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哪里都是怪物！（5）
少年这样想着，却发现浓稠、漆黑的液体正在向自己逼近；他看向空壳背后的沙曼和鲁亚，发现在他们原本惊愕和疑惑的脸同样也流淌着瘆人的黑水，心里却在恐慌之外，多了一丝慰藉。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存在，我的同伴并没有真抛下我！ 诸如此类安慰着少年的想法并没能维持很久，虽然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接受它却和接受现实世界一样困难到令人困惑。 黑水已经蔓延至少年脚下，它们伸出无数只纤细又短小的爪子狠狠地抓住少年的脚踝、小腿肚，继而又伸出更多似触角、似足趾的组织，以更加疯狂地掠夺少年的rou体，恨不能瞬间将其吞噬。 此刻，恐惧都被少年淡忘在九霄云外，他的脑袋里只有超于天际之外的空泛和麻木，甚至连存在的意识和呼吸的本能都被失去。 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他曾在无数个日夜里享受过这种绝望的讽刺、无助的苦涩，以至于连这种阴森恐怖的场景都记忆犹新。 漫长的空洞似乎在等待记忆爆发的那一刻，如此，少年便想到了梦的某一个场景、或模糊或漆黑的人影，以及某一刻他在与绝望抗争的苦痛是如何遍体鳞神的，并借此突然意识到不是自己失去害怕和恐慌的能力，而是他正在颤抖的灵魂并不在这里——处于这幻境的是类似于梦境的失魂落魄，换句话说，他现在所处的幻境，其实是他的心魔。 他害怕孤立、害怕被嘲笑，以至害怕自己被漆黑、被绝望所吞噬，像此刻，他如果挣扎，那些他害怕的事物会把他当空气那般去吞噬，而他越是自以为可以从脱逃，心魔会距他越近，因为它扎在少年的心里，是一种靠绝望和阴郁滋养出的心境。 获知这一点的少年，不知怎地，突然不再那么害怕，虽然那种害怕被孤立的恐惧感依旧萦绕在他心头，但他却能庆幸自己可以直面这恐惧，并有机会将其斩草除根。 说起斩草除根，他又要怎样与自己的心魔进行抗争呢？借用武力？还是借用智慧去说服它呢？这些想法在少年看来都非常不切实际，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种客观不存在的环境下借用另一种不真实的能力呢，除非他可以cao纵自己的内心，让所有虚幻的存在为自己所用。 于是，他冥思苦想、闭目凝神，试图利用自己的神识却探寻内心深处的那团漆黑，而当他找到它并发现它和他想象样子几乎无差时，便认定即便是让他抵触的心魔也可以受到他强大内心的控制。 “你不可能战胜我的，我只会在你心越来越强大，直至占有你，将你全部吞没！”黑灰色的心魔是一团游荡在少年心间的雾气，他同幽灵一般飘渺、似恶魔一样凶残，在它那虚无的边沿，正荡漾着数以万计的或惨白或狰狞的人脸，且几乎每一张都能勾起少年的冲动。 少年的神识同样集聚着一股能量，他知道这种存在和他的心魔一样是他拟化出的结果，谁都可能因为对方的强大而被迫让这种凝聚分崩离析，所以当他控制着这股象征着自信、顽强的力量时，不禁对这种具化的存在深深感动。 内心的战斗同时让少年意识到内心强大的重要性，他虽然没有美好生活作支柱，但一片空白对他来说也绝非一无是处，至少在心魔与心灵净土的这场较量，它们都因此而势匀力敌。 “不，你错了，我为什么非要战胜你呢，我承认你的存在，像承认善良、幸福、自信与你同在一样，我知道自己不足够强大，知道要战胜你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而我只要保证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被凝聚在一个固定的角落里，既不肆意扩张又不企图全部占有，不也一样会获得心灵的太平吗？” 说着，在心魔面前便赫然出现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搁在它与少年的神识之间，将两种相对立的存在真正分割异地；这是少年的想象，更是少年对自我的控制，在他的理解，没有什么身心约束更能结束这场战役。 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样，战胜自己的心魔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人无完人，谁还没有一点感到畏惧的事物，而所谓的让内心强大、将心魔驱逐，其实不过是让这两者在人们心得到绝对的控制，互不逾越，也不会相互残杀。 当心魔意识到少年正在控制自己的时候，它便愤怒地伸展出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这怒气充满它所在的空间；于是，灰黑色的似浓烟般存在的心魔突然幻化成一团自由放荡的气体，并借用这种形态的自由将整个容器迅速填满，仿佛一纵燃烧的烈焰，巨大的灰黑色火舌贴着那层薄膜向翻腾。 有那么几撇，少年差点以为自己对它的约束要崩溃，但只要他的包容心越大，这种约束的存在越坚固；他的神识代表他伸出手臂，借此挥了挥，似乎在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画句号。 愤怒的心魔不知受到什么驱使，竟开始慢慢缩回，像播放回放镜头那般，庞大的魔再次变成玲珑、具体的气团，甚至到最后，它在少年眼已不再那么可怕；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以一种较平静的方式，战胜了他心的魔。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一刻！” 心魔的声音听去已不再那么粗野并怒气腾腾，以至让少年以为这话并非是心魔对自己讲的，而是他在自言自语，如此，他便又意识到自己的控制力和约束力还没有达到一种自如的地步。 灰黑色的心魔随着声音的消散转变成灰白色，同之前萦绕在少年四周的烟雾如出一辙，继而，那魔又开始壮大自己的身体，较之前不同的是它现在的侵略并不带有任何目的性和攻击性。 于是，场景再次切换，少年又一次回到最初的场景，回到那个空无一物的幻境。 同样变化的还有少年的心境，他不再对此感到万般迷茫或者不知所措，而是沉着、冷静地面对，勇敢、自信地迎接。 少年摸了摸后背的箭筒，发现自己还剩下一支箭，一只锋利无、份量丰盈的箭；而他又不知从哪儿拾来了勇气，主动取下背后的弓弩，决定殊死一搏。 这种自信甚至让他的专注力提升百倍，他下意识地举起手的弓箭，并熟练地拉开那坚韧的弓弦，仿佛他曾无数次拉开过它。 会是什么时候呢？这种感觉可真是熟悉！ 未等他开始回忆这种熟悉的场景曾发生在什么时候，迷雾那灰黑色怪物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穿梭而过。 现在！ 少年始终屏息凝神，呼吸的节奏在这一刻更是清晰无，他认准自己的判断是绝对不会失误的，却在一种对自己的信心和沉着非常诧异的情况下，松开手臂。 却听“嗖——”的一声，被飞速射出的箭的箭羽突然燃起一纵淡紫色的火焰，似滑落天空的流星，留下既耀眼又绚丽的尾巴。 嚯！原来这是我的箭！ 少年心不禁暗暗惊喜，紧接着，又听到锋利的箭头戳在那怪物体内的声音，既有穿过rou体的撕裂声，又有穿过硬物的铿锵声，一时间让少年根本无法判别自己到底射的是什么东西。 他还没有允许自己沉浸在自我赞许的骄傲，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向箭出弓的方向奔去；当他听到沉闷的坠落声，并在那怪物拍打地面时所带来的摇晃意识到它将是个庞然大物时，围绕在少年周围的灰色烟雾竟随着这拍打迅速消散，因而让狂奔过来的少年豁然看到一只巨大又丰满的翅膀。 “啊！” 少年被出现在他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一只体大若山的巨鸟正扑在地痛苦地哀嚎，看到向它走来的少年，更是露出惊愕之色；它向少年挥动翅膀，使得地面的灰尘像飓风一样扑向少年。 少年下意识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在扑朔迷离的瞬间，看到那怪物正准备挥动翅膀飞向天空；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怪物的本来面貌，不得不目送那家伙在他眼前消失。 索性，在少年的印象里还留有部分关于这怪物的形态——一对巨如伞棚的翅膀、一对金色的看起来极其坚硬的爪子，还有灰色的似鳞片的表皮。 虽然这些印象并不能在少年的脑袋里拼凑出一个较完整的形象，但他还是忍不住感慨并望着那摊淌在地面的银灰色的血浆。 迷雾因为那巨物的腾飞再次将少年包裹，于少年而言，迅速消失于这迷雾的巨大的灰黑色身影以及金灿灿的坚如磐石的爪子是他对这怪物最后的印象。 那会是什么呢？我是不是误伤了它？ 少年正思考时，脚下的雾气突然开始动荡不安！ /html/book/42/42069/l