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互换(2)
腕表上的时间以倒计时的方式提醒着醇井,这使他不得不清楚,接下来要进行的最艰难的部分只享有两盅时不到的时间。这并不是说,现在,醇井只剩下这两个盅时,而是他还需要花费时间用于沟通和建立信任上,好比此刻,他就在与门外的两个准选手商量转移病患到高级理疗室的事情。 当然,这对一个经验丰富、交涉老练的名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对同伴过分担忧的两位准选手哪里还会理性分析,他们甚至认为位居前十的7号医疗站拥有绝对的保障和救死扶伤的义务,实际上,在醇井不掺入此事以前,整个医疗站确实如此,可现在,比他们更设身处地的醇井都没有想到有人竟能在监管强度极强的7号医疗站内对他进行随心所欲的控制,所以一旦有谁想要借此做文章,醇井便会第一个支持。 两个准选手与醇井时而并肩穿梭、时而列队前行在长长的走廊里,他们向醇井作了自我介绍,而醇井除了知道他们一个叫沙曼,一个叫鲁比亚以外,什么也没听进去,是的,他只需要知道这两个名字,因为某一时刻它们总要派上用场。 沙曼和鲁比亚因得知自己的同伴获得医师的重视而感到激动不已,在听说自己的同伴还要被安置到高级理疗室里被救治后,更是欣喜若狂,一路上,他们对醇井医师美言称赞,却还不知道他们口口声声中的“卡其兰特医师”不过是一个假称呼。 正谈话间,醇井突然想到自己就要犯一个致命的错误——熟知自己的看守在理疗室外的人就要同这两个蒙在鼓里的孩子碰面,一旦他们在谈话中对他指名道姓,则必将产生一系列的争执,且他最讨厌争执。 于是,他尝试去说服这两个孩子,并建议他们最好待在他的休息室里,不要到处走动,毕竟他们能够获得一个医师的帮助并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且他们的羞愧和理亏恰好成为醇井得以利用的契机。 沙曼和鲁比亚自然会被醇井说服,他们听到“卡其兰特医师”的提议后,低头不语,像是犯错的孩子当场被人抓个现行,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同伴并没有在7号医疗站内接受医治的资格,所以当善解人意、温柔和蔼的“卡其兰特医师”对他们发出命令以要求他们不要肆意走动时,他们把这话视为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甚至面对“卡其兰特医师”时差点热泪盈眶。 双方都如愿以偿地分手——醇井推着他的病患到少年所在的病房,沙曼和鲁比亚则留在休闲室内心存感激地等待着“卡其兰特医师”的好消息,他们皆为此感到心满意足。 醇井因此而心情愉快,要知道骗两个愚蠢透顶的幼果比骗两个老谋深算的熟果所带来精神愉悦要强烈得多,前者给他带来的是纯粹且淋漓的畅快,后者却是成就感和满足感的释然。 轻松的心情深深影响着醇井,以至于他将自己的罪恶感和心痛置身事外,当他面带微笑地同站在高级理疗室外的尹恩打招呼的时候,他飘飘然的状态让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同谁打招呼,当然,他是认识尹恩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而等他进入理疗室,又小心地将那个可怜的死去的准选手的尸体,放在靠近少年的另一张病床上时,他的思绪便不得不被拉回现实——可怕又咄咄逼人的现实。 醇井看着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的面庞,失神地联想到他之前在门外看到的尹恩的面庞,心里很不是滋味——倒不是尹恩的那张脸让他想到了什么不详的事情,而是这个时候他害怕看到熟悉的人,哪怕只是一个都让他觉得自己的丑闻随时都可能暴露。 尹恩是管理部中三级指导员里较优秀的一个,在他身上,几乎可以发掘所有管理部人员的优秀品质,他诚实、勇敢、直言不讳,是准二级指导员的不二人选,是等同与井子,甚至西蒙这般强势又霸道的存在,正因为如此,醇井才感到不快,并且心生厌恶。 他刚才是在嘲笑我吗? 醇井回忆起之前的场景,想到自己在对尹恩微笑的同时也收获了一个看似不怀好意的笑容,便因此而感到深深的讽刺。 他以为,一个三级指导员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完全是因为他不用像自己这样担惊受怕;尹恩在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代表着管理部,代表着西蒙的领导,而自己却不是——在这种对比下,他体会到一种巨大的耻辱感和自卑感,并认定他正在做着一件可以沦为他人生污点的事情。 可耻?是的,这是可耻的毫无尊严的事情! 醇井眉头紧锁,一遍又一遍地拿起手术刀又放下——这使他想到或许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感到解脱——他便向那个陌生的渠道投递一封邮件,以此希望自己那卑微的请求得以实现。 正当他怀着不安的心情等待对方的回复时,理疗室里的电子屏幕上突然映满他的身影,时而是他在休息室里哭天喊地的场景,时而是他走在走廊里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有他杀人、他推着轮椅向理疗室靠近的场景,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被这影象漏掉的。 “哦,不,别这样,快停下来吧!不要再放了!求您了!”醇井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眼,有几撇,他甚至都不能接受这些事就发生在刚才。 失控的电子显示屏上终于不再播放,它的音响里此刻正发出“滋啦滋啦”的怪响,醇井借助指缝看向对面的屏幕,却瞬间被那屏幕上的血红吓得跳起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神秘人对他的威胁,其目的就是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为他效劳,而关于他的请求,恐怕也只能等他将此事完成后才有资格同对方谈判。 于是,换脸手术就这样在一种既诡异又紧张的氛围下开始——醇井小心仔细地撕下紧贴在少年脸上的皮肤以及那个准选手的脸,对它们以及两者的面庞进行一些特殊处理后,就可以使这两张脸发生互换。 而要想让人看不出这两张脸被人动过手脚,他还需要在连接处上涂一些药剂,也就是死灵雀的血(根据之前内容的提及,死灵雀的血又祛瘀化腐的功效,因此在这里补充,它还有瞬间修复皮肤的神奇功效)。
再者,就是他们的身体:一个筋骨尽断、遍体鳞神;一个皮包骨头、瘦小不堪——可一旦他着手此事,他所要花费的时间就一定会超出时限,所以他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处理,比如,遮掩住准选手身上的伤使其看上去有被医治过的痕迹,而给少年的身体涂上一些营养膏,使其看上去健康结实。 醇井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不过是短期效果,而他又不得不这么做;他聪明的大脑早就告诉他,千万不要指望这些医学伎俩可以瞒天过海,只有合理的解释和欺骗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只是他唯一担心也是唯一让他感到自愧不如的就是这件事最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神秘人的期限时间还剩一盅时零二十三轨,且在所有药效失灵以前,他也不过剩下二十四盅时,甚至更少——这之后,如果没有妥善的处理或环环相扣的剧情发展,他的仕途和未来便一片迷茫。 那么,这之后,我将何去何从呢? 醇井将药剂用得一滴不剩,恰巧两具看上去完美无瑕的身体鲜活出炉——一具是贴着少年的脸的准选手的身体,一具是贴着准选手的脸的少年的身体,且他们的rou体看上去都十分健康、自然。 叮铃。 清脆的提示音让醇井的意识回归,他迫不及待地点开腕表上显示的邮件,不禁惊讶地张大嘴巴,毛骨悚然的感觉又一次从他身体穿过,这使他几乎窒息到忘记自己。 “放心,二十四盅时已经足够,这之后,你不会受任何牵连,当然,这必须要建立在你将此事处理得足够好的前提下。” 神秘人的回答几乎可以用来消除醇井心中的种种疑虑,但在这种疑虑被消除之前,醇井并不会因此而感到轻松和释然,而是因此感到惊悸和错愕,仿似之前他的那些想法都被他不小心说出口似的,可实际上,他却从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难道他还能看穿我的心思不成?! “是的,我知道你都在想什么,卡其兰特医师。”新的邮件让醇井瞬间感到无地自容,他恨不得立刻冲出房间,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会儿,可慌张之余,他所剩不多的且还能控制的情感就只有忍耐。 他压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瘫软的身体振作起来,因为他还差最后一件必不可少且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把准选手手腕上的腕表取下来给少年带上:如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年和准选手之间才算是真正完成身份的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