一般跳动的音律;呼吸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此刻,他的肺以及支气管连在一起就像是个被堵住的活塞,不但不能及时给他供应新鲜的空气,还让他感到难受憋屈。 洛伯侧脸看向沉默的少年,发现对方正张大嘴巴,一副人临死前的挣扎模样,便“噌”地一下坐起身,双手按压在少年的胸口;洛伯已经精疲力竭,可比起他眼下的少年,他的这点力气可算是雪中送炭。 风尚闻声赶来,紧张又焦急地看着少年那张惨白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他恶狠狠地瞪向给他们酒喝的卢丽和马尾辫女孩,冷漠又刻薄地说道,“若是他因此而病情加重的话,我就要你们好看!” 当两个女孩发现少年的异样并心生愧疚时,她们还因自己的顽皮而痛恨自己,现在她们却被风尚那轻蔑的眼神以及凶横的威胁激怒,并将愧意和羞耻忘到九霄云外。 “喂!你怎么和我说话呢,你不过是个新入门的菜鸟,还敢威胁我!这就是个玩笑,你至于——”马尾辫女孩气冲冲地走到风尚面前,如此她便在怒火中想到了早上风尚和他冷着脸打招呼的情节,而这些画面几乎榨干她所有理智,让她感受到在对方的小视下自己竟变得毫无尊严。 富达赶忙拦下女孩,并把她交给自己的同伴,他担心这是酒意作祟,所以不想让这场没必要的闹剧在这种节骨眼上发生;于是,他启动脚下的传送盘,抱起少年,并承诺风尚和洛伯会把少年完好地带回来。 风尚几度要求富达带他一起去医疗室,但富达一想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只好婉言拒绝,因为谁都看得出风尚此刻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 “卢丽,这两个小菜鸟就交给你了,顺便给他们搞点吃的——”富达说着就在夜幕中消失,并留下一星在黑暗中颤栗的荧光。 如果说刚才那场乱舞让人们酒醒一半,那么现在这场争执便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于是几乎每个人都不再觉得这是场闹剧,特别是当尹君在人群中小声嘟囔着“他们差不多有两天没吃过东西”的时候。 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风尚的怒火以及富达的严肃;卢丽和马尾女孩更是觉得面颊通红,一种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的愧疚在心间涌动。 “对不起,我不该——”马尾辫女孩终究意识到自己那受损的尊严在眼下有多么微不足道;但风尚却毫不领情,只分给对方一半侧脸,并始终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卢丽把桌子上的部分食物塞给了尹君,她知道这个时候换作是谁都不愿意接受她的食物,所以她只好把食物交给其他不相干的人,好借对方之手表达自己的歉意。 洛伯此刻虽不至于像风尚那般气恼,但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有必要同风尚一样保持绝对的立场,不然谁都会以为他洛伯好欺负且毫无脾气,在这一点上,他认为必须要在那些训练有素的准选手面前建立起来,就像他在乌托邦里同那些胡萨克人划分界限一般。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向公寓的正门,身后的人们又都平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每个人都清楚,这场聚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进行下去,而今后他们的相处会不会融洽又要等待明天来揭晓。 这种搀扶的姿态在洛伯和风尚这里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当两人正准备走向楼梯的台阶上时,一个细碎的吮吸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的角落,在那里,一对男女正在唇舌缠绕,且年轻男子的手正不由自主地摸向女子的大腿根部。 整个画面让洛伯和风尚感到震惊,他们为此嗔目结舌,以至于完全不知用来吃饭的嘴巴还能做这种事,而舌头和手又能让一个女孩子在一种奇妙的配合下感到愉悦;他们忘乎所以地望着那两个环抱在一起的男女,正如这一对男女正忘乎所以地享受某种情趣一般。 突然,洛伯想起了之前西蒙在牢狱中交代他的话,他清醒地记得,西蒙告诉他关于未明人可以交配出新生命时他有多惊讶,现在他竟觉得这对男女所做的事情或许就是西蒙所说的交配,不然眼前的画面又该如何解释呢。 “嗨,你们愣在哪儿干什么呢?”尹君的闷嗓音打断洛伯的思路,连同风尚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角落里的男女闻声停下动作,他们惊异地看向彼此,仿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于是他们尴尬地和对方告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尹君恰好在那对男女分手的刹那走进洛伯和风尚的视野,于是后者的眼睛调焦在尹君那张毫不知情的脸上,并都露出意味深长又尴尬至极的笑容。 “没怎么。”两人异口同声道。 回到房间后,洛伯和风尚将尹君带来的食物统统消灭,虽然丰盈的食物并没有让他们的体力完全恢复,但这种胃的满足却足以让他们觉得精神百倍。 尹君将卢丽以及其他人的歉意转达给风尚,并希望他不要因此同他们计较,毕竟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今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相互关照;风尚简单地答应,心思却早已飘到几百米外的医疗室的病房里,他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少年此刻应该正睡在病床上,而富达则应该替他们守在病房外头。 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富达换回来,毕竟自己才是少年的室友,且他心里还担心着富达会知道少年没有名字这件事,因为几乎每一位新人都知道前不久一个无名小卒放走了乌托邦的除名囚,而他害怕富达因此而知道少年的身份,并把眼下他们与卢丽等人相处的融洽统统打破。
风尚出门后不久,洛伯却想到一些感到困惑的事情,但他又不敢在尹君面前把自己的想法展现出来,就同尹君告别,说要和风尚一起去医疗室看少年;于是,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尹君和满桌的狼藉,他耸耸肩,边收拾着垃圾,边考虑自己是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还是回到自己那个毫无生气的房间。 洛伯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下方才站着那一对男女的角落,而他察觉到那里正空无一人后,便把头也转向那里,借此明目张胆地看向四周。 **的男女已然不在;洛伯想到那对男女分手时的眼神,又觉得或许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理解,而这同样也成了洛伯心里解不开的结。 风尚正在不远处的大路上快步着,若不是洛伯一路小跑,他还真担心自己会追不上他。 “等一下,风尚,等等我——” 起初风尚以为夜晚的风吹得怪异而自己的脑袋又不大清醒,便没有理睬背后的声音,直到洛伯为此又扯着嗓子喊了五六遍,他才不得不转身向回看,并在模糊的光线中识辨到洛伯的身影。 风尚停下来等他,待他们互相处于可清晰识别的范围后,便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洛伯喘息着,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借着一股猛劲扑向风尚,然后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转嫁到对方身上。 “别停啊,你走你的,我就是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小子。”说着,洛伯又推着风尚的身体一齐向前。 待洛伯感觉自己的呼吸畅快且平缓了以后,他便把脸凑向风尚,小心地问道,“呃,我就是想问问你,刚才那件事你感觉是怎么回事——啊,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吧——” 风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洛伯,他撇撇嘴,仿佛即将说的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你说的是大厅里的那件事?”风尚以一种试探的语气追问。 “嗯,就是那件!”洛伯肯定道,“虽然那件事看上去怪怪的,但我总觉得那和西蒙让我说的谎话有关。之前你也问过我,西蒙所编造的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当时我正在气头上,没有考虑你的问题,包括我在乌托邦的事情,都以为这些不过是西蒙的无中生有,可现在想想—— 西蒙再怎么狡猾,也不会编造出如此搬弄是非的内容,除非他真的从谁那里听到过,或者见过,毕竟人的想象力都要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即便再物是人非,也脱不干净现实的幌子,那么一旦西蒙说的真的,我们这些人便真的可以通过自身创造出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